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威在同飛鷹隊的交接中,忽然發現了一些問題。副隊長對他說,最近飛機零件丟失、機油被盜的情況屢屢發生,而且比漢威在的時候頻繁得多。因爲飛機零件被盜,前些天二中隊的一架飛機就爬升過程中出現意外,迫使飛行員只有放棄飛機跳傘,一架珍貴的飛機就報廢了。
就爲了偷點零件換錢,居然落個機毀人亡,漢威想來氣憤。
晚上,心有不甘的漢威就帶了新提升的副隊長和幾個學生兵躲去機場抓“老鼠”。
果然,深更半夜,一陣悉簌的動靜,漢威按住急於擡頭的身邊的學生兵,示意他等等。
竊竊私語的聲音傳來,“拆哪個?”
“就那個,上次2002號上拆的那個。”
“不好吧,上次2002號是不是就因爲咱們那天晚上偷拆了零件才爬不動,被日本艦隊打中的呀?”
漢威心頭一緊,血都往上冒,2002號飛機,正是小亮的那架。
“胡說什麼?那是他小孩子技術不好。上次拆了楊隊長的那個零件,不也平安無事。”
“可,可~~,那次楊隊長可好好盤問了我們後勤一場,嚇得我一身冷汗,好在我嘴靈,不然~~”漢威聽到拆卸東西的叮噹聲。
幾把手電的光柱同時直射兩隻“老鼠”,嚇得其中一個人從梯子上跌落下去,在地上唉呦亂叫。另一個想逃跑也被抓住。
漢威下令把他們二人帶去了作戰室審問。
威嚇下,兩隻後勤的“老鼠”一五一十招供了罪行。原來小亮的那架飛機確實是被拆卸過零件的,加上小亮的技術畢竟還不純熟,在那種本來是精銳之師都難操勝券的激烈戰役中,再加上這失靈的飛機~~。
漢威痛心疾首,拍出手槍來,大罵說:“你們罪該萬死!”
兩個“老鼠”見漢威眼睛噴火,知道他是動真氣了。生死關頭,年紀大些的兵苦笑了說:“楊隊長,我們不過是奉命行事,你要殺也不能找我們當替罪羊呀。”
漢威覺得他們話裡有話,再追問時,爲了保命,兩個“老鼠”才說出個天大的秘密。居然這個事情幕後的黑手是負責後勤的錢伯庸的妻弟。
錢伯庸笑呵呵的進來,對漢威說:“楊大隊長辛苦了,‘飛鷹’隊的事情,錢某自會處理,就不煩勞楊隊長了。”
漢威十分的動怒,但現在畢竟他已經不再是“飛鷹”的人。但小亮兒的死,他總是不甘心的。
漢威義正詞嚴的對錢伯庸說了他了解的情況,拿了兩隻“老鼠”的供狀給錢伯庸看。錢伯庸震怒的說,一定嚴懲。
漢威回到“獵鷹”大隊不久,就聽說兩隻“老鼠”被槍斃了,那個錢伯庸的妻弟被免職。漢威心中不平,再去找錢伯庸理論時,錢伯庸一再表示,這個事情已經查清,完全是兩隻“老鼠”意外的一次胡作非爲,根本不存在偷竊飛機零件和倒賣汽油的事件發生,讓漢威也不要無中生有、小題大做。
多虧漢威手裡還留了那夜那兩隻“老鼠”的供狀,同錢伯庸撕破臉就吵了起來。
錢伯庸氣憤說:“楊隊長,你別剛升官就不知道自己是誰,我是知道你有後臺,但我也不是好惹的。我好歹還做過你幾天的長官。”
“那好,咱們軍法處見。”漢威執意要爲無辜死難的兄弟們申冤。
原來中隊裡的弟兄們義憤填膺,聯名寫信要求追究這個事件。並有人應了被槍斃的一隻“老鼠”的家人的託付,把一本賬簿轉給了漢威,鐵證如山,漢威立刻準備寫信向軍法處舉報,以杜絕後患。
昏黃的油燈前,漢威幾次提筆都寫不下去,想起無辜慘死的亮兒,他的死是多麼的無奈。
“報告!”門外傳來勤務兵的聲音。
漢威喊了句“進來”
門開了,勤務兵身後進來的人竟然令漢威大驚失色:“大哥,張大哥!”
