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陰沉的很,下了一夜的大雨也沒能見到日出,近午的天兒和將入夜似得灰朦沉悶,雨一陣一陣的也沒見消停,五月夏裡的風都有些秋涼的味道了。
玉溪原本今兒是休息在家的,沒有課業正好又是陰天,從前她是最喜歡陰雨天兒時呆在房裡聽外頭雨珠拍打花葉的聲音。如今倒是總想着往書院兒跑。
孃親放心不下,不讓她出門,愣是被她央求了好久,這勤奮得過分,大夥總打趣她:這玉府是要出位女先生了!
她倒是不在意,聽過耳風也就過了,仍舊笑意盈盈地往書院兒去了。
學子們住在書院兒,極少有休課的時候,得了空閒也都勤奮地去藏書閣看看古籍,再不就是去找先生們請教。
玉溪倒是省心了,也用不着避開那些愛戲弄她的師哥們;打從知道了咱秦小爺和她的小故事了,見天兒就笑話她戲弄她,她要不在呢就戲弄小爺去。
在書院門前下車時,雨還停了會兒,剛走到七堂就又開始飄起細雨了;玉溪一擡手,用袖口擋了擋,腳步加快經過七堂往北苑清宵閣去。
在出門站住腳,抖了抖衣袖,擦了擦臉側的水霧:這才輕手輕腳地推開了門,拎着衣裙墊着腳往二樓上。
這幾階梯最近都不知走了多少趟了,可每每走着都覺着好遠,或許是因爲心裡期待着吧,一步也是遙遠。
上了樓,他正側躺在竹椅牀上睡着,眼睫微微顫了顫,眉心有些皺,脣緊抿着。
玉溪蹲下身支着下巴看了看,有些無奈;怎麼連睡着都這麼不歡喜呢?這是心裡頭憋着多少事兒呢…
相遇的晚也好,起碼你歷經風雨的時候我不會心疼,如今逗你開心就好了啊。
這麼想着,她又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擡手輕輕地想要把他腰際上的薄被給拉了拉,這陰雨時節最容易生病了。
誰知這剛一動,他就猛得睜開眼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玉溪一愣,兩人雙目對視。
隨即手臂一帶,他就把玉溪給拉進了懷裡,窩在她胸膛上。
本該是羞澀的歡喜,她卻有些難過地皺了眉。——也不知這心裡得多不安,纔會連睡着都這麼不踏實,一動就驚醒過來。
“吵到你了?”她說。
卻感覺頭頂傳來一絲笑意,縱使不擡頭,她的腦中也能想出,他勾着嘴角的模樣,有少年的朝氣和壞壞的痞氣。
“怎麼跑來了?”他一手繞肩,一手揉了揉她微涼的手,放在心口上暖着,道:“這麼涼…”
“想來就來了。”她一笑,仰起頭看着他,故意道:“不高興啊?”
他笑着,閃了閃眼有些無奈,揉了揉她額發,接上她的話,道:“本來還打算夜探皖西院的。”
“去你的!”玉溪白了他一眼,眉眼裡藏不住的笑意,道:“要不是當時扮做醫者進來,你真以爲我玉家大門不上鎖啊?”
“那怎麼了?”他笑着,揉揉胸口毛茸茸得小腦袋,一本正經地:“早晚,我是得有鑰匙的。”
“誰給你鑰匙…”玉溪嘟囔着,垂眸不看他。
不過一句戲言而已,他卻當了真,握住她肩膀把她提了起來,兩人四目相對。
玉溪臉一紅,手撐在他肩側,控着力道生怕一鬆手就砸在他脣上了。
他十分認真的模樣兒,眉心微皺,摟在她腰際,問:“真不給…”
看這小委屈的模樣,她可半點玩笑不敢說,生怕一回頭這大傻子就想多了。
垂眸一笑,指腹掃了掃他濃密纖長的眼睫,道:“我在你家。”
他展眉一笑,燦若星辰,皎如空月。手臂一重,將她摟得更緊了些,道:“我們的家。”
是我們的家。
真好,在最合適的年紀相遇,兩人相愛傾心,許下白首之約。
記得有句古詩: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
如今倒是覺得:日日見君也思君,共賞白月光。
玉溪俯身錯開了些,正好靠在他耳邊兒,道:“想聽你唱歌兒。”
他轉過頭,把腦袋抵在她額上,聞着她發上花香,笑道:“你是小龍女啊,比我唱得好多了。”她這嗓子確實好,師父日日都誇着,從前大夥兒都羨慕她,如今都羨慕秦霄賢了;這樣兒好的姑娘,餘生就陪着他了,兩人舉案齊眉,白頭到老。
他的嗓子與少年飛揚的模樣兒大相徑庭,低沉的很,有時明明是歡快的曲子,聽他唱着也覺得有股子哀傷。
玉溪不說話,只是往他頸窩處蹭了蹭,像是累了。
他又摟得緊了些,低聲唱着:“鬢髮染雪,白首不離,一如當時桐花香氣滿皖西。”
玉溪一樂,從沒聽過這樣輕快又綿綿情意的調子,問:“這是什麼歌兒?”
又是他自個唱着玩兒的吧。
他卻十分正經,側頭對上她眼瞳,道:“想對你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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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嗎?我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