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們便啓程上路,爲了加快行程,南瑾改坐馬車,玄北身受重傷,雖然沒有昨天那般狼狽落魄,身上的劍傷卻很容易裂開,不宜騎馬。
韓叔準備了一輛很大的馬車,南瑾不喜人多,不過他卻不排斥流蘇和他同坐。玄北是他最信任的下屬之一,自然也不會排斥,由韓叔駕車,很快向鳳城而去。
流蘇一上馬車就昏昏欲睡,她膚如凝脂,非常潔白,向來素面朝天,沒有化妝的臉很明顯就看出翦眸下的青黛。韓叔駕車也平穩,馬車上墊了很多軟墊,坐着非常舒適,流蘇支着頭,猛打瞌睡。
馬車裡頭三雙眼睛都在看着她,她看起來好似整夜沒睡似的。
紫靈淡淡地擰眉,調整好她的頭,讓流蘇靠在她肩頭,睡得舒服點,再到後來,乾脆把她的頭移到她的腿上,把一個軟墊塞在她懷裡,讓她抱着,流蘇睡覺的時候習慣性抱着東西睡,這樣她會睡得很安穩。整個過程她竟然沒有睜開眼,沉沉地睡着,呼吸均勻。
玄北驚訝地挑眉,他們昨天子時回醫館的,害得他等了公子半夜,他們談事情還談了一個時辰,怎麼公子和他都睡得好好的,她卻像一夜無眠的樣子?
南瑾眼光掃過睡得安適的她,軟了三分,脣角帶上三分笑意,這個效果他滿意極了!頓時覺得,陽光也燦爛了兩分。
“公子,你在想什麼事?心情好像很不錯呀!”玄北面露詫異狀,眼光戲謔而狡猾,這兩人一定有問題,昨晚回來就感覺怪怪的,誰都沒有說話,一個失眠,一個卻開心得欠揍,說沒鬼都沒人信。特別是想來情緒內斂的公子,白癡都看得出他心情很好。
南瑾淡淡地瞥他一眼,凌厲的眼光略帶警告,“受傷就安分點!”
玄北扯開脣角,露出潔白的牙齒,那爽朗的笑容像夏日裡最燦爛的陽光,普照大地。略顯蒼白的臉色都是無辜的神色,眼光卻劃過一道詭異的光芒,看在南瑾眼裡,怎麼看怎麼欠揍。
“公子啊,我傷的是身子,又不是嘴巴,我看公子好久沒有這麼開心過了,好奇問問!”玄北無辜地道,拍拍胸膛,證明他的衷心耿耿,關心主子嘛,應該的。
南瑾抽出一卷書卷,冷冷地掃他一眼,面容沉靜,眼光凌厲,頓生一股壓迫的氣流,直逼人的咽喉,“這次你們差點喪命,就是因爲你的好奇心,傷疤沒好就忘了痛?”
冰冷口氣像一把刀直射而來,玄北爽朗的笑容一僵,裝模作樣地嘆息,以無比誠懇的口氣道歉,“公子,我錯了!”
南瑾冷冷一哼,玄北又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湊近了南瑾,笑嘻嘻地問道:“公子,她是誰啊?人家真的很好奇嘛!”
紫靈詫異地看着他們相處的模式,南瑾的眼光冰冷凌厲,如玉般的面容冷肅、凝重。如一座無人敢挑釁的冰山,散着肅殺之氣,雖靜謐如水,卻讓感覺更害怕,比起蕭絕的冷酷,她對這位漂亮的雪衣公子更心存畏懼。玄北卻一直不遺餘力地挑戰他的極限,對他的警告和陰霾視而不見,好似挑戰他家公子是一件多麼光榮驕傲的事情。
“閉嘴!”南瑾冷喝,聲音雖輕,卻很有力。眼光掃向睡得沉靜的流蘇,變得深邃而寧靜,絲毫不見冷厲。
紫靈心中窒了窒,他該不會是看上她家小姐了吧?甩頭,怎麼可能,紫靈說服自己,他都知道小姐懷孕了,怎麼可能還會對小姐有那種想法。
“公子,聽韓叔說你們認識兩個多月耶,有沒有打算……我閉嘴,馬上,立刻閉嘴!”玄北本來說得興致勃勃,眼角瞥到南瑾放下書卷,姿態優雅地把玩着手心的金線,他立刻改口,臉色無比驚恐,離南瑾一段安全的距離,湊到紫靈身邊來。
開玩笑,他現在傷着呢,可要收斂點,不然惹毛了公子,身上開個洞就不太美妙了。
紫靈鄙視他一眼,玄北舉起拳頭,齜牙咧嘴,轉而放下拳頭,十分大度地嬉笑,“看在你救過我一命的份上,這次饒了你!”
