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遍地如火如茶的彼岸花海,隨着微風颳過,如海浪一般,一波波涌來,一股說不清是香是苦的味道隱隱傳出。
鋪滿花瓣的路,腳下鬆軟的感覺,令人感到十分的虛幻。
冷無雙緩步向前。
這裡的景象,她曾見過。
她還記得,在她喝孟婆湯前,曾見到了秋歌,那個如神仙一般祥和的男子,不論什麼時候,他都是那般淺笑着,柔和得如一縷春風,卻令她心疼。
此次,過了黃泉路,看到了不遠處的忘川水。
她淺笑。
若是喝了孟婆湯,踏上奈何橋,她是否就可以與葉瀾見面了?
那個一直將心繫在她身上的男人!
是她這輩子唯一一次自願將一生交予他手的男人!
興許,在他被那人刺死的那晚,她便應該拿了那柄帶着他血的劍,了斷了這條性命,跟着他一起歸去。
若真那樣,此刻,走在黃泉路上的,該不會只她一人了罷?
她都與他相約好了下一世,最後她卻還是未曾跟上他的腳步。
那臨別的最後一吻,是印在了額頭。
她記得有人說過,男人若吻了女人的額頭,便代表着他心底對這個女人的重視和寵愛,勝過他自己。
果然是不假的!
葉瀾愛她,早就勝過他自己了。
這份愛,沉重,卻沒有負擔。
他總是做得很恰到好處,深深的愛加註在她身上,卻從不勉強她做任何事。
“葉瀾,你是否便是從這奈何橋上而去?”冷無雙淺聲自問。
腳步不停,很快便來到了橋頭。
只是,這次,爲何那一臉皺紋的孟婆未曾出現?
而該有黃色湯水的兩口大鍋裡,空無一物。
詫異很快便自她眼底閃過,她輕輕擡腳,踏上那座木橋,緩步向前,心中平淡至極。
彷彿就在不遠的前方,一張熟悉的臉,正望着她,一步步朝他而去,嘴角,還掛着那抹溫潤柔和的笑,眼中,盛滿盈盈笑意也壓不住的癡然。
過了橋,
她的眼角,閃過一塊巨石,石上閃着微弱金光的兩個字,曰:三生。
“這便是傳說中的三生石麼?”冷無雙依舊自語。
驀然間,感受到前方似有癡迷的視線自她臉上定了定。
擡起頭,她的笑,如花綻放。
在巨大的三生石旁的一口古井旁,立着一人,一襲長衫,目光雖帶着迷茫,卻又似是有牽掛不能放下一般,神情猶豫。
冷無雙張嘴急喚:“葉瀾,真的是你!”
那人扭過頭,疑惑看她,僅僅皺了皺眉,並不曾對她說話,只猶豫了一瞬,便縱身一躍,跳入那口古井……
冷無雙痛極,飛奔而去,似是想抓住那飛速逝去的身影一般。
然而,待她奔去之時,卻只來得及看到葉瀾那笑得柔和的臉,彷彿在說:“來世,我們再見!”
一股徹骨寒意,自心間升起。
冷無雙失措地蹲到地上。
那口長滿青苔的古井上,刻着兩個古篆大字——輪迴!
這口井,該是傳說中的輪迴井了罷?!
冷無雙苦笑,伸出手,欲碰觸那“輪迴”二字,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道所阻,重重地將她彈飛。
四周一切景物都開始倒退,直退到那漫天花海的小路上,一個低迷且悽婉的聲音渺呼喚:“不如歸去,不如歸去……”
冷無雙只覺得視線漸漸迷茫起來,彷彿就連意識也開始迷茫,黑暗開始撲天蓋地而來,直到四周一片幽黑,什麼也看不見,唯有前方有微弱的光線亮起。
隱隱地,看到一人握着長劍。
離着有大約三十步的距離,她居然能夠清晰地聽到自那劍上滴落的血,遇到地面時發出的滴答聲。
這個人影,好生熟悉!
冷無雙這般想着,一切,卻又忽然間明亮起來。
那執劍之人,正是葉燁。
嘴脣緊抿,雙眸中透出冷漠的血芒,關節由於用力握劍,而微微泛白……
心驀地揪緊,她瘋一般地奔他而去,手裡,自頭上取下的葉瀾曾送她的玉釵,被她緊緊握着。
葉
燁依舊這般冷漠,而她,飛奔而去,用力且精準地,將那枚玉釵刺入他的胸膛,一抹冷笑,自她脣角揚起,她用連她自己都想象不到的陰冷聲音道:“報應來了,你,我,都該了斷在這世間!”
葉燁的臉,漸漸模糊,隨後,身影變淡,漸漸化爲一粒粒微光,消散在冷無雙的眼前。
原來,當一切了結的時候,她的心,卻還是痛的!
原來……報了仇,她還是不能解脫!
葉瀾,該怎麼做纔是對的?
驀地,她淡漠一笑,瘋了一般地舉起手中玉釵,對準自己的左胸心臟處,用力刺下……
血,漸漸染紅了視線,她的笑,卻越發明媚……
葉燁怔怔地看着冷無雙睡容上揚起的一抹明媚笑意,一時間,竟有種不能呼吸的感覺。
她方纔的笑,太過明豔,綻放出驚人的美麗,卻也讓他心底升起不安。
她那一笑,像是釋盡了一生的美麗,如同迴光返照一般的笑!
他慌亂地凝視她,突然用力將她搖醒,口中急迫道:“無雙,醒醒,快醒醒!”
意識,漸漸迴歸原位,冷無雙無力地張開眼,看了一眼四周,恍如隔世一般地喃喃:“我,怎麼又回到這兒了?”
葉燁猛然將她摟入懷中。
冷無雙還不曾反應過來,便被葉燁抱緊,她剛想掙扎,卻意外地發現,葉燁此刻,全身冰冷,似乎,身子也微微顫抖。
他爲何這般?
疑惑間,忽聞葉燁在她耳畔低聲道:“無雙,莫要胡思亂想,過去的都過去了,我只要你在我身邊,僅此而已。”
不知爲何,聽着葉燁這般略帶可憐的語氣,她竟有些不忍。
可以,腦海中那曾經發生過的一幕又一幕,逼使得她用力一把推開葉燁,在他怔忡的視線下,她勾脣冷笑:“過去?如何過去,我是該忘了你利用我的事,還是該忘了你派人害死秋歌的事?”
她停頓了一瞬:“仰或是,該忘了你於我有殺夫之恨?!”
葉燁的眼底,苦澀漸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重重轉身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