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赫蹏紙?”
王皇后捧起一疊新紙,心下略有些納罕,絮紙在宮廷裡並不稀罕,可她從沒見過薄如絲絮還有韌度的絮紙,晃動紙張發出脆生生的響動,摸在紙張表面冰如玉滑入絲緞,提筆在上面寫下幾行小字,墨跡凝而不散翻折過來對着光亮還能看到反面的字跡。
竇太后眼睛看不到東西,聽到新紙的神奇也忍不住拿來摸一摸,聽到紙張還有諸多好處心裡非常高興:“平陽侯總算製出一樣好東西,竹簡木牘太笨重遠不如絲帛輕便易用,不知道造紙的成本能不能承受的住?”
絮紙是用紡紗的邊角料製成,排除絮紙先天脆弱的毛病不談,受限於生絲的供應很難大規模生產,強行提高產量就必須犧牲絲織物來製造絮紙,有點像丟掉西瓜撿芝麻的意思,因而這個時代的人們雖然很看好絮紙的發展前景,卻不太贊同大規模製造絮紙。
竇太后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她最擔心的是成本太高,又或者受到原材料限制達不到量產,否則即便新紙有千般好處也只不過是宮廷裡貴人們的玩賞之物。
陽信公主笑盈盈地解釋道:“皇祖母不用擔心,我家君侯試做第一次二十餘天製造質量上乘的桑皮紙萬餘張,質量稍差的竹紙十數萬張,桑皮紙用料選自桑木而稍貴一些,竹紙的成本比起開山伐竹造簡還要節省許多,還可以省卻伐竹製簡運輸的民力,仔細算算或許成本更低。”
王皇后半信半疑道:“竟有這麼神奇?”
曹時也不說話,取出竹笥又拿來厚厚的一疊竹紙,又拿出桑皮紙兩相對比之下,桑皮紙油光發亮紙張堅韌發出脆響,竹紙色調偏暗缺乏韌度就差出了不少,單從肉眼也能看出紙質的品相差別,即便是絲毫不懂的外行人也明白哪個好哪個壞。
“我原以爲婠兒這丫頭在哄我開心,沒曾想平陽侯真的製出兩種新紙。”王皇后忍不住驚歎起來,她很清楚造出一種新紙可以是巧合,那麼造出兩種截然不同材料的新紙就是必然的。
窺一斑而知全豹,曹時的造紙術並非等閒人家獻上幾個新奇好玩的事物哄太后開心,一高一低兩種新紙的作用和意義也從簡單的玩賞器物上升到更高的層次,昂貴的桑皮紙可以用於官府貴胄們的公文信紙,廉價的竹紙是黔首百姓們也能使用的起。
細想下去,平民買的起紙張就可以攢錢購買毛筆和鬆墨,這樣豈不是全天下的老百姓都可以讀書識字,人人都可以聞聖人言聽天子命,知禮義廉恥曉仁孝忠恕,世上每個人都以君子爲榜樣,那麼天下大治萬事太平的目標就更進一步了。
王皇后心裡高興極了,連忙與竇太后細細分說,不過片刻就讓老太太笑容滿面:“好好好!平陽侯造紙有功,吾會讓天子好好賞賜你的功勞,如果天下的列侯都有平陽侯一半的忠謹可靠,天下大治也就爲時不遠了。”
“皇祖母有賞賜就直接給吧!父皇那裡,妾再去要一份恩典。”陽信公主兩眼發亮,她可比誰都清楚長樂宮裡堆積如山的寶物,每位諸侯王到長安拜見天子,都少不得向這位老太太進獻金珠寶玉作爲獻禮。
竇太后笑罵道:“好你個鬼丫頭,總想着從老身這裡要賞賜,也罷!吾就賞賜平陽侯一千金,日後多多爲天子效忠吧!”