紫靈一嗤,“你閉嘴,別吵到我家小姐!”
玄北愕然,瞪眼,紫靈毫不畏懼地瞪回去,誰怕誰啊?
一時馬車裡兩人大眼瞪小眼,南瑾搖搖頭,拿起書卷繼續看,有些懷念玄武的沉默寡言了,玄北實在恬噪得讓人想把他扔出去。
“玄北你最好不要發出聲音,打擾我看書!”南瑾冷冷地警告。
玄北慵懶地靠在軟墊上,瞥了一眼睡得沉沉的流蘇,不懷好意地壞笑,“誰不知公子定力十足,我在打呼嚕你都不受影響,不想我打擾到蘇蘇小姐睡覺就直說嘛!你可真彆扭得挺可愛的。”
白玉般的臉蛋在陽光下浮起一抹可疑的紅暈,南瑾一記歷眸掃過,殺氣森森。玄北立刻閉眼裝死,紫靈脣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微笑,果真彆扭得挺可愛的。
她不由得整理了下流蘇的鬢角,如果那位公子不介意,她倒真的希望,小姐能有個全新的開始。一個人帶着孩子長大是很辛苦的,她想想都會爲她心疼。
玄北睜開一隻眼,瞅見南瑾已經低頭看書,他才偷偷瞄了一下流蘇,說實話,他認爲這位小姐和公子蠻相配的,雖然她長得並不豔麗,清清秀秀沒什麼特別,不過那雙眼睛很漂亮,靈氣十足,又非常透徹,氣質頗佳,站在公子身邊並沒有遜色,單憑這點就給她打了八分。想要得到風家堡和冰月宮的認同,光憑這點可不夠呀,希望她能有別的本事。
不過這是他家公子該操心的問題,不是他,吃飽撐着逗逗她身邊的小丫頭倒是挺有意思的。
紫靈見他一臉壞笑,就鄙夷地看他一眼,轉過頭去,不理會他。
馬車一直從早上走到傍晚,中途並沒有休息,他們都在車上用了點乾糧,流蘇中午並未沒有醒過來的架勢,紫靈想要叫醒她,卻被南瑾制止,雖然懷着身孕,但,一頓不吃沒有什麼影響,等晚上吃一頓好的便行。
直到傍晚,離鳳城只有半天的路程了,馬車在一處莊園前停下。
這兒是上一任風家堡管家林飛鷹的所掌管的馬場,也是風家堡旗下的產業之一。林飛鷹早帶領他的寶貝女兒在馬場外面恭候着。
流蘇早就醒來,下了馬車,發出一聲讚歎,好美啊!
綠草茵茵,一望無際,不遠處的山脈連綿起伏,讓人感覺波瀾壯闊的視覺感受。在夕陽的沉醉下,朦朧而美麗,仿若人間仙境。一座漂亮的莊園坐落在半山坡上,在一片樹林中若隱若現,如蒙上一層神秘的面紗。
遼闊無際的草原,壯闊美麗,小巧玲瓏的莊園,把大漠的遼闊和江南的秀麗完美地結合在一起,流蘇不由得發出一聲讚美,久居京城,從未見過如此美得震撼的風景。今日方知,自己眼界有多淺窄。
“這兒就是風家堡麼?”紫靈眼光也露出讚美,真的好壯麗的感覺。
“紫靈姑娘,這兒是風家堡旗下的一座馬場,離風家堡還有半天的時間,今晚先走這兒落腳。”韓叔解釋道。
林飛鷹帶着笑容迎了出來,所有人恭敬地行禮,“屬下見過公子!”
南瑾淡淡地頷首,只見一名嬌俏的少女臉色興奮地奔過來,一身火紅的衣裳在晚風中嬌豔奔放,經過精心打扮的臉精緻可人,美豔得不可方物。
玄北脣角冷冷掀起,對美麗熱情的少女很是不屑。
“南瑾哥哥,南瑾哥哥,你終於來了,我和爹爹都盼了好久呢。”少女的聲音充滿了嚴不掩飾的仰慕,雙眸眷戀地在南瑾臉上流連。
“霜兒,好久不見!”南瑾淡淡地打招呼,相對於少女的興奮熱情,南瑾顯得冷淡多了,轉頭對身後的流蘇道:“蘇蘇,進去了!”
流蘇點點頭,自動過來推他,這一路上都養成習慣了,她蠻樂在其中的,而她理所當然的行動讓林飛鷹等人目瞪口呆,審判式的眼光紛紛落在流蘇身上。
林霜兒嬌豔的臉頓時扭曲,急聲厲問:“你是誰?”
南瑾眼光一沉,冷掃向她,聲音清冷無溫,“怎麼?我的人還需向你報告麼?”
