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薇臉色蒼白地呆坐在雲錦的病牀前,望着比自己的臉更加蒼白的雲錦的臉,這是怎樣的一個女人?她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慕薇覺得,自己已經“忍無可忍”,今天,在兩人互相蒼白的情境下,她一定要揭開所有謎底。
既然兇手是紀紜紜,雲錦在其中又扮演什麼角色?
正當慕薇深思之際,雲錦動了動手指緩緩地睜開眼睛,看了一眼那些精密運轉的儀器,她確定雲錦已經脫離危險。
“能認出我是誰吧。”
雲錦的聲音和慕薇一樣,帶着不明顯的顫抖,“夫人。”
她似乎沒料到醒來第一個看見的人會是慕薇,她所希望看到的那個人也不會是慕薇。慕薇篤定地知道這一點,但是抱歉,她必須不遂人願。
慕薇開門見山:
“你究竟想要什麼,雲錦?”
半晌之後雲錦似乎才確定慕薇說的話,弱弱地回答道:“夫人何出此言?”
慕薇將椅子拉近病牀,並且俯身靠近雲錦:
“我思前想後,或許第一次在永興百貨撞上你和晉龍的時候,就走進了你們殺人滅口的棋盤,我成爲一顆礙眼的棋子。”
“夫人?!”
慕薇不管雲錦繼續往下說,她怕一旦停止就沒有繼續下去的勇氣:
“在我以爲你是針對我,甚至是想要置我於死地的時候,你卻挺身而出救我於危難,急急忙忙想讓我回錦曜堂的原因就是你知道有人要殺我,對吧,從很久以前開始,你就欠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或者說,欠蒼琥的,這並不是一場審判,只是個坦白的機會。”
雲錦的嘴脣有些幹:“夫人,雲錦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慕薇站起身到了一杯水,試了試水溫正好,問道:要喝水嗎?
雲錦搖了搖頭,慕薇將水杯放了回去,繼續說:
“你是晉龍的人,幫着他欺負我想要什麼?毀掉我是嗎?”
“夫人,我對猛虎幫忠心耿耿——”
“我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柔弱,也不是什麼萬萬分的淑女,還在嘗試着改變自己。”
慕薇望向雲錦的雙眼,捕捉不到任何情緒,只有無辜:
“在叫紀紜紜的這個女人出現之前,我一直以爲你是兇手,放毒綁架或別的什麼,但今天我又不得不推翻我所有的猜想,所幸這一切僅僅只是猜想,如我所想,這世界沒有什麼絕對,沒有證據便不能下定論。”
“雲錦真的不知道在說什麼,至於救夫人是因爲夫人有孕在身,我——”
慕薇打斷雲錦,像是一個具有歷史性意義的時刻那般道:“別再演戲,我並沒有懷孕。”
雲錦一臉震驚地望着慕薇,好像在說:什麼,怎麼回事?
“這裡只有我們兩人,請說實話,由我先坦白。”
“那只是一個陷阱罷了,可偏偏你相信了。你告訴晉龍我懷了別的男人的孩子並讓他以此作爲壓制猛虎幫的籌碼,但這一切不過是我自導自演的戲,我想知道幕後黑手究竟是不是你。”
“不存在?這樣一個男人?”
“雲錦,我明白你所作所爲的原因。”慕薇望着雲錦,像是要看穿她,雲錦戰戰兢兢,連呼吸都很小心,慕薇究竟會說什麼?
