嚴莊的一番話,把安慶緒說的也沉默起來。
潼關實在是太重要了,真的是他們大燕的最後一道屏障,一旦潼關被破,虎視眈眈的李隆基便能領兵直接東下,直逼洛陽。
而且崔乾佑手中的兵馬,也是洛陽附近最大的一支兵馬了,作爲大燕都城的洛陽,也只有禁軍兩千五百人。
一旦崔乾佑倒戈,那他這大燕是妥妥的要亡。
這讓纔剛剛坐上皇帝,沒有過夠皇帝癮的安慶緒極爲的懊惱。
他根本沒有絲毫的辦法去限制在潼關的崔乾佑,能做的只能是將希望寄託在崔乾佑會爲他們大燕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但他不是蜀後主,崔乾佑更不是諸葛武侯這樣的賢相……
將所有的一切都寄託在崔乾佑是否會對大燕忠誠之上,實在是沒有半分的的安全感。
他沉默一陣,擡頭望向嚴莊,有些猶豫的開口道:“嚴相以爲該當如何?”
嚴莊捋着鬍鬚道:“臣也不能確定崔乾佑會不會起二心,但此事重大,不可不防。
微臣倒是有一個法子,可以折中行事,不至於使事情變得糟糕。
陛下可以下旨,讓崔乾佑回京面聖,若是崔乾佑聞此消息不加猶豫的回來,便說明他心無鬼,一心爲國,若是不肯回來,只怕會有變。
陛下便可以讓前去傳旨的心腹之人,當即將崔乾佑拿下,以迅雷不接掩耳之勢,控制住潼關守軍,將此次危機解除。”
這是嚴莊思慮良久的計策。
安慶緒有些意動,他想了一陣又道:“只是李隆基勢不可擋,潼關若少了崔乾佑坐鎮,只怕難以抵擋李隆基兵鋒。”
嚴莊也是顯得有些沉默,過了片刻他才顯得有些沉重的道:“只能兩害相權取其輕了,況且潼關有雄關橫列,李隆基難以逾越,只要大軍固守潼關不出,堅持到田承嗣援軍前來,應該不成多大問題……”
“如此便以君之言行事吧。”
安慶緒思慮再三之後,嘆口氣,只得同意嚴莊的提議。
嚴莊領命而去,去安排各種事務。
安慶緒一身麻衣,跪坐在靈堂之內,看着安祿山的靈位有些發呆。
他的美夢被嚴莊的一番話破壞了一個七七八八,之前他一直以爲,只要當上了皇帝便可以隨心所欲,爲所欲爲,現在他才猛然發覺,皇帝也不是這樣好做的。
成爲皇帝之後,便再也沒有退縮的地方,也沒有了‘天塌下來個高的頂着’的心思,因爲他自己已經成爲大燕最高的那一個了。
這些事情,不管是不是他情願的,他都需要做出決斷,並且承受隨着而來的後果,或好或壞……
看着在香燭的煙霧中顯得有些虛幻的父親的牌位,他忽然間有些後悔將他給弄了。
登基之前的雄心萬丈,和登基後的步步維艱兩者之間的差距實在太大。
果然,做事情並非只是靠着一腔的熱血或者是一時的頭腦發熱就能行的……
嚴莊很忙,安祿山活着的時候他就很忙,現在安祿山死了安慶緒登基,他成了大燕的右相,需要負責的東西更多,因此上也就顯得更加忙碌。
這不,這都已經三更半夜了,他還在接見客人,商議大事。
只不過與之前在書房或者是客廳接見客人不同,這次接見客人的地點是在密室。
密室之內,染着蠟燭,燭光不亮,顯得有些昏黃。
嚴莊坐在上首,在他的對面坐着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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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帶着一絲倦意,身體似乎不舒服,但身上卻有着一股不同於普通老人氣質。
有點金戈鐵馬不動如山的氣度,雖然他的右手已經用不成筷子,嘴臉也顯得有些歪斜,但他就這樣坐在這裡,依然不容讓人小覷。
這人正是原河西、隴右節度使哥舒翰。
潼關桃林外一戰慘敗之後,在部下勸說之下,投降了安祿山。
“……某家不過一階下老囚,而今更是風燭殘年的厲害,不敢得嚴相這般禮遇。”
哥舒翰左手抱拳右手做了一個不標準禮,他因爲中風,已經半身不遂,尤其是右手和右腿,不怎麼聽使喚。
嚴莊苦笑一聲道:“明人面前不說暗話,這大燕眼瞅着就要亡了,哥舒節度使也別嚴相嚴相的叫了。”
哥舒翰左手端起酒杯,自顧自的飲了一杯,望着嚴莊笑道:“若是嚴相現在立即遣人將前去潼關的使者追回,大燕尚能有一戰之力。”
嚴莊搖搖頭,不說話,也是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而後親手執壺給哥舒翰以及自己滿上。
“哥舒節度使桃林一戰損兵折將,自己更是投降了大燕皇帝,這大燕一旦滅亡,陛下追究起來……”
他包含深意的看了哥舒翰一眼。
哥舒翰不置可否的笑笑,一杯酒下肚,而後道:“陛下已經下旨,先前被迫投降之人不予追究……”
嚴莊笑着搖搖頭:“那是別人,可不是你這個節度使。”
哥舒翰給自己以及嚴莊滿上,端起酒杯示意嚴莊一起喝一個。
嚴莊也不拒絕,兩人一杯酒下肚,哥舒翰用左手加了一點菜放進嘴裡咀嚼,過了了一會兒笑道:“我這個投降的節度使日子不好過,你這個大燕的右相又能好過到哪裡?”
嚴莊將筷子放下,口中食物嚥下,臉上並沒有流露出多少特別的神色,他笑笑:“我到不用太過擔心,最令人憂慮的還是哥舒節度使你。”
哥舒翰面露笑意,望着嚴莊道:“沒有我這個降臣,到時間你所做的這些事情,陛下信不信的可就說不準了。
陛下會認爲這是安慶緒昏庸下的亂命也不是不可能。”
嚴莊給二人斟滿酒,舉起酒杯笑道:“所以我便請節度使來了。”
二人端起酒杯再次一飲而盡,而後相視一笑。
“不知節度使還能調動多少兵馬?”
“不是太多,但保管成事。”
……
夜色更濃了,天空無月,墨藍的天空之上,星辰亮的耀眼。
一頂二人擡的小轎,悄無聲息的出了相府的側門。
小轎沒有點燈籠,很快便融入了夜色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