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九兒三人出得府門口, 果然見李掌櫃夫婦顫巍巍站在風口,周圍站了幾十個人,多是婦人之輩。一個個面有焦急之色。一見崔九公子出得門來, 那幫人一擁而上。李掌櫃的婆娘一把攢住崔九兒手就要下跪, 崔九兒趕緊使着勁兒將她扯了起來。
“九公子, 我家小紅只剩一口氣啦, 您發發慈悲去見見她吧。”
那婆子一邊揪着崔九兒的袖子, 一邊靠近崔九兒,用低低地聲音道:“九公子,有兩位貴人正在老婦人家裡等您。”
那婆子說完還塞了一樣東西至崔九兒的手裡, 崔九兒低下頭,就着府前屋檐下懸掛着的宮燈燈火看了一眼手中的東西, 心下立刻了然。
“哎呀呀, 我老兩口就這一條獨苗苗, 實指望她來養老送終的,這要是沒命了, 我這兩條老骨頭也活不成啊!”那婆子突然又嚎了起來。
“快,眉兒,鸝兒,備馬車,我要去看看小紅。”崔九兒很是着急地道。
一聽說崔九公子要去看小紅, 那幫吵吵嚷嚷的婦人立刻住了嘴, 一個個瞪大了眼睛, 盯着這崔府這生得粉妝玉琢就像個瓷娃娃似的公子看傻了眼。
“小紅好福氣呢, 這一下池塘沒白跳, 這崔九公子要去看她了,一心疼肯定就將小紅帶回府裡做個侍妾, 這可是天大的福份呢!”有婦人扯着嗓子道。
“是啊!是啊!這九公子跟那畫裡走出來的人一樣,又是這樣的顯貴人家,小紅還真是有眼光啊!”一旁的婦人連連點點附合道。
國公府後門不遠處的街頭僻靜處,明瑜坐在一輛用青色幔帳圍得嚴嚴實實地馬車之上。
“可都看清了?”
“回主子的話,那幫子婦人見了九公子都圍了上去,那吳家婆子撲上去扯着九公子不放,硬是要九公子去她家一趟。九公子答應了,已帶了人坐了馬車趕去了,那方向是朝着街頭胭脂鋪子去的。”一個黑衣內侍恭敬答道。
“罷了,回宮吧。”明瑜懊惱萬分地道。
街頭胭脂鋪子,崔九兒的馬車停在了鋪子門前,那些跟着一塊去鬧嚷的婦人們也都漸漸散去,兩個同來的小廝扶着崔九兒下得馬車,又護着崔九兒入了那鋪子。
吳掌櫃夫婦在前邊領路,跨過前面的鋪子就入了後院,才至後院,那一直沉默不語顯得木訥老實的吳掌櫃實然回身朝着崔九兒行了禮,口中道:“九公子,事出緊急,老朽夫婦此舉驚擾了公子,還望贖罪。”
“老伯,這是怎麼回事?小紅呢?”崔九兒問道。
“小紅沒事,不過是跳下池塘做了個樣子,受了些涼喝了薑湯躺下了。九公子,快進去,主子在等着你。”那吳家婆子指着裡屋道。
此刻的吳掌櫃夫婦,說話中氣十足,眼內精光湛出,哪有半點剛纔在國公府門前的蒼老和頹廢之色。
崔九兒緊捏了一下手中東西,然後點點頭,示意兩個小廝在屋外等候,自己一轉身推門進了屋子。
“小九,你總算是來了,可是急壞我們了!”一道清朗裡帶着驚喜的聲音響了起來。
崔九兒定晴一看,屋裡有兩個人,一個藍袍少年,眉眼俊秀,身姿修長,另一個身着錦衣,劍眉星目,身材挺拔俊逸,正是林修遠與奕王殿下。
兩人見得崔九兒進屋來,兩人急忙地從座上起了身。林修遠喊過一聲之後,快步走上前來,將崔九兒上下打量一番,見他一切如常,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小九,想必是有驚無險。”明奕也是輕笑着放鬆了下來。
“奕哥哥,這胭脂鋪吳掌櫃夫婦還有小紅是什麼人?何以及時去國公府解了我的圍?”崔九兒雖是明白今晚的脫困離不了明奕和林修遠的襄助,只是不明白這胭脂鋪的掌櫃婦怎麼如此配合。
