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哪位?”
在接通電話聽到聲音的一瞬間,鍾白就意識到了電話對面那人不是廠長楚軍。
但他還是按規矩的來了一句:“楚廠長,我是在天都出差的鐘白,現在有一件很重要的工作和你彙報。”
“哦,是小鐘啊,我是朱宏傑。楚廠長今天突發身體不適住院,在他生病住院期間暫時由我主持廠裡的工作,你有什麼事情給我彙報好了。”朱宏傑還是第一次坐在廠長辦公室的位置上接到電話,不免話音裡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楚軍身體不適住院的消息雖然有些突然,但鍾白並沒有過多聯想,既然是朱宏傑主持工作,那給他彙報也是一樣,對廠裡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的好事兒,想來對方應該不會拒絕才是。
鍾白並不知道今天廠裡發生那驚天動地的一幕,於是馬上彙報道:“是這樣的,我在省化工研究院童教授這邊參與了一個有關於特種肥料的新課題……”
鍾白花了兩分鐘時間,儘可能又快又準的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給說清楚,才提出了要求:“現在關林建中校那邊要我立刻乘坐今天的飛機去南雲省三十五師駐地,和他們簽訂軍民合作意向協議,我聞訊之後就立刻打電話給廠裡報告了。朱廠長,這邊如果你有時間就請立刻趕往天都一同前往,如果來不及的話也沒關係,只要廠裡同意後面生產的事情,我就可以出發。”
但就在鍾白以爲朱宏傑肯定會授權同意自己出發的時候,他萬萬沒想到電話裡傳來的卻是這麼一句……
朱宏傑慢悠悠的打起了官腔:“小鐘啊,你這個項目也沒提前給廠裡彙報,是什麼時候搞的?那個南雲省軍區三十五師又是個什麼單位?我們也沒聽到省廳下來的消息啊,現在廠裡決定馬上貸款更換生產線,怕是沒精力來配合省化工研究院的童教授這個課題搞什麼特種化肥了。你就和黃主任他們一起先回來,這事兒,後面再慢慢說吧。”
因爲鍾白從頭到尾對特種化肥這個項目對外都是打的省化工研究院童四方的名頭,就是爲了避嫌,但這時候反而成爲了解釋的障礙!
聽到朱宏傑這個拖字訣,鍾白不禁反駁道:“這……可是這個項目能給我們廠裡帶來很高的經濟效益啊!”
“經濟效益?那得等到猴年馬月去?你最近出差不清楚廠裡的情況,工人們最近情緒有些不穩定,廠領導班子正在解決眼下的問題哩,你這邊就別添亂了,趕緊回廠裡,啊。”
鍾白自然不願意把事情的真相吐露給這位不怎麼熟悉的副廠長朱宏傑,至於後續的經濟效益就更沒提了,畢竟那是要等預實驗和預生產成功之後的事兒不是麼?
可就在他腦子裡正想着如何給對方解釋的時候,電話裡已經傳來了嘟嘟嘟的電流聲,朱宏傑直接掛掉了電話!
鍾白一拍腦門兒,知道事情不對勁了!
在門外等得有點不耐煩的關林建聽到裡面沒了動靜,立刻推開門問道:“小鐘,你們廠裡怎麼說,同意了我這邊就馬上聯繫飛機了啊!”
鍾白揉了揉自己的額頭,伸手往下一壓:“等會兒。我們廠裡好像出了點狀況,廠長今天突發急病住院了,我得聯繫上他才行。”
“我在外面聽到你剛纔不是一直在講電話麼?”關林建奇怪的問道。
“那是臨時主持工作的副廠長,不管事兒的。”鍾白似乎想起了什麼,抓起自己的揹包,轉身衝出門外,丟下了一句話。
“關中校,你等我一個小時!一個小時之後我絕對回來!”
“哎,你去哪兒?”
等關林建反應過來的時候,鍾白已經衝出了大樓,快速奔跑的人影消失在了軍區大門外。
……
鍾白從剛纔朱宏傑的口氣中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首先就是這位平時一貫不喜歡發表意見的副廠長,今天不但坐在廠長楚軍的辦公室裡接了電話,還在電話上告訴自己一個小小的技術員,廠裡要引進新生產線所以其他工作就都暫時先放一放?
楚廠長他到底怎麼就住院了?
還有,朱宏傑剛纔提到那句“工人們最近情緒有些不穩定”似乎也別有深意。
不對勁,山平縣化肥廠一定發生了什麼蹊蹺!
既然電話聯繫不上廠長楚軍,鍾白能想到的第一方式,只有託人帶話這條路了。
而這個任務,除了提前返回山平縣的舍友餘東峰之外,沒有第二個人能辦!
他幾乎是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在省軍區附近找到了一家最近的郵電所,給餘東峰拍了一封電報去。
因爲在餘東峰離開天都之前,鍾白曾經和對方約定過,每天下午不管有事沒事,餘東峰都要抽時間去廠裡收發室一趟,如果自己這邊有緊急事情的話,當天四點之前一定會給他拍電報的!
……
山平縣,縣城城關鎮東街郵電所。
下午四點,距離下班只有一個小時的時間了,東街郵電所又是挨着工廠區這塊的,隨着這些年來大大小小的工廠都安裝了電話,收發電報的次數也越來越少。
尤其是在下班這個點,幾乎就沒啥電報可收了,營業員小李正認真的擦拭着電報機,準備按照規定提前一個小時關閉它的時候,電報機突然毫無徵兆的響了起來!
小李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抹布,有點不爽的開展接收工作,嘴裡還嘟嘟囔囔的說道:“這個點還發電報,是準備讓投遞員加班嘛……”
但等電報出來之後,他依舊規規矩矩的打印在電報紙上,並且按照多年流傳下來的職業傳統照着唸了一遍。
“縣化肥廠餘東峰同志:有急事,見報後速聯絡省軍區辦公室4號分機。——鍾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