“多謝太后賞賜。”
兩位大漢帝國最有權勢的女人,得到心裡想要的滿意答覆,接下來就是三個女人聊起來,陽信公主見縫插針的誇獎自己家君侯造器能耐,兩位長輩面帶微笑的聽,這年頭有公主誇獎夫婿賢良有才的很少見,聽聽倒也覺得挺有趣。
正當陽信公主講的開心,被宮外傳來的急促腳步聲打亂。
“什麼紙?我要看看。”一道稚嫩的聲音從前廷傳來。
說着從外走進來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人,穿着黑紅相間的袍服腳步又快又疾,邁入廷中噗通跪下來稽首行禮:“孩兒劉徹,拜見皇祖母,拜見母后。”
“徹兒快起來。”兩位長輩見到皇太子劉徹頓時喜笑顏開。
陽信公主高興的與少年打招呼,坐在一旁的曹時才反應過來頓首行禮,十三四歲的少年人就是大漢帝國的太子劉徹。
劉徹拿起一張桑皮紙,好奇地說道:“吾聽說平陽侯造紙有成,而且這新比絹帛還要輕,比竹簡還要簡便廉價,如此看來果真是一個妙物。”
“平陽侯還說這新紙還有助於天子教化百姓,若人人知曉禮義廉恥,想必天下大治也是可期的了。”
劉徹驚喜道:“竟能如此神奇?真是好東西啊!父皇應當重賞平陽侯。”
太子捧着桑皮紙高興不已,又仔細詢問造紙的若干好處,聽了會兒大略的製造工藝,不住的讚歎他匠心獨運,做了件利天下的大好事。
聊了一會兒眼看時辰也不早,劉徹就說道:“平陽侯進獻的四輪馬車端莊大氣,比宮中步輦方便的的多,甚得吾喜,改日到太**吾有話要問你。”
“喏!”
太子輕輕頷首,轉身朝着竇太后、王皇后行下一禮轉身離去了。
“太子喜歡聰明人。”
曹時擡起頭,看到王皇后語氣溫和地說道:“太子生來聰慧,平陽侯將來是做太子的大臣,要學會變的更聰明也更有見地,纔可以得到太子的青睞。”
“多謝母后提點。”陽信公主拉着夫婿行下禮就緩緩退下。
又過半個時辰,天子匆匆的來到長信宮問安,竇太后年老體衰久坐疲乏,天子與她閒敘會兒話就去午休安寢,只留下天子與王皇后單獨敘話。
“婠兒這丫頭一大早來到宮裡獻給陛下赫蹏紙。”
天子拿起那篇《老子》五千言,驚訝地說道:“這是平陽侯所制新物?”
“確是如此,赫蹏紙在原有赫蹏的工藝上推陳出新,造價降低到竹簡那樣低廉,工藝簡單造出來的赫蹏書寫清晰而且易於保存。”王皇后取出筆墨以篆隸複寫《老子》五千言,墨跡晾乾後字體清洗完整,遠比受到材質影響的竹簡木牘更加明亮清爽。
“求賞了?”
“沒有,徹兒過來誇獎平陽侯一番,看起來很喜歡這個姊夫說話,時候不早我就讓婠兒他們先回去了。”
天子拿起桑皮紙沉吟道:“八月祭祀那天,隆慮侯被曲逆侯等人毆打還記得嗎?打人的是曲逆侯,圍觀的人羣裡就有平陽侯,隆慮侯被打的原因是擅闖酒宴要捉拿平陽侯,他全程觀看陳蟜被打不發一言,皇姊劉嫖素來的脾性你也是知曉的,若不是朕壓着皇姊不讓她尋釁挑事,今日母后豈會和平陽侯顏悅色。”
王皇后驚的花容失色:“得罪館陶長公主家可如何是好,婠兒那裡是否要知會一聲?”
天子搖搖頭:“不必,列侯慣以八月祭祀後大宴相請到不奇怪,列侯之間的私怨又怎麼好拿到檯面上說,皇姊那兒自有我設法安撫。”
王皇后小心翼翼地問道:“那陛下的意思是?”
“賞賜還是要給的,就封曹時爲太中大夫,秩比千石,太子既然喜歡他,就讓他在太**裡多走動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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