楊漢辰同張繼組風塵僕僕的進了屋。
“你這個地方夠難找的呀,我和你大哥從西京飛過來也就下午四點不到,找到你這裡都要半夜了。”張繼組說。“這個地方挺簡陋的,威兒小弟這種大少爺也要歷經這種磨難了。”
漢威笑笑,吩咐勤務兵倒水過來。
勤務兵剛出門,不等漢威發問,大哥就立刻沉下了臉,進門時的笑意頓消,單刀直入的問:“你還有多少事要瞞我?”
漢威驚愕了,他相信大哥千里迢迢深夜造訪,絕對不是爲了想念他了過來看望,定然有什麼大事。可聽大哥這麼一問,漢威也是心驚肉跳,大哥該不會?~~~
“跪下!”大哥喝了一聲,嚴厲而悲憤。
“夥計!”張繼組忙勸漢辰。“你怎麼這麼大火氣。”
漢威不敢反抗,跪在地上。支吾了就是不敢把亮兒的死訊說出口,雖然他已經猜到大哥可能是知道了,但又不相信大哥會這麼快知道,畢竟樊小亮是他侄兒的事情只有他中隊裡幾個親近的人知道。
“亮兒他~”大哥話剛出口,又喉嚨噎阻般說不下去。就這三個字,漢威就知道大勢已去,大哥是瞞不住了。眼淚如斷線的珠子倏然落下,漸漸的傾涌而出的泣不成聲。
“閉嘴,哭什麼?人都去了,哭也沒用。”大哥的喝斥卻阻止不了漢威的哭聲。
“你是不是又想找打?我說了,再聽你哭一次就打你一次。你別以爲當了你張大哥的面我不敢動你。”大哥兇道。
“大哥~~哥~~亮兒他~~哥~~你要打就打我一頓吧~~我還心裡~~心裡好過些。”漢威幾個月來已經被戰火灼紅了眼,很久都忘記了自己在楊家時那個養尊處優的少爺身份,滿腹的心酸委屈直到今天見了大哥,卻真切的抑制不住發泄出來。
張繼組忙勸阻說:“威兒兄弟,你這~~你這不是找打嗎。你哥當了你鬍子卿大哥都能擂你,你張大哥的面子怕更不做用了。別哭了,好好說話。”
漢辰長嘆口氣,嘴脣略微抖動幾下,深沉的說:“別哭了,黨國的飛行大隊的隊長,就是這幅哭哭泣泣的沒出息樣,大哥都爲你難堪。”
漢威忍住悲聲,低頭說:“大哥,威兒罪不可恕,亮兒他~~,我~~”漢威話不成句,忽然他不知道哪裡提起了勇氣對大哥說:“都怪威兒不好,就不該當年自作聰明的放小亮兒他逃走去~~,害得亮兒如今慘死。我都恨不得中彈撞敵艦的是我,把亮兒留下來。亮兒還小~~~我,我怎麼跟嫂子交代~~也沒臉見大哥~~”漢威邊說邊哭起來。
漢辰聽了漢威的話仍然面無表情,冷冷說:“這是意料到的結果,羽翼未豐的小鳥就去跟了蒼鷹穿越雲層,不掉下來摔個粉身碎骨纔怪。”漢辰又嘆息一聲:“所有在父母羽翼下的小鳥,都覺得自己有了鴻鵠之志就夠了,~~”漢辰哽咽了一句,鎮定片刻說:“這也不全怪你,所以亮兒出走的事上,大哥沒重責你,這個事情,大哥有責任。~~亮兒他~~他留下什麼話了嗎?”
漢威更是心內煎熬,他怎麼對大哥講呢?對大哥說,就爲了亮兒不肯再回楊家,不肯承認大哥這個父親,就在亮兒犧牲前的一週,他還代大哥行了家法,痛打了亮兒一頓;還是對大哥說,亮兒入了蘇共,已經同他們分道揚鑣?亦或說出亮兒私自結婚生子的事。
見漢威遲疑,漢辰冷笑聲說:“冤孽!”
