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嫁
紅袖不是同情,只是在驚覺要失去最愛的那一瞬間才恍然,原來這麼多年來,因爲自已的執迷,錯過了那麼多!她只想補救,哪怕只有幾個月,只有幾天,也能與玉生煙好好的渡過這最後的時光
“唉——何苦。”終是在一聲嘆息之後,屋內的玉生煙開了口,但是聲音已不復當年的清脆,甚至沒有白沐生那樣經過歲月沉澱的蒼桑與渾厚,卻如同沙礫磨過一樣,聽得人硌應得難受。
“師哥!你終是理我了!你開門,讓紅袖見你一面!”紅袖的面上露出驚喜,美目閃爍着興奮的光彩,用力拍打着門,絲毫沒有在意玉生煙略有些怪異的口音。
“紅袖,我不會見你的。我已不是當年的玉生煙,我不想你看到我現在的樣子……”玉生煙的聲音無比寂寥。
“不!玉哥,紅袖不在乎!不論你是怎樣,你還是我的玉哥!”紅袖的美目終是盈出了淚水:“你不想見我,可是爲什麼又讓我找到你了?你明明還是以前的模樣,爲何總是說你不一樣了?玉哥,難道就因爲當年紅袖的無知與軟弱,你就要這樣折磨我?如果這樣,你不如讓我死了,何必還要救我?玉哥,開門,開門!”
屋內再沒有一絲聲音,玉生煙那如沙礫般的聲音消失無蹤,再也沒有給紅袖一絲迴應。
紅袖頹然的坐在地上,心中空落落的,又等了一回,才站起來,回覆成那個溫婉的紅袖:“玉師哥,我明天再來。”抹了把淚,才慢慢的轉身離開。
“老頭,你還是不肯見她麼?這個女人也怪可憐見的,天天來,不如見一面,一了百了。”屋內,一個大紅衣袍的男人倚在玉生煙的牀前,邪佞的一笑,頓時屋內的夜明珠也暗淡了幾分!
這個男人太過妖孽!
雖是光線不足,但仍可見這紅衣男人張揚着他的美,俊眉邪插入鬢,一雙狹長的鳳目帶着三分醉意,兩分清醒,一分輕佻,說不出的媚惑,挺直的鼻樑下,兩片紅脣不點而朱,此刻正勾起一抹嘲笑的弧度,卻並不讓人討厭,只讓人覺得心裡如同一片羽毛拂過,癢癢的,如果不是他左面戴了個銀色的面具,生生的把這份柔美抹殺,真不知道這世上會有這樣的絕色!
“暗,你管得太多了!與其多事管老夫,不如管管你自已,宮主的心思你不是不明白,你總是裝着不在乎,跑了你就哭吧。”玉生煙如沙礫磨過的嗓子說出讓眼前這張揚的紅衣男人不愛聽的話。
紅衣男人俊眉一挑,用手指掏了掏耳朵,仍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低下的頭,輕輕擡起……
暗魂!跟着夜湛依一起跳下仙女崖的暗魂!
暗魂一如五年前,仍是美得那麼張揚,絲毫不在意他的魅惑會給別人帶來多大的衝擊,或者他就是個妖孽,唯恐天下不亂,世人怎麼看,關他鳥事?
或有一點變化就是……以前的暗魂張揚着他的美,現在暗魂除仍是張揚,卻多了一份故意而爲之的痕跡——他希望他在乎的人,仍當他是五年的暗魂。
“暗,如果不是因爲宮主,你的臉也不會毀吧?可惜,老夫縱橫醫藥一世,可以醫得好宮主卻醫不好你。”玉生煙淡淡道,整個人影仍是執拗的隱在屋內重重的暗影中,不肯出來。
暗魂滿不在乎的輕笑了一下,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輕撫上左面,觸到的是那片銀色面具的冰涼。
“容貌於我又有何干?只是皮相。玉老,你也知道,當年我娘就因爲這皮相,被夜修那個混蛋所騙,否則又哪來的我這個小混旦?本門主一生最恨就是別人以那個猥褻的眼神看我,毀了正好。”暗魂也許真的不在意,可是玉生煙仍是心中有些愧疚,因爲醫者,也有醫者的無奈。
“別說我了,玉老頭,你裝作一生瀟灑,還不是毀在婦人手中?如不是爲了救紅袖,你何至於只落下半條命?不對我好些,怕是沒有人幫你收屍。”暗魂施施然走開一點,這玉生煙雖只半條命,那一手用毒的絕招,隨便那個招呼上來,自已也有些吃不消。
玉生煙不再說話。
半個月前,就在這片密林中,玉生煙撿回了因爲採藥而中了這林中最霸道最兇狠瘴毒的紅袖,雖是時隔50年,他仍是一眼認出了這個一直深藏在自已心中的女子!歲月的流逝,當年的妙齡少女已經變成白髮蒼蒼的老太婆,卻沒有讓自已對她的愛慕減少一絲一毫,甚至因爲再次的重逢,越發變得洶涌起來!
爲了幫紅袖解毒,玉生煙毀了自已一生的道行,只是一命搏一命!因爲動用了密法,紅袖雖然仍是滿頭白髮,但臉上的皺紋全部攢平,變得光潔如玉,如同一個少女般鮮嫩!而玉生煙一頭半黑半白的頭髮全部變白,保養得光潔的俊面也迅速的衰老下去,留下重重的皺紋,更要命的是,他的命如同他逝去的生機,也只剩下爲數不多的時間了……
一老一少兩個男人,一美一醜,卻是一樣的命運。
兩人相視一笑,從對方的眼中讀到了然。
“唉,玉老,我們兩人一樣,誰也別說誰了,只是,那個女人你要是不見,就打發她走吧,天天這麼吵,佛也有發怒的時候,沒準哪天,本少爺一個不爽,就拍死了她。”暗魂無聊的坐在窗棱上,一隻腳吊在外面,甩啊甩的。
“你敢!”玉生煙乾澀的聲音變得尖銳起來,人影從陰影中衝出來,一把抓住了暗魂的衣服,卻從對方眼中看到一絲戲謔,才知道這小子又在逗自已,恨恨的甩開他。
沒想到,只要是遇到有關紅袖的事,自已依然如一個年青小夥子一樣變得衝動。
暗魂的眼中沉了下去,收起幾份戲謔,多了一份沉重:“玉老頭,你的樣子越發難看了,是不是大限快到了?”
“還有一年……”玉生煙緊閉上雙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