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榮麟……榮麟!”
錢小沫一面逆着人羣費力向前,一面呼喊着前面那抹白色的背影。
可那抹背影並沒有轉過身來,他就像是一束陽光在人海里移動着,錢小沫根本不知道他要去哪裡但還是不假思索的跟了上去。但因爲錢小沫太過着急太過緊張,結果一不小心和麪前一個肌肉發達的美國男人相撞。
錢小沫悶哼了一聲,徑直被撞得跌坐在地上。
美國男人急忙將她扶了起來,用英文問道:“你還好嗎,小姐?”
“抱歉……”
錢小沫抽回了自己的胳膊,皺着眉頭又急忙朝前走去,美國男人一行人回頭望着她,見她沒事很快就走了。但錢小沫卻因爲這一撞,再也找不到剛纔那抹熟悉的背影了。
錢小沫就像是掉了百萬美鈔似的,焦急的來回轉着身子,可找不到就是找不到,好像那抹背影從來都沒有存在過,好像他真的只是一束陽光,一束和連榮麟笑容一般燦爛的陽光。
“榮麟!連榮麟……連榮麟?”
錢小沫哽咽着帶着哭腔,步履緩慢的擁擠在人羣裡。
路過的人都不由得好奇的看向她,只見錢小沫抽了抽鼻子,忽然在原地停了下來。
擁擠的人潮裡,男男女女打扮時髦來自不同的地區不同的國家,大家說着全世界裡的各種語言。四周都是高聳入雲的摩天大廈和全天不停歇播放時尚廣告的巨型戶外廣告牌,這裡是全世界都在瘋狂的地方,可錢小沫一抹嬌小的身影站在裡面,落寞又淒涼,這裡,也是全世界最變幻莫測、最重商業價值、最冰冷的地方。
而她,只是想要追尋心中一片炙熱的情感而已。
“連榮麟……你到底在哪裡啊……如果是你,我求你不要躲着我,好嗎?榮麟……”
錢小沫哭喊着,眼淚止不住的從眼眶裡翻涌而出,渾身虛弱無力的蹲在地上,雙手抱肩,小臉埋在自己的臂彎裡嚎啕大哭。時間,都因爲她的哭聲而停止;擁擠的潮流也在這一刻凝固,空氣中久久地迴盪着她的哭聲,肝腸寸斷,這是她對連榮麟的虧欠,一輩子的虧欠。
雷銘撥開人羣,劇烈的喘着粗氣,看着眼前蹲在地上的錢小沫,他終於仰着頭,長長地鬆了口氣。天知道每一分每一秒他是如何煎熬過來的,錢小沫跑掉的那一刻,就像世界末日,所有的恐懼和慌亂如沙漠上的龍捲風鋪天蓋地將他席捲包裹,直到這一刻,他的心重新開始跳動,他的呼吸再度順暢。他真的好怕……好怕好怕……
他嘆了口氣,一點一點,腳步沉重的走了上去。
錢小沫的身子顫抖着,雷銘解開自己的外套,蹲在她的左邊,敞開衣服攏在她的身上,緊緊抱着她的胳膊,手心裡都是黏糊的冷汗,他將錢小沫擁進了懷裡。她啜泣着,雙手環住雷銘的腰,埋在他的胸膛裡,更是哭得一發不可收拾,將雷銘的胸口溼透,寒進了心裡。
“我在。小沫,我始終都會在你的身邊。”
雷銘輕吻着她的發頂,柔情蜜意的在她耳邊輕聲述說着。
“……我夢見……我夢見他死了……他怪我……剛剛我看見他了……可是……”
“你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了,連榮麟是怎樣的人,你比我更瞭解,他怎麼會怪你呢?你也看了他留下的信,他是知道你不會和他來美國的,他不會怪你,也捨不得怪你。”
“可他現在在哪裡?爲什麼還要躲着我?”
錢小沫擡起淚眼汪汪的臉,滿臉的淚痕,雷銘用手心輕輕替她拭去。
“他肯定有他的理由,說不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這裡是紐約,他不會在這裡的,剛纔你肯定只是看見一個幻影罷了。”
“……”
“走吧,我們先回公館。”
雷銘扶着錢小沫站了起來,她依偎在他的懷裡,身上搭着雷銘的外套,由他摟着朝回走去。錢小沫擡眸望着他,臉上的眼淚漸幹,聲音卻還是顫抖的,“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我看了街頭監控的畫面。”
“……他們肯給你看?”錢小沫抽了抽鼻子。
雷銘低頭看着她一笑,颳了刮她的鼻樑,“我是誰啊?是雷銘,只要能找到你,我什麼法子都有。”
錢小沫淺笑,往他懷裡貼着,“謝謝你……一直都在。”
雷銘勾了勾脣角,越發抱緊了錢小沫,“現在和將來,我都會永遠在你身邊,所以,不要擔心也不用害怕……”
錢小沫點了點頭,沒有再開口,只是默默地朝回走去。
這個冰冷的街區,終於因爲有了雷銘而變得溫暖。
雷銘走了幾步遠,卻忍不住回頭看,茫茫人海里,都是陌生的面孔和陌生的聲音。
剛剛在監控裡找錢小沫的時候,雷銘也看見了——那抹和連榮麟一模一樣的白色背影——絕對不是錢小沫的幻覺。很可惜的是攝像頭沒有拍到那個人的臉,雷銘當時很震驚也很懷疑,一個雙眼失明的人是如何在擁擠的人潮裡這般行動自如?