“那吳掌櫃夫婦原是我府裡的暗衛,因見他們年歲漸長,便贈了銀子讓他們開了這間胭脂鋪子,那小紅是他們自小領養長大的女兒。也是機緣巧合,你與那小紅竟有些淵源。才讓我們臨時想出了這不得以的應對之策。”明奕一邊說着一邊領崔九兒至屋裡榻上做了下來。
林修遠也坐了過來,向崔九兒說了今晚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自顏長傾離開崔府之後,明奕便派了暗衛日夜守護在崔府附近。那些暗衛今晚發現府裡進了神秘的不速之客,便驚覺不對勁,趕緊派人回去稟告了明奕。
明奕聞言大吃一驚,正在府裡思索對策之時,林修遠也急急來了奕王府,原來今夜輪到他在宮內上值,入夜之後發現正在殿內守靈的皇上不見了。林修遠好奇問了一聲,有小太監回說是皇上傷心過度,身體不適已回寢宮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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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修遠長了個心眼,又去太監值守房看了一眼,發現兩個大太監劉延與吳貴也不見了蹤影。林修遠立刻心裡生疑,去至各個宮門都詢問了一番,終於在安化門的侍衛值守處問了出來,宮內剛有一府青幔馬車出了宮門,說是大太監劉延奉着皇上口諭處出辦事。
林修遠頓時有一股不祥的預感,便飛馬奔至奕王府,沒想到奕王的暗衛也帶來的崔府門外的消息。二人一合計,知是崔九兒今晚必有危險。
兩人一時想不出萬全之策只好決定先去崔公府,兩人決定實在不行便要硬闖進府內。兩人快馬至朱雀大街街頭之時,明奕突然看見吳掌櫃夫婦的胭脂鋪,便停馬頓了一會,似是在思索什麼。林修遠卻說起去年崔九兒和他說過,這家胭脂鋪子有一個小姑娘甚是可愛。
明奕聽完眉頭一舒,當下便想出了這出薄情公子癡情女的戲碼來,總算是有驚無險解了崔九兒的圍。
“虧得修遠心細,也虧得奕哥哥有急智,要不然小九今夜說不定就要犯下弒君之罪了!”崔九兒興袖擦把額上的汗道。
崔九兒本是半開玩笑說了這句話,聽得奕王和林修遠卻是心驚肉跳。奕王更是臉色微變,好半天才開口道:“小九,委屈你了。不過沒能確定國公及各位兄長安危之前,你可不要衝動,只能與之周旋,委屈求全啊!”
崔九兒見二人一副擔憂之色,忙哈哈笑道:“我開個玩笑而已,你們別當真啊!小九最是惜命之人,可不做那掉腦袋的事情。皇上他雖是執念太深,但還不至於強迫於我。不然單憑府門口一幫婦人相鬧,他也不會輕易放了我去。”
聽得崔九兒笑得燦爛,瞬間恢復了往日那般頑皮模樣,明奕和林修遠這才鬆了一口氣。明奕見夜已深了,便囑咐崔九兒快點回府去,還讓他對外只說已看過了小紅,寬慰之後便勸得小紅回心轉意,再不提輕生之事,只待養好了身體被接入國公府伺候在九公子身邊。
“奕哥哥,你的玉。”崔九兒遞過了捏在手心的一塊白玉,正是剛剛吳家婆子趁亂塞到他手裡的,這是明奕的佩玉,崔九兒一眼就認了出來,這纔跟着吳掌櫃一行人來這胭脂鋪的。
“這塊玉還算純淨,小九便留着唄。”明奕擺了擺手,示意崔九兒將那塊玉收起來。
“奕哥哥果然豪氣,小九卻之不恭。”崔九兒嘻笑一聲,將那玉隨意塞進了袖中。奕王府什麼樣的玉沒有?自己看着這玉溫潤純淨,也極是順眼。
林修遠飛快地看了那玉一眼,又趕緊垂下了眼簾,心想那塊玉在奕王的腰間已懸好些年,分明是他心頭喜愛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