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念瞠目結舌,臉色煞白,死死地抓着黑影的肩頭,心口上那把匕首瞬間被涌出的鮮血染紅。他渾身僵硬,心跳速度也在一點一點衰弱,面目猙獰扭曲的模樣五官都近乎變形。
黑影目光如炬,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洋洋得意,“黃泉路上,你就走快點吧!”
“……你……”
簡念已經沒有力氣反抗了,腦海裡的意識開始渙散,眼前的黑影撲朔迷離,一會兒在左一會兒在右,就好像是不倒翁似的,搖搖晃晃,搖搖晃晃,幾個影子疊加在一起,像是萬花筒裡的世界。簡念手上的力氣逐漸渙散,從黑影的肩頭上滑落到地上,眼前,忽然出現了蘇蔚的臉,一張清晰的臉。她還是那麼清秀,可是啊……可是啊……
他就要死了。
蘇蔚。
簡唸的眼瞼顫抖着,天知道他是多麼的不甘心,不甘心啊!
“啊……”
一聲痛苦的嚎叫,簡念忽然覺得身上的力道少了很多,努力睜開眼睛,眼前的黑影晃晃悠悠,晃晃悠悠突然向後栽倒。簡念長鬆了口氣,右手捂着心口上的刀,黏糊濃稠的血液從他的指縫間涌出。簡念想要坐起來,卻根本沒有力氣,只能癱倒在地上。
黑影同樣癱倒在一邊,雙膝跪在地上,左手撐着地,右手捂着胸口,一股噁心嘔吐感迅速在他胸口急速膨脹,腹部一陣陣的絞痛疼得他叫苦不迭,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黑影愕然地看向簡念,眉頭緊蹙,他究竟怎麼了……怎麼突然就渾身不舒服……黑影皺着眉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氣,在口罩裡呼哧呼哧,聲音沉悶又詭異,窒息的恐慌感在他全身蔓延,陣陣寒意,讓他不住打顫。
簡念忍着心口的痛,匕首還插在那裡,他卻強撐着自己坐了起來。
“你……你對我做了、做了什麼……”
黑影的聲音顫顫巍巍,雙眸瞪着簡念,滿是對死亡的恐懼。
簡念什麼都不說,只是臉色煞白的看着他,然後毫無血色的雙脣微微上揚,一抹譏笑。
“……黑、黑影……就算、就算要死……我、我也要和你死、死在一起……”
“你!”
黑影一聲嘶吼,揮着胳膊衝向簡念,結果整個人肝腸寸斷的劇痛,一聲哀叫,又不得不栽倒在地上,只能拼命的呼吸着,拼命地搶奪着空氣裡的氧氣,“你……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你……”
“秋水仙。”簡念意味深長的笑着,眸中撲閃着明亮的亮光。
秋水仙?黑影默默在心裡唸叨着這個詞,秋水仙怎麼了?
哦——不!
黑影恍然大悟,他是中了秋水仙的毒!
連公館的後花園裡種的有秋水仙,Martini的化妝間裡有秋水仙,簡唸的書房裡有秋水仙,就連和Martini開房的酒店包間裡也有秋水仙……黑影的腦海裡迅速閃過秋水仙的畫面,Martini倒水給他的時候,她手邊就是插着秋水仙的花瓶;簡念剛剛倒威士忌的時候,酒架上是秋水仙的盆栽!
原來,原來Martini接近他身邊的時候,不僅錄了視頻,還……還下了毒!
這個賤人!
黑影破口大罵,可已經爲時已晚。
“現在……就讓我們看看,究竟……究竟誰死在前面……”
簡念狂喜,一激動,心口又涌出了一股鮮血,整個人又無力地倒了下去。
“肯定是你!”
黑影咬牙切齒,想要再給簡念補一刀,可他連爬過來的力氣都沒有。
化妝間裡一時沉寂下來,兩個人都徹底沒有了力氣對罵,僵硬地躺在冰冷的地板磚上,任由各自的身體逐漸冰涼。死寂的空氣裡,只有黑影呼哧呼哧,由急喘到慢吐的呼吸聲音。這是一個漫長的等死過程,兩個人都覺得彷彿已經過了好幾個世紀了。
直到——
嘭!沉悶的一聲,化妝間的門猛地被人推開,一股冷空氣迅速竄了進來,還有衆人叫囂吵鬧的聲音。那羣賓客還在和管家爭執,簡念無奈地擡了擡眼皮,現在進來的任何一個人,都能決定他和黑影的結局。
“……是……是你……”
黑影看着來人,整個人終於絕望了。
簡念頭衝着門,看不見進來的人是誰,但是那個人卻蹲在了他的身邊。
“你死的了嗎?”
