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出去。”
雷銘垂着頭,不長不短的頭髮正好遮住了他的眼睛,只能看見他緊抿着的蒼白脣角。他的身形在落日餘暉的照射下,蕭索又單薄,像是一張脆弱的、被人蹂躪過後的廢紙。
“可是,哥,我……”
“出去!”
雷銘中氣十足的一聲咆哮,轉過頭來怒氣衝衝地瞪着雷晴,血紅的雙眸好像要吃人似的恐怖!他惱怒得臉紅脖子粗,一根根青筋跳動得隨時都會爆炸!
雷晴和秦浩然都被嚇住了,此刻的雷銘像是中了巫婆惡毒的詛咒,正在慢慢變成野獸。
秦浩然知趣地拉着雷晴出了臥室,關上了臥室的門,只留雷銘一個人站在牀尾。
晚秋的夕陽如血色似的拉長了雷銘的影子,他呆若木雞地杵在原地,腳下是一張張勾人心絃的情詩。他從來不知道連榮麟在背地裡搞了這麼多花樣,也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太太和連榮麟竟然是這樣的關係!
小沫……
單純善良又可愛呆萌的包子妞,會和別的男人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雷銘真的不願相信。
他掏出手機,撥出了舅媽的電話,響了很久,電話那頭才響起,伴着舅媽慵懶的聲音,還有搓麻將牌的聲音,“我的乖孩子,找舅媽有事啊?等等,我還要碰一個……”
“我想問你……”
“直接說……我這手氣怎麼這麼差!”
“四個多月前的慈善晚會,小沫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我想想,是啊!我們一起去的連公館啊……自摸!哎,這牌……不要了……”
雷銘的心猛地一揪,“那晚上呢?你們是一起離開的?”
“沒有啊!我給她打了好多通電話都沒人接,我以爲她走了,我們就自己回去了。”
雷銘咬着牙,嚥下了吼中的硬物,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自摸!哈哈,給錢給錢,你們給錢啊……”
電話裡傳來舅媽歡天喜地的笑聲,雷銘背靠着牆,一聲長嘆,雙手垂在身邊,手機無力的掉在地上,“砰”的一聲,立刻黑屏了。他後仰着頭,張着雙脣緩着氣,空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濃稠了,他竟然有了一種快要窒息的感覺!
小沫,連榮麟;錢小沫,連榮麟……錢小沫!連榮麟!!
雷銘一聲嘶吼,雙手抱着頭,沿着牆壁疲倦地癱坐在地上,卡片環繞在他的身邊,折射着血色的餘暉,充滿了嘲笑、鄙夷和譏諷,像極了連榮麟皮笑肉不笑的那張臉!他似乎都能看見,連榮麟抱着錢小沫,和錢小沫接吻,吮吸着她香肌的畫面來!雷銘氣得一腳踹在牀腿上,抓起地上的卡片全部都撕得粉碎,撕得粉碎!
他要撕乾淨!他要將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全部撕乾淨!
然後,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錢小沫還是他的妻子,她肚子裡的孩子還是他的孩子!
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雷銘撕得渾身乏力,雙臂遮着自己溼潤的雙眼,腳旁黑屏的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
雷銘沒有心思去接,根本看都沒有看一眼,任憑電話鈴聲自己斷掉。
他怒紅着雙眼看着地上的碎片和餘暉,心裡是一千個一萬個不相信這是真的!
——“你不和我離婚?”
——“不了……除非、除非你要和我離婚……”
往事在雷銘的眼前一幕幕閃現,他必須去找錢小沫……他要去聽錢小沫的解釋……
對!錢小沫是不會這樣對他的!
雷銘恍惚間想要站起來,可是腳下一個打滑,又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手機這個時候又響了起來,就在雷銘的手邊。
他抓着手機坐了起來,屏幕上閃爍着“不知來源”四個字,讓雷銘頓生了不祥之感。
“喂,雷先生,好久不見了。”
雷銘的目光一沉,犀利的眸子如刀似的看進了血色的殘陽裡。
這個聲音,他這一輩子都忘不了——曾經在森林裡開槍擊中雷銘的黑衣人!
“你又想做什麼?”
“別這麼緊張,我來呢,是想給你一個解脫自己的方法。”
“哼!我需要解脫嗎?”
“當然,現在你痛苦不堪又狼狽低迷的樣子,可全部都在我的眼中!”
雷銘的心一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雷先生是聰明人,我也不想和你兜圈子。你的公寓四周,都有我安排的眼線。你的一舉一動,甚至一個呼吸一個眨眼,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所以,我奉勸雷先生,還是老老實實地按照我說的去做,否則,下一個血的教訓,可沒有這麼簡單了!”
雷銘瞠目結舌,立刻放眼出去,看着臥室四周和陽臺外面,這個傢伙會在哪裡?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雷銘沒好氣地低吼着。
對方嘖嘖了兩聲,“別用這種口氣和我說話,你應該感謝我,上一次在樹林裡,這一次在大馬路上都給你的小媳婦留了活命!但是,你似乎不把我的話放在心上,沒辦法了,無論如何總該有人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雷銘不安地逼問道:“你把小沫怎麼了?”
