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地區齊縣鎖子鎮四村,鍾在村裡是大姓,這裡一共有村民三十七戶,其中有超過一半都姓鍾,所以四村又被叫做“鍾家村”。
因爲鄉道公路只通到鎖子鎮,所以車子無法直接到家,鍾白回四村還有六裡山路要走。
除夕這天的天氣和二十九又完全不同,陰陰沉沉的還一直颳着北風,吹得人有些哆嗦。
餘東峰把212吉普車停在鄉道路邊,立刻引起了街上村民的注意。
這年頭車輛本來數量就不多,更何況今天是三十,有車子開到鎖子鎮上來,村民們還以爲是哪個當官的來檢查了,紛紛圍了過來。
從車上下來,點起一根香菸的餘東峰倒是很會來事兒,看了看後座上推着那幾十斤的年貨,又看了看有些瘦弱的鐘白,笑道:“鍾白,這些東西要抗六裡山路怕是有難度。”
“是啊,早知道就不買這麼多了……”
鍾白當然知道這個,本來說是自己和餘東峰兩人交替抗的,可他也沒料到今天這麼冷,現在一下車手腳都是木的,再想想要把這些年貨扛六里路?OMG!
但很明顯,初經商業大潮洗禮的餘東峰現在已經和過去發生了明顯的變化,主要是思維變了。
見有一位又壯又瓷實的村民看着鍾白的年貨又羨慕又興奮的在一旁小聲指指點點,餘東峰腦子一轉,從懷裡掏出兩張一塊錢的新鈔,對那位村民招了招手,喊道:“老鄉,老鄉,請你幫個忙!”
那位村民一看花花綠綠的錢立刻走了過來:“啥事兒?”
餘東峰直接把兩元錢拍到對方手裡,大大咧咧的說道:“我們回老家過年,車子開不上去,請老鄉幫我們個忙,把這些年貨帶把手搬一下,這兩元錢請你拿去買菸抽,得行不?”
“咋不行,走啊!”對方馬上把錢往兜裡一塞,高高興興的扛着就衝出去十幾米遠,突然意識到還不知道去哪兒,只好轉身朝兩人問道:“幾村啊?”
“四村。”鍾白這纔跟上餘東峰和那名老鄉的腳步。
“原來是回鍾家村啊……”這名老鄉臉上露出了笑容:“你們是哪家的孩子,我咋不認識哩?”
“咦?你也是四村的?”鍾白一聽這話立刻在腦中搜索着面前這人的印象,疑惑道。
“是啊,我是村頭的鐘海啊。”鍾海聽鍾白這口氣,也意識到了對方是鍾家村的人,趕緊問道:“你是……?”
“鍾白,我家住村尾。”面對重生之後第一位真·老鄉,鍾白的心裡明顯爲之一振,音調也變高了起來。
“鍾白……鍾白?”鍾海到這兒的笑容是越來越驚喜了,到後來索性放下肩膀上的年貨,靠近鍾白又上下打量了好幾眼,這才猛的抓住他的右手:“真是鍾白?!我是你海子哥啊!你小子,不是說今年技校畢業去城裡工作了嗎?咋今天才回來過年?!”
鍾白這會兒也慢慢回憶起了鍾海的印象,同樣有些激動:“哈哈,真是海子哥啊!我今年是畢業參加工作,都好久沒回家了。”
這鐘海也算是鍾白的遠房堂哥了,全家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唸到小學畢業就沒再讀書了,一直回家務農,人挺憨厚的,鍾白還記得他小時候帶自己上山去撿柴火的事兒呢。
雖然日曬雨淋導致皮膚有些粗糙黝黑,但從臉型上能看出和鍾白也是有些相似的,不愧都是老鍾家那一輩人的後代。
這下大家算是打開了話匣子,鍾白馬上又把餘東峰給介紹了一下,餘東峰一聽這是鍾白的遠方堂哥,哪兒還敢讓對方獨自扛年貨,馬上從上面卸了一半自己揹着,又趕緊給鍾海塞了一根中華。
“小白,你這朋友挺有錢啊,抽的都是中華哩,好煙,好煙……”走出一里路大家一起歇息,鍾海放下肩上的行李,接過那支中華,有些貪婪的拿在鼻前嗅了嗅,沒捨得抽,口氣裡卻是一陣羨慕。
雖然對於“小白”這個叫法有點不感冒,但鍾白見到鍾海捨不得抽中華的樣子,內心卻是一陣感嘆。
鍾家村窮啊。
是太窮了!
在鍾白的記憶中,這位海子哥因爲住在村口,條件在鍾家村都算是好的,可平時也最多隻敢抽三分錢一包的方竹,哪兒見過什麼中華煙?
身上軍綠色的舊棉衣已經縫了不少補丁,臉蛋也因爲寒風吹個不停凍了個通紅,但卻小心翼翼的把這支中華煙塞進方竹煙盒裡,又順手從裡面抽出兩支,不好意思的遞給二人:“哥這差煙,你們不嫌棄的話抽一支。”
對餘東峰這個80年代的縣城人來講,他之前最差抽的也是紅山茶,看着這連過濾嘴都沒有的方竹,只考慮了一秒鐘就接了。
因爲鍾白毫不猶豫的接過來點着了它,問道:“村裡今年發生了啥大事兒沒?”
“就四房太爺爺走了,其他沒啥。”鍾海又重新將年貨扛上肩膀:“小白,瞧你這細胳膊細腿的,書念太多身體也得搞好啊!現在在城裡啥單位上班哩?”
“化肥廠。”
“唔,縣化肥廠啊?”
“嗯,不過是在平山縣化肥廠。”
“待遇咋樣?”
“還……行吧。”
“是的,海子哥,我現在是山平縣化肥廠的副廠長。”鍾白又朝來的路上指了指,道:“那輛吉普車就是我們單位派來送我回老家的。”
鍾海又反覆打量了一身新衣的鐘白,再看了看旁邊洋氣的餘東峰,又回想起自己剛剛接到的那支中華煙,足足愣了一分鐘,這才相信鍾白當副廠長的事實,高興的擡頭衝着天空大喊一聲:“咱們鍾家村出了個文曲星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