雷銘疑惑着收回了目光,安撫着錢小沫,兩人漸漸走遠了。
此時,一個人依靠着冰冷的灰牆,站在不遠處的巷子裡。距離剛剛錢小沫和雷銘所在的位置,不過十步左右的距離。他穿着白色的鏤空英倫式皮鞋,鞋邊是淡淡的金色,他用鞋尖點了點地,緩緩迎着陽光走出了巷子。
金色的陽光下,他雙手插在褲兜裡,一身白色的西服襯托他儼然如教堂外的天使雕塑。
似乎就連陽光都被他的容顏所驚羨,都不敢落在他的五官上,只留下一抹碩長的身影,那人便沿着和錢小沫相反的方向離開了。手裡,沒有盲人棍,也沒有撞上迎面而來的人。
他,能看得見。
……
回到公館,一切都已經打點好了。
雷銘摟着錢小沫上了樓,她始終都是無精打采的樣子,尤其剛剛還哭過,現在更顯憔悴。
“我放洗澡水,你好好泡個澡。”
雷銘扶着她在牀上坐下,單膝跪在錢小沫的面前,開始幫她脫掉高跟鞋,換上舒適的拖鞋。臥室門外,傑奎琳剛剛下了飛機趕來,見到這樣的畫面知趣的退了出去。
不過,傑奎琳還是忍不住多看了雷銘兩眼。
帥氣又溫柔的男人,完全命中女人的死穴。
她忍不住嘆了口氣,又看向錢小沫,身邊有這麼優秀的男朋友不好好珍惜,卻還要自己男朋友忙着去找另一個男人。雷銘明知道連榮麟愛慕着錢小沫,還心甘情願的爲錢小沫去尋找,傑奎琳搖了搖頭,究竟雷銘對錢小沫的愛有多深,才能做出這麼大的犧牲?
“你來了?”
雷銘走了出來,帶上了臥室的門。
傑奎琳立馬回過神來,職業化的口吻完全察覺不出她剛纔的心思,“是的,BOSS。”
“小沫先休息了,有事我們去書房。”
傑奎琳乾脆利落的應了一聲,跟在雷銘的身後進了書房,便將公文包裡的資料擺在了雷銘的面前,這一次,傑奎琳是真的來彙報集團在美國的業務情況。雷銘隨手翻了翻面前的文件夾,“我看過之後會再指示你,沒事你可以先回去了。”
“……還有一件事,BOSS。”傑奎琳猶豫了片刻纔開的口。
雷銘合上文件夾,擡眉望着她,“什麼事?”
“顧小姐剛剛和我聯繫,她已經知道BOSS來了美國,想和您見一面。”
雷銘面不改色的繼續翻開了文件,“我和她沒什麼好說的。她再聯繫你,你可以不理她。”
“……我知道了,BOSS。”
傑奎琳微微頷首,雙手提着公文包,轉身剛要走的時候,她忽然又看向雷銘,忍不住還是問道:“BOSS,我很好奇,爲什麼您要這麼緊張連榮麟的下落?他是我們的對手啊!”
雷銘若有所思的看向傑奎琳,脣角微微揚笑,“你戀愛過嗎?”
“我……”處變不驚的傑奎琳,這一次真的臉紅了。
雷銘公事公辦的眼神頓時變得柔和起來,滿臉都是令人羨慕的幸福感,“如果你真的愛上一個人,你就會明白,自己的喜怒哀懼完全會被她牽着走。她開心你也會開心,她擔憂你也會擔憂,她的一切在你心裡都會被放大,所以爲了小沫,我需要知道連榮麟到底在哪裡。”
“可BOSS以前也說過,愛情是自私的,絕對佔有的。您就不擔心,找到連榮麟之後,錢小姐她會改變心思,會跟着連榮麟走了嗎?”
雷銘笑着站了起來,斬釘截鐵地說道:“她是跑不掉的!”
“……”
傑奎琳從未在雷銘臉上看過這樣的表情,是那樣的堅定,那樣的執着。
究竟是怎樣兩顆相互交融的心,才能讓一個人如此信心滿滿的說出——她是跑不掉的?
傑奎琳離開了書房,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的。
她站在錢小沫的臥室外,側頭望去,莫名的開始羨慕這個女人,羨慕起愛情。
可傑奎琳不知道的是,沒有愛情生來就是這樣的,她不知道錢小沫究竟爲此煎熬了多少。
她不知道,並不是所有女人和男人都能堅持等待。
所以幸福的愛情,是可遇不可求的。
此刻,臥室裡,平躺在牀上的錢小沫,不知不覺睡着了。
可她只要一睡下去,就會做噩夢,就會夢見連榮麟渾身是血的模樣。
她強迫自己醒來,卻根本醒不來,渾身僵硬着動彈不得。
可錢小沫卻還能感覺到夢境之外的現實,她能嗅到熟悉的氣息,感覺到身旁的牀凹陷了下去,有個溫暖的懷抱讓她依靠,有雙大手愛撫在她的臉上,甚至能聽見一個低沉渾厚的男聲在她耳邊低哼着小夜曲,讓錢小沫的心漸漸安寧下來。
夢境開始變換,錢小沫急躁的呼吸開始變得有規律起來。
雷銘抱着她,替她蓋好了被子,錢小沫緊緊抱着他,一整夜,都沒有鬆手。
他笑了笑,脣角如月牙彎彎,他真的好慶幸,這是一段送不走的愛。
爲此,他必須爲錢小沫找到連榮麟!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