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見素、崔圓等人坐在錦墩之上,低垂着頭,滿心的無奈和無語,對於這個滿心要御駕親征的親自領兵的老皇帝,不知道該怎麼勸諫纔好。
過了一會兒,左相韋見素道:“陛下有太宗皇帝賜予神力,這點老臣等人見過,尋常人馬確實近不得陛下的身,但普天之下哪有讓聖上上陣衝殺的道理?
微臣斗膽,說句萬死的話,若陛下有個不注意,有個閃失,對於整個平叛安逆大業嗎,都是天大打擊……
況且領兵作戰,所需要的不僅僅是勇,還有其它諸多東西,陛下固然勇猛,有長於謀略,但畢竟長期深居宮中,戰場之上千變萬化……”
韋見素這算是豁出去了,不再拐彎抹角,直接將話說明了。
他的話也很有道理,作爲一個龐大國家的帝王,王慶親自上戰場實在是不划算,贏了還好說,但一旦有一點閃失,那對於整個國家來說,都是災難級別的!
安逆其餘的都不用坐,只需要將王慶給活捉或者是擒殺,那這樂子可就大了……
王慶不是不知道他們的擔憂,但他卻不會按照他們的意思來做,真的這樣做了,安祿山以及現在被圍困的史思明一定會趁機做大,平叛之路,會再度變成持久戰,各種消耗國力。
至於領兵上戰場……
他帶兵征戰的次數還少嗎?
於是僞皇帝陛下王慶再次站了起來,對着韋見素等人揮揮手笑道:“我知道諸卿都在爲朕擔憂,朕心領了,但也不必憂慮。
太宗皇帝在賜予朕一身勇力的同時,也賜予了朕滿腹的文韜武略,領兵打仗足以!
如今情況特殊,值此之際,必然要有人挺身而出,朕是皇帝,是我大唐的主人!
從朕手裡破碎掉的江山,朕必須讓它再從朕手中恢復完整!
諸卿留守扶風,給朕管理好事情,做好後勤,朕領兵馬前去,親自告訴安逆,我大唐立國百年,豈是他們這些宵小就能動搖的?!……”
好吧,王皇帝又開始演講蠱惑人心了。
結果還算是可以。
在他的堅持之下,王皇帝自領了天下兵馬大元帥之職,親自掌管這些兵馬。
韋見素幾人也提出的要求,那就是待到河西、隴右兵馬前來之後,在軍事上,皇帝陛下要多聽河西、隴右節度使王思禮的。
王慶一本正經的應承下來,倒是讓提心吊膽的幾人稍微放下心來。
在敲定了這件事之後,王慶便穿着龍袍來到了軍營,確切的說是來到了五百餘人河西、隴右潰兵這裡。
這五百河西、隴右潰兵,衣甲大多破舊,一半個兵刃也丟了,但是就精氣神而言,遠不是那些中央禁軍、和地方雜牌軍可比的。
只是這些兵卒,因爲前不久才發生的潼關之事,對王慶這僞皇帝顯然是有些芥蒂的。
王慶自然能夠看的出來,不過他現在的身份很特殊,有玄宗這個身份在,好多事情做起來都極爲的容易。
跟隨的侍衛,見到這些河西、隴右殘兵,並沒有立即見禮,立刻就要發作,結果被王慶一眼給瞪了回去。
王慶自然而然的走到這些彙集起來的兵卒面前,臉上神色有些沉痛。
而後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在場的所有河西、隴右兵卒。
隨後緩緩開口道:“諸位的心情,朕能夠理解,這是朕應得的!”
王慶開口所說的第一句話,就讓殘兵裡面的幾個將官以及衆兵卒大感意外。
在他們的印象裡,皇帝陛下對他們邊軍可是一點都不友好,從高仙芝、封常清被殺,以及他們的節度使被迫出關,以至於他們河西、隴右的兵馬潼關一戰,一敗塗地……
他們在得知皇帝要前來之後,依然帶人擺出這樣的姿態,就是一種宣泄,一種類似‘拼着一身刮,敢把皇帝拉下馬’的心情。
在做這些之前,他們就已經考慮到了他們將要得到的後果。
不管是從哪一方面來看,一旦這樣做了,等待他們的,都不會是什麼太好的下場。
但皇帝陛下的舉動,真的是完全出乎了他們的意料。
想象中應該暴怒的皇帝並沒有絲毫的惱怒,反而一開口,就對着自己衆人認錯。
這可是九五至尊一國之主啊!
他們沒有發覺,他們心中彙集多時的怨氣,隨着皇帝陛下開口之後,立刻就消散了一個七七八八。
王慶依然面色沉痛注視着這羣顯得錯愕慌亂的兵卒,接着開口道:“朕不該聽信奸相楊國忠之言,不該強逼諸君出關作戰,以至於我數萬大唐熱血男兒血潵沙場。
朕後悔了!
朕真的後悔了!
即便是朕已經斬殺了楊國忠又能如何?他的命又如何能與朕大唐數萬征戰將士相比?
此事雖是楊國忠誤我,但朕聽信小人錯誤之言,同樣難逃其咎。
朕作爲一國之主,不能明察秋毫,致使忠良受害,將士血染黃沙,這本身就是朕最大的錯誤!
朕在這裡,與諸君賠不是!
與河西、隴右所有遠赴國難、爲國捐軀的將士陪不是!
是朕錯了!”
王慶聲情並茂的說着,眼角居然有淚水閃現。
他說完這些,便朝着面前的河西、隴右殘卒深深的一揖到地,表達自己心情的悔恨之情。
王皇帝開頭的一番話,便已經將河西、隴右這些殘卒心中的怨氣給化解了一個差不多。
後來的言語,聲情並茂之下,更是讓這些人盡數釋懷。
在那股憋着的氣散去、得到想要的之後,衆人只覺得有一種委屈涌上心頭。
就像是因爲父母的過錯,而受到傷害的孩子,倔強的給父母慪氣,而後得到父母的道歉和理解之後的那種發自內心的委屈。
“陛下!萬萬不可啊!”
“末將等人萬死!”
在見到一身龍袍的皇帝,居然以九五至尊對他們作揖,這些將官和兵卒立刻就驚呆了。
稍微的發愣之後,在裡面起領頭作用的幾個將官,連忙跪倒在地,將頭杵在地上,流淚大聲認罪。
後面的兵卒,也跟着跪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