“你喜歡蒼琥。”慕薇說出這句話的瞬間彷彿是一個歷史性時刻:“所以恨我,我這樣解釋你有什麼要反對的嗎,沉默是默認嗎。”
沉吟半晌,彷彿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雲錦說:請夫人保守這個秘密,從受傷那天開始,這顆心也死了。但是,請讓我繼續在堂主身邊工作吧,我保證再也沒有非分之想。
慕薇設想過很多次拆穿雲錦的場景,沒有一次是如此和諧的。
“夫人,我保證,我不是青龍幫的人,不是晉龍的手下,我忠於猛虎幫。”
慕薇暗自忖度,從她那誠懇的神態以及晉龍的口供來看,她說的是真的。晉龍也說雲錦不是她的人。
但是爲達目的甚至置她於死地,雲錦給了晉龍一臂之力,她的確將關於慕薇的情報給了晉龍,但沒想到的是,紀紜紜和晉龍之間有親戚關係,更沒想到的是,紀紜紜通過晉龍雲錦這兩條情報線,成了謀害慕薇的幕後兇手。
這一切的局勢似乎越來越明朗了。
慕薇還想進一步確認,問道:
“那你和晉龍到底是什麼關係?還有紀紜紜,你認識她對嗎?”
雲錦抿了抿嘴脣,費了很大勁似的開口:
“三個各自心懷鬼胎的人走到一起,謀劃了一場陰謀,紀紜紜和晉龍運用我的職務之便和從您身上獲取的情報,我則是利用青龍幫的人力物力,還能轉移嫌疑。”
“算是內應?”
“工作上我從沒有出賣過堂主,這件事上,我們的目標是一樣的。”
慕薇一臉難以置信地吐出一個字:“我?”
雲錦點了點頭,
慕薇點着自己的手僵在半空中。
“晉龍覬覦夫人美色已久,想佔爲己有,紀紜紜則是認定她纔是錦曜堂的堂主夫人。”
“那你呢?你也喜歡蒼琥不是嗎?本來目標就要達成,爲什麼還要救我?”
雲錦答不上來,只是乾乾地望着慕薇,慕薇動了動嘴脣,想問的終究藏在了心裡。
爲什麼呢?或許良心不安,或許別的什麼,她也不知道答案,又或許,她突然領悟到愛有時候不僅僅是佔有,而是祝福。
雲錦伸手想觸及慕薇的手,但是因爲受傷行爲能力受限不能達到,只好作罷,帶着懇請開口:夫人,我喜歡堂主這件事,能不告訴別人嗎?特別是堂主。
慕薇握住雲錦的手:你因爲我受傷差點送命,我理應當爲你保守這個秘密。
“只是,真的沒關係?”慕薇小心翼翼地問:喜歡他忍着也沒關係?
雲錦痛苦地閉上雙眼:
“愛上不該愛的人,將這份心意永遠雪藏,這就是最好的懲罰,夫人,我不該妄想。”
喜歡一個人的心意要忍着,這不就是說她自己嗎?慕薇再一次想到了裴子讓。原來不止是她會愛上不該愛的人,原來懲罰這麼殘酷:
“我懂暗戀的苦,只是從未領悟過這種懲罰,雲錦,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們是一樣的人。”
“夫人,對不起。是我把你的行蹤告訴晉龍雲錦的,我真的沒料到他會按耐不住綁架你,我只是想——。”
慕薇搖了搖頭,拿起牀頭的呼叫器,說:醫生這裡的病人醒了。
她還是辦不到啊。明明當時心裡的怨恨比誰都厲害,也暗下決心一定要抓出兇手,可真相往往不是想象中那麼堅硬頑固,總是有一塊軟綿綿的東西融化着心中不斷地滋生的怨恨。
能怪誰呢?每個人犯錯卻沒錯,不過是愛這東西在作弄人罷了。
追求所愛有錯嗎?沒錯,只是方式不同罷了,難免有人受到傷害,丘比特的鉛箭金箭會射向誰,無人能預料,唯有坦然接受。
慕薇嘴角噙着無力的笑容走出雲錦的病房,在門口撞上站在門口的蒼琥,腳下立即不穩起來。
蒼琥眼疾手快扶住慕薇:
“總覺得你在勾引我,一個小動作一個笑臉,就連這輕輕一碰東倒西歪的樣子也有嫌疑。”
蒼琥對上慕薇的清澈的眸子,沉吟地問:
“蘇慕薇,你是不是在誘惑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