“哥,亮兒他~~亮兒~~”
“好好說話!”大哥再次的喝斥,漢威才把知道亮兒已經娶妻生子的事情對大哥講,並在大哥的引導下,說出了亮兒從蘇共過來的基本情況。漢威對大哥說,他已經派人去尋找肖婷婷,如果找到婷婷,他務必勸婷婷把孩子送回楊家。
漢威把亮兒生前的遺物和幾本日記從箱子裡拿出來,撫摸着小亮生前的衣物,漢威發現大哥的嘴角再微微抽搐,但仍然面無表情,只是撫摸衣物的手已經是劇烈的抖動。
“亮兒的東西,留給肖姑娘吧。睹物思人~~”漢辰沉吟片刻,“威兒,你也不用太自責,國事爲重,兒女私情以後再提。~~你嫺如嫂子~~她地下~~會明白的。”
看到漢威攤在桌上正在寫給軍法處的信,漢辰拿起來看看皺皺眉頭。漢威就忿忿不平的把軍中的腐敗和亮兒無辜的慘死對大哥一一例舉。
大哥看看笑笑,把信和那本賬簿遞給張繼組,張繼組看看,對漢辰會心的點點頭。
“威兒,大哥的話你還聽不聽?”漢辰問。
漢威覺得奇怪,就說:“哥的話,威兒哪裡敢不聽。”心想聽你的話都不免一個不是就被捶楚,不聽話我還不作死。但他也想到大哥不會平白的問這句廢話。
果然,大哥不容反駁的說:“這東西大哥拿去了,你只管帶好你的兵,打好你的仗,那纔是你該作的。至於後勤蛀蟲的事,你不要再過問。”
漢威疑惑,他覺得大哥應該同他一樣怒髮衝冠去找錢伯庸拼命纔對。大哥的舉動很反常。
漢威問:“可是哥~那錢伯庸~~”
“錢隊長是錢隊長,你是你,他的事你不用管,也不許管!”漢辰厲聲喝斥道。
“大哥~”漢威還是不明白,如此證據確鑿的事,爲什麼大哥不讓抓出真兇。
“威兒兄弟,你大哥是爲你好。”張繼組開口了,“你呀,年輕氣盛,該聽聽你大哥的話。”
看了威兒莫名其妙的神色,張繼組接着說:“這全軍上下誰不知道你楊漢威是龍城楊司令的弟弟,這大家都在看着呢。”
“這有什麼關係嗎?”漢威最討厭別人張嘴閉嘴就說他是楊漢辰司令的弟弟,彷彿他的步步高昇都與自己流血拼命的赫赫戰功無關,完全是屬於“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家族蔭庇。
張繼組詭笑了先看眼神色自若的楊漢辰,又對漢威哄勸說:“你是不是同錢隊長打架了?”,不等漢威答話,張繼組又說:“你對錢隊長提你大哥幹什麼?還說錢隊長敢得罪楊家的人,要他好瞧。”
漢威氣得臉色通紅,質問說:“你聽誰說的?我從沒這麼說過。”漢威又氣憤又委屈,心想這個錢伯庸不僅是行爲諉祟,居然人品如此齷齪。
“我對天發誓,我從來沒對外人提過我的家事,我~~”漢威委屈的眼淚直在眶裡打轉。
張繼組笑笑拍拍他說:“別哭別哭,當心你哥急了眼打你。”回頭看了眼漢辰,又語重心長的對漢威說:“你是不用說你的家世,但錢伯庸的表哥是黑衣社的雲老西,他什麼不知道你的底細。你就別再鬧下去了,聽你哥的話。這些事看上去就是個線頭大的小事,若順了捋下去,不定牽出多少‘意外’來,你還是太稚嫩。”張繼組見漢威面色凝重,眉頭深鎖,哄勸說:“過去的事情先埋在心底,就壓在心底了,將來有機會再說。你身上帶了多少人的心血,你身子的尊貴就別跟錢伯庸他們這路混混去計較。”
漢威立刻明白了大哥和張繼組此行的目的,心裡的悲憤又添加上幾分不屑和輕視。大哥都搭上了親生兒子的性命,居然還要忍氣吞聲的爲這些官府上的“蛀蟲”去遮掩,以大哥他今日的地位尚且如此,這是多麼的可悲。不知道國內還有多少這種的“蛀蟲”躲在陰暗的角落茹毛飲血的竊笑呢。
漢威慘然的冷笑一聲說:“威兒聽哥哥們的話,威兒如今明白了,仗打得如何根本不在於軍力有多雄厚。怕是我們的軍隊就是毀在自己人手裡了。日本人根本不用再拿什麼航母開到東海來打咱們,幫了黨國在上面多養幾隻‘蛀蟲’就夠了。”
張繼組一臉尷尬的笑,漢辰幾步過來揪了漢威的衣領剛伸出手,就被張繼組一把抱住嬉笑了勸說:“夥計,夥計,來的時候不是說好不急的嗎,算了算了,他半大個孩子,扔他在這窮山惡水的鬼地方朝不保夕的拼命已經夠委屈他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