“南瑾哥哥!”林霜兒委屈地喊了一聲,雙眸充滿嫉恨地瞪着流蘇,敢和她搶人,看她怎麼收拾她!
她一定也不把嬌嬌柔柔的流蘇放在眼裡。如此平凡的樣貌,怎麼配得上她的南瑾哥哥呢?她不允許。少女恨恨地想着。
“霜兒,不許無禮!”林飛鷹急急上前,“公子一路舟車勞頓定是累了,請隨屬下進去用膳休息,小女無禮之處,還請公子別見怪,是屬下教女無方。”
“爹……”
“你閉嘴!”林飛鷹冷冷一喝。
南瑾嗯了一聲,“蘇蘇!”
流蘇一笑,推着他進去,伏在他耳邊輕聲打趣,“她喜歡你耶!”
“我不喜歡她!”南瑾淡淡地道。
此話一出,流蘇一怔,未免也太直接了。她看向林霜兒,正巧看見她一臉妒忌地看向她,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
南瑾見狀,淡然道:“她不敢拿你怎樣!”
流蘇挑眉,不敢而不是不會,男人總是低估了女人的妒忌心。
一行人隨着林飛鷹進了馬車,秀麗的山莊美得像一幅畫,閣樓錯落有致,亭臺假山有江南獨有的精緻和小巧。
林飛鷹早就在大廳中擺下酒席款待他們,流蘇正想坐在南瑾身邊,林霜兒冷冷一笑,在她坐下的時候伸腿想要勾走她身後的椅子。南瑾眼光一沉,手指一彈,一枚墨色的棋子激射向林霜兒的小腿大穴。
林霜兒只覺得腿一麻,哀叫一聲,衆人的眼光都看向她,白癡都看得出來她想要做什麼,林飛鷹見南瑾神色冷冰,厲喝一聲,“霜兒,你太放肆了,還不快向蘇姑娘道歉!”
一身紅火惹眼的少女神色不服,反問道:“她身份來歷不明,憑什麼坐在南瑾哥哥身邊?”
玄北夾了一筷子菜,在一旁涼涼地看戲,紫靈一臉討厭地看着林霜兒,這是個被寵壞的小姐,看着她就會想起林雲兒來,對她家小姐有敵意的人,她一概討厭。
流蘇站起來,淡淡地道:“要不,我做在旁邊去,林姑娘坐這兒吧!”
她無意因爲座位的問題和林霜兒引起紛爭,反正也是住一個晚上,大家各退一步,也就相安無事。
林霜兒見南瑾凌厲的眼光射向她,臉色一陣青白,心頭的妒火衝昏了頭腦,流蘇的笑容看在她眼裡,就像是挑釁一般,她一個嬌滴滴的大小姐,哪兒受過此等委屈,猛然一甩馬鞭,朝着流蘇的臉蛋甩過去。
“霜兒住手!”林飛鷹大驚,急忙喝道,流蘇錯愕地睜大眼睛,她並無武功,避不開林霜兒劈來的長鞭。
南瑾臉色一沉,雙手一拍輪椅的扶手,迅速往後退了幾步,三把小刀迅速從輪椅中射出,冰冷的金屬光芒一閃,把林霜兒的長鞭切成四段,緊接着,一枚如意珠從手心彈出,精準地擊中她的手腕,林霜兒只覺得虎口一麻,一陣陣鑽心的痛直穿心臟,痛得她尖叫一聲。
“精彩!”玄北一拍手,涼涼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哀叫的林霜兒,這女人從小就一直纏着南瑾,若不是看在他爹是風家堡的老管家,又因爲救了老堡主一命武功盡失,成爲廢人,林霜兒早就被南瑾忍無可忍地殺了,不過當着林飛鷹的面如此給林霜兒難堪倒是第一次,看來,蘇蘇小姐在他心目中比他想象得要重多了。
“林管家,你的女兒該好好管教了,在公子面前也敢如此放肆!”玄北挑眉,冷冷地道,刁蠻任性的大小姐,被寵壞了,再這麼繼續挑釁蘇蘇,她怎麼死都不知道。
流蘇拍拍心口,被她嚇着了,這女人的嫉妒心太可怕,當着南瑾的面竟然毫無顧忌,幸好有南瑾在,不然這一鞭她受定了。
南瑾下手毫不留情,林霜兒的經脈被如意珠幾欲震斷,疼得她冷汗淋漓,抱着林飛鷹發出刺耳的哭喊,“爹爹……救我,我的手……爹……”
林飛鷹攬着林霜兒跪下,拼命地磕頭,“求公子饒了小女這一次,看在老夫爲了風家堡買命這麼多年,膝下只有霜兒這麼一個女兒的份上,求公子網開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