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近乎荒誕的晚飯過後,冷無雙坐在轎中,夜攬無奈地徒步行走。
空蕩蕩的街巷,全不復白天時的熱鬧非凡,倒是很適合冷無雙此刻的心情,偶爾有幾聲蟲鳴蛙叫之聲響起,很快便消融在寂靜夜裡。
轎伕的腳步快且穩,不一會兒,便已回到了相府。
自轎上下來,夜攬伸手欲扶冷無雙下轎,卻被她巧妙地避了開來,臉上神色微滯,卻是帶着一抹微苦笑意。
冷無雙恍若未覺,只緩緩欠身,向他行一禮,道:“大人既與公主有婚約在身,又何必再招惹民女?”
夜攬聞言,輕輕擺手示意下人們退下,自己則緩緩走近冷無雙,低道:“佳寧其實只是個孩子,她根本不懂得什麼是愛,更未經歷過憂愁,若她再大一些,便會自然而然地遇上一個適合她的男子,到時,她定然不會再遵兒時的婚約。”
冷無雙蹙眉,臉上寒意微閃,淺道:“她那樣美好的女子,定然是要找一個白首不相離之人來匹配,如此看來,大人倒的確有些配不起她!”
淡漠且微冷地丟下這句話,冷無雙轉頭離去,朝着自己借住的小院而去。
夜攬一時無言,原先到了嘴邊的關切之語,此刻正巧被冷無雙的一席話,死死壓在喉間,總覺得鬱結異常,卻又無法辯駁,不由心中暗惱。
一揮袖,亦轉身回了書房。
冷無雙踩着鵝卵小徑,嗅着草木清香,緩緩回到房間,關了房門,滿室空洞且寂寞的感覺立時便浮上心頭。
許外未曾獨自一人處在這樣黑且空蕩的空間裡了,如今驀然發現,自己竟這般孤獨。
回想佳寧公主那明媚張揚的笑臉,她竟有些失神。
那樣的笑,是她一輩子也不可能擁有的笑。
高傲、年輕、不識憂愁……那樣的女子,若能永遠那樣活下去,該有多好?!
偏偏……她愛上了一個視她如孩童一般疼愛的男人,也許,用不了多久,那一雙美妙的鳳目中,便再難充盈起那樣明豔的笑意了罷?!
心,微微作痛,想到了遠在凰羽皇宮的葉燁,腹中孩兒的父親,那個有着冷情涼薄眸子的男人!
此時的他,該是忘了她了罷?
該是坐擁江山,懷抱美人罷?!
想着想着,只覺得眼皮漸沉,睏意漸襲,匆匆梳洗一番,便上牀睡去。
近日來,害喜還是害得厲害,整日裡也吃不下什麼東西,好在夜攬是有心之人,見她胃口不好,便想着法子用美食誘惑,好教她多吃一些。
其實,想想夜攬,並不是一個很可惡的人,相反,他待人甚是貼心,這樣的細膩貼心,是葉燁和葉瀾都不曾有的,任何微不足道的小事,他都能考慮周全,甚是暖心。
今日,她本不該對他說那樣的話,可是,她怕自己有朝一日會經不起他那樣體貼入微的關懷,所以,她必須及早地讓他斷了任何念想。
此生,她已不願再和任何人再有感情瓜葛了,只盼安心照顧好腹中孩兒長大成人,在古昭國,成立一個不算完整卻溫馨和睦的小家。
有迦嵐,寶寶和她!
想得久了,眼皮亦越發沉困,不知幾時,便已進入夢鄉。
翌日,直睡到日上三竿,方纔悠然轉醒,起身隨意梳洗一番,將將推開房門,便見門外一身着綠裙的婢女靜守在側。
不由蹙眉,不解地道:“你怎麼在這我守着?”
那婢女一見她起牀,連忙欠身,道:“姑娘,大人吩咐過不許吵着姑娘休息,所以奴婢在這兒候着。”
冷無雙聽罷,心中稍軟,輕道:“你一大早在這兒守着,可是他有事交待了你?”
婢女點頭,弱聲道:“大人說姑娘昨日氣色不是很好,特地請了醫者來替姑娘診治,請姑娘隨奴婢到偏廳。”
冷無雙不由失笑。
夜攬打的什麼主意?大清早的,連早飯都未吃,便急着找人來替她診治,這不像是他會做的事情纔是!
這般想着,她輕輕看了那婢女一眼,淡道:“你去回了你家大人,就說我身體無恙,讓他莫要掛心。”
話罷,轉身回房,等那婢女的回話。
她並不想讓夜攬的人知道她此刻有孕在身的事,所以,她萬不能讓醫者診脈的。
那婢女面露難色,卻最終還是去前廳稟報夜攬。
夜攬今日一襲湖藍色的長衫,手上端着一杯清茶,微閉目細
品。
聽得婢女的稟報,他不由蹙眉,淡道:“她可還說了別的話?”
婢女有些懼怕的樣子,唯唯諾諾地搖頭。
夜攬心下起疑,擺手示意婢女退下,他則悄悄鎖了眉梢。
古昭處在南方,而遠在北方的凰羽京都,此刻已至夏末,氣候已清爽不少,皇宮內容菀亦熱鬧非凡。
葉燁自在悠閒地坐在上首,陳太后近日身體抱恙,輕易不出寢殿,皇后一位自冷無雙離開之後,便一直空着。
宮中衆妃子皆心中暗自盯緊這個時機,一個個地不斷邀寵承恩,值得一提的便是昔日的鳶妃,今時的鳶貴妃娘娘。
自皇后親手刺傷皇帝之後,這位鳶貴妃天天衣不解帶地在旁伺候着,許是誠心感動上天,皇恩浩蕩,皇帝醒來之後,第一句話便是冊封鳶妃舞杏爲鳶貴妃。
再來,便是先前的顏妃娘娘,如今幾乎夜夜承寵,以前甚少入後宮的皇帝,自那件事罷,日日留宿後宮,也使得陳太后舒心不少。
今日,宮中小晏衆妃嬪,葉燁一襲明黃龍袍加身,眼波淡若止水,冷冽中帶着一絲不屑淡笑,冷俊非凡的臉上,掛着淡淡陰沉之色,鳳目稍斜,淡淡地看了一眼臺下翩翩起舞的舞姬,隨意地舉起酒杯,一口飲下。
舞杏坐在右首,依舊一襲明豔紅裝,頭頂金步搖煜煜生輝,渾身上下,華貴無比,配上她異於常人的眼珠,更增添幾分媚態。
另一側,顏妃一襲淡粉色蓮袖綢裙,頭上僅戴了兩根玉釵,彆着幾點粉色小花,甚是小巧玲瓏,使人不由生出憐愛之情。
後宮兩大妃嬪無意間眼神相撞,似有細微火花擦出。
驀地,自帷幕後走出一位宮人,輕輕上前,俯在葉燁耳畔低聲說了些什麼。
但見葉燁原先淡漠散亂的眼眸,驀地劃過一抹精芒,似有奪目火光閃過,隨即轉頭看了看衆人,淡道:“朕有要事,你們且先賞玩着罷。”
說罷,轉頭看了一眼舞杏,轉身便離去,也不理會在場衆妃嬪的情緒起伏,徑自隨了那宮人離去。
回到未央宮,葉燁的神情已徹底冷寂了下來,神色冷冽地蹙眉道:“方纔你說,古昭國傳來消息,說抓住了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