雷銘看着簡念心口的那把刀,皺眉。
簡念倏爾一笑,“我還是第一次……第一次聽見你的聲音感到開心……”
“你還有後半輩子的時間慢慢聽,開心夠。”
“……別,我可不想……不想和你一個男人共度餘生……”
雷銘翻了個白眼,看向黑影,“你留着力氣好好保命,剩下的事情,我來處理。”
話音落地,雷銘招手,兩個穿着僕人制服的軍人進來,將簡念扶了起來。
“小心……別拔刀,我、我還不想死……”
簡念打趣着,由兩個軍人攙扶着。
他最後瞥了眼黑影,四目相接的沉默,太多的恩怨都停留在了這一刻。
簡念垂下了眼瞼,最終還是撐不了,昏厥了過去,兩個軍人迅速將他帶離了現場。
化妝間裡,只剩下了雷銘和黑影。
黑影翻身想要撐着自己起來,可秋水仙已經毒發,他根本是徒勞無力。
“你放心,這個毒毒發了也要不了你的命,因爲你每次攝入的劑量都很少。”雷銘平淡冷靜的聲音裡,聽不出有任何的情感起伏。
黑影冷漠地瞥了他一眼,嗤笑,“倒不如……痛痛快快要了我的命……”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你的命。”雷銘坦誠布公,“我需要你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哼。你身邊有了簡念,骷影盟的事情,你想知道什麼有什麼。”
雷銘笑着點了點頭,“可總歸還有他不知道但是你知道的事情。你和奎因的時間更久,你也更加有野心,所以你肯定會注意奎因的一舉一動,甚至是奎因說話的一個語氣,一個蹙眉,你知道的肯定比簡念多。”
“……原來……原來你這麼看得起我?你……你告訴簡唸了嗎?他聽見了,會不開心的。”
雷銘挑着眉梢在黑影的面前坐下,悠然隨意。
“我可以等,等到你開口爲止。”
黑影抽搐着嘴角,鄙視了雷銘一眼,高高揚着下頜,“你想要知道什麼?”
“奎因的弱點。”
黑影驚了一下,眉尖越蹙越緊。
雷銘倒也不着急,“正如我剛纔所說的原因,你以奎因爲自己的人生目標,我就不信你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你肯定探索過!”
黑影沉默了片刻,忽然大笑起來,笑得臉色鐵青,笑得無法呼吸,笑得五臟六腑都是鑽心的疼。雷銘始終沒有開口,只是安靜地看着他。
“是……我的確也問過自己這個問題,甚至……我、我也很努力去尋找這個問題的答案……”黑影盯着天花板,似乎陷入了回憶了,“從簡念被帶回來的那一天開始……我、我就意識到自己對奎因來說,只、只不過是隨時可以被淘汰的棋子……也、也只是用來牽制簡唸的一個小卒而已……所以、所以我很努力去探索這個問題……只要……只要奎因死了,哪怕只是被我控制了,我也可以擁有我想要的一切。”
“然後呢?”
黑影扭頭看向雷銘,滿是輕蔑的嘲諷,冷笑道:“你覺得呢?如果、如果我真的知道……知道奎因的秘密,知道奎因的弱點,現在……現在我還會落到這般地步?”
雷銘沉默,是在掂量黑影這番話的真僞。
“你不知道……”黑影的眸色一沉,語氣裡充滿了殺意又充滿了無可奈何,“奎因是個沒有弱點的人!他沒有任何弱點……是的,你不可能用弱點來進攻他!他銅牆鐵壁,他無堅不摧!任何和他挑釁的人,都會死於一旦……不,不僅僅是死,他會毀了你所有,你存在在世上的一切證明,聲譽、清白和尊嚴,他全部都會毀掉!”
黑影冷笑着,眼角掛着盈盈的淚水,長這麼大以來,他都忘記眼淚是什麼滋味了。
“你以爲你真的每次運氣都這麼好嗎?不,顯然不是的。是奎因從來沒有想過……他沒有想過真正、真正要你的性命……你對他、對他還有一定的價值……雖然我不知道是爲什麼,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總之,他一直都想要你活口……他似乎,是想要從你身上得到什麼東西……”
雷銘皺了皺眉,神色冷峻又專注,“他想要什麼?”
“我不知道……但,簡念或許會知道……”
“這就是奎因一直盯着我不放的原因?”
黑影有氣無力的“嗯”了一聲,顫抖着眼瞼,眼前的事物,他漸漸也看不清了。
雷銘微微沉思,始終想不通奎因想從自己這裡得到什麼。
“至少有一點,我能明確告訴你,一個人不可能沒有弱點,包括奎因。”
黑影眼神飄渺地看向雷銘。
雷銘站了起來,斬釘截鐵地說道:“只不過,因爲你和奎因都太像,你們野心勃勃,不折手段,不到目的誓不罷休,所以……奎因的弱點,也是你的弱點。哪怕你發現了,也不會上心,因爲人類的通病,因爲不肯正視自己的不足,所以你完全忽視。”
黑影怔怔的,腦海裡紛亂一片。
“總有一天,我會證明給你看,奎因的弱點到底是什麼。”雷銘頓了頓,忽然又叫來了兩個潛伏進來的軍人,“現在,你就老老實實的,待在你該去的地方。”
黑影意識迷迷糊糊地被託了起來,“你……你不殺我?”
“我從來不喜歡以暴制暴,你涉險富商綁架案,四人死亡,法律自然不會放過你!”
雷銘一個眼神,黑影便手無縛雞之力的被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