“別擔心!死不可怕,最可怕的是百無聊奈的活着。你不如現在趕去醫院看看,錢小沫的姐姐錢小湘,這輩子,估計都醒不來了……你猜她怎麼了?成植物人了!哈哈哈哈!”
“是你!是你們乾的好事!你們到底想要怎麼樣?”
“雷先生,你有沒有想過,我們上次爲什麼一定要帶走錢小沫呢?因爲有了她,我們可以要求你做任何事情!不過,錢小沫身邊的王子騎士太多了,我們不好下手,錢小湘可不一樣……她是一個警告!我們對你的一個警告!如果你不按照我們說得來,下一個就是錢小沫!”
雷銘停頓了很久,眸中的火氣漸漸散去,隱忍着問道:“那你們到底想要我怎樣?”
“不着急,警告先送來,我們的要求,隨後也會到,到時候你只要記住我今天和你說的話……嘟嘟嘟嘟……”
“喂?喂!”
雷銘還來不及說什麼,對方已經匆忙的掛斷了電話,只剩下一陣忙音。
此時的落日已經隱到了山後,天色陰沉沉的,飄起了濃濃的雨霧。
小沫!
雷銘心裡翻涌起滾滾的擔憂,立刻擰開臥室的門直衝了出去。
一直候在客廳裡的雷晴和秦浩然趕緊站了起來,還來不及和雷銘說上話,他撩起一陣風已經衝到了玄關,推開門,門外的顧琪雪抱着懷裡的文件正要敲門,她笑了笑,“我是來給你送方案的,剛纔你忘記拿走了。”
“我現在沒心情看你的方案!”
說着,雷銘一把手推開了顧琪雪,狂摁着電梯的按鈕。
顧琪雪趾高氣揚地回過頭來,莞爾一笑,“我剛纔在新聞上看見錢小沫的家人好像出了事,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了,新聞裡連榮麟可一直都摟着錢小沫的腰……想來,現在肯定也在醫院裡陪着小沫吧!你是要去醫院?”
雷銘的眸子一閃,像是想明白了什麼,又像是越發糊塗了。
電梯叮的一聲在他面前打開,雷銘緩緩擡起頭來,看着空無一人的電梯,卻又突然轉身朝顧琪雪走去,一把搶走了她手裡的文件,“浩然,你過來看看這份方案。”
顧琪雪得意的一笑,跟在雷銘的身後走了進去,關上了身後的門。
客廳裡的雷晴和秦浩然,都被雷銘前後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愣住了,好半天沒有回過神。
雷銘卻鎮定自若的坐在書房裡,和他們商議着凱盛的事,好像剛纔的插曲從沒有發生過。
……
……
與此同時,醫院,錢小湘的病房裡,忙碌的醫生和護士剛剛巡牀離開。
“媽……媽,下午你都沒吃東西,喝點牛奶吧!”
錢小沫攙扶着撲在錢小湘病牀上的錢媽,錢媽哭得是肝腸寸斷,眼淚鼻涕一把,根本捨不得從錢小湘的病牀上離開。錢爸坐在輪椅上,眼淚沿着他老臉的皺紋溝壑緩緩落下,他又用自己年輕時做農活的、佈滿老繭的手擦拭着,真的是一把辛酸一把淚啊!
“我的兒啊!這不是活生生的讓白髮人送黑髮人嗎?”錢媽嚎啕大哭着。
錢小沫眼裡也包滿了淚水,哽咽着,“媽,醫生說了,我們說的話姐都能聽見,只要我們多用用感情,喚醒姐的概率也不是沒有啊!媽,你不要這麼傷心啊!你這樣……姐聽見了會很難過的!”
“我就是想要她難過……小湘是孝順的孩子,聽見我們這麼難過,她還捨得不起來嗎?”
錢小沫勸不動錢媽,自己又大着肚子,很多時候不方便。
連榮麟拍了拍她的肩頭,走了過來,“阿姨,現在小湘出了事故,小沫又懷着身孕,您知道兩個女兒都是孝順的,又怎麼捨得小沫大着肚子還爲您擔憂焦急呢?”
錢媽緩緩擡起淚眸看着小沫,這才反應過來,起身緊緊捂着錢小沫的手,泣不成聲。
連榮麟又走向錢爸,“錢叔,我剛纔問過醫生了,小湘在這裡入院治療一段時間,就可以到更好的療養院進行調養。那裡的醫術和醫療水平不比這裡差,而且環境清幽,鳥語花香,對小湘的恢復是最好的,我在那邊安排一下,錢爸錢媽也能在療養院住下來,方便照顧。”
錢爸猶豫着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們實在不願意再欠人情了。
連榮麟又細細緻致的分析了一番,爲了錢小湘好,錢爸最後還是不得不應下了。
“那我現在給療養院打個招呼,院長是我們家舊識,很好說話的。”
連榮麟轉身出了病房,關上了門,透過玻璃看着錢家人痛苦的模樣,他溫暖的雙眸裡立刻泛起了驚濤駭浪!誰都不知道,這起事件背後的真相,除了連榮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