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了這一個小插曲,調查隊對於弧菌的研究並沒有停下來,實際上在筱秀兒和索菲亞兩人奇蹟般病好之後的兩日,細菌學家科赫和幾個醫師研究出了弧菌致病的原理。
“大量的弧菌進入人體,它們幾乎會完全被人體分泌的胃酸殺死,但是也許會有幾顆弧菌安全抵達小腸,它們會分泌一種毒素,像是水泵一樣將氯離子從小腸細胞裡面泵出去。這樣的結果會導致氯離子和小腸腔中的鈉離子結合,細胞外面變成高鹽環境,而細胞裡低鹽,爲了維持水鹽平衡,細胞的水會流失到細胞外面,而缺少水的小腸細胞從人體的其他地方吸取水份,然後再次排到小腸腔。僅僅一天,毒素就能夠通過小腸細胞從人體中吸出6升水,這就解釋了爲什麼病人會發生劇烈的脫水現象。”
“弧菌也在獲得了營養和能量的同時,進行大量的繁殖,它們隨着病人排出來的異物流入河道或者下水道,形成污染。筱秀兒發現的水手是第一個病原體,但是被污染的絕對不只是他帶回來的水而已,他本身就變成了病菌的溫牀。”
科赫大致研究透了弧菌致病的原理,與其他的研究者一同向調查隊宣佈了他們的研究成果。
這個發現是一個驚人的進展。
之前筱秀兒的調查阻斷了弧菌的傳播,但是還是會有人不可避免地感染瘟疫,或者以後又會不知道在哪裡重新爆發這種類型的瘟疫,而對於病理的研究就更加接近問題的本質,他們可以有方向地找到治療的方法。
“照這樣說,流失的不只是水份這麼簡單,還有維持細胞功能所需要的氯、鈉和鉀離子。我明白了爲什麼病人會手腳發麻甚至是肌肉抽搐,還有器官衰竭。”筱秀兒親身體驗過嚴重腹瀉的痛苦,對於這種疾病更有一番瞭解。
她嘗試着提出一個治療方法:“弧菌的致病原理很簡單,它導致大量的水份和離子流失,如果我們能夠爲病人及時提供某種溶液,爲人體同時補充水份和鹽類,是不是可以有效地緩解症狀,恢復人體的水鹽平衡,同時給人體自身的免疫系統足夠的時間將弧菌殺死或者將其排出?”
衆多醫師和生物學專家互相對視了一眼,又先後對細節進行爭論,最後打算按照筱秀兒的建議進行試驗。
筱秀兒提出的治療方法並不算困難,反而是極其簡單。比起那些需要動手術的疾病而言,如果只是補充人體因爲嚴重腹瀉缺少的溶液,還真的算是簡單了。
他們很快就開始了緊張的臨牀實驗。
首先他們需要配置合適的溶液,這種溶液必須要儘可能和患者喪失的電解質濃度相同。
經過調查隊的強烈要求,官府爲他們提供了食鹽、糖和乾淨的水。
“奇也怪哉,怎麼調查隊會向我們要食鹽和糖?難道他們只用這些常見的東西就可以治療患上瘟疫的病人?”
“除非他們打算化腐朽爲神奇,實在是令人難以想象。”
對於調查隊的要求,官府衙門的官吏如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他們無法理解食鹽、糖、水和瘟疫之間的關係。
“先將水煮沸避免水內還有弧菌,然後比例大概是1升水加入1茶匙的食鹽和8茶匙的糖。”
筱秀兒等人經過更加詳細的研究,她們使用很簡單的方法就研製出了治療弧菌的溶液。
一桶桶溶液被擡到了瘟疫區,他們讓病人喝下這種溶液,將患病的病人當成了臨牀實驗品。
還在被瘟疫折磨的人就像是看到了救星,爭先恐後地當小白鼠,將這種還帶着甜味的溶液灌下。
在致死率將近50%的瘟疫面前,哪怕是多加一絲活命的機會,他們都願意嘗試。
奇蹟出現了,當人們接受了這種簡單的治療方法後,還在苦苦掙扎的患者死亡率大大下降,大多數人的腹瀉症狀得到緩解,越來越多的患者最後自愈。
瘟疫的第10日,天津衛爆發的瘟疫在無情地奪去了500人的性命後,終於得到控制和治療。
楚雲坐鎮天津衛的第15日,再沒有新患者報告,至於患者除了死亡的人以外,其餘人在生理鹽水的幫助下渡過難關,進入了恢復的階段。
瀰漫在全城的瘟疫恐慌至此煙消雲散,城中重新恢復了秩序,人們不再畏懼瘟疫,只要煮熟食物和水,就能夠避免感染到瘟疫。
即時感染了瘟疫,也有治療瘟疫的口服溶液,可以大幅度地降低瘟疫帶來的死亡率。
因爲瘟疫的爆發和推行煮水的應對策略,販賣木柴的樵夫和煤炭的工廠倒是從瘟疫生意中發了大財,他們的柴火和煤炭大受歡迎。
一些窮人買不起大量的木柴和煤炭,官府爲了控制瘟疫,也需要向窮人發放免費的木柴和煤炭。
華北大地經過上千年的開發,木柴供應越來越少,對於煤炭的需求量更大,這次瘟疫也間接促進了煤炭挖掘業的進一步發展。
事情還沒有結束,善後的措施同樣重要,調查隊需要對被感染了弧菌的水井和下水道進行消毒,還要火化感染瘟疫而死的病體,集中處理病人的排泄物。
不過在他們對瘟疫進行收尾的時候,調查隊遭遇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困難。
他們打算對感染瘟疫而死的病體進行火化、防止弧菌生存時,遭到了這些死者的家屬強烈的牴觸,他們打算讓這些人入土爲安,而不願意火化。
這件事情越鬧越大,直到楚雲親自出面安撫城中的百姓,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並讓官府向每一個家屬發放了一筆撫卹金,才得以徹底消滅病原體。
對於人們還普遍保守的觀念,楚雲並不覺得有什麼,想讓這個時代的平民接受超前的常識,道路還十分漫長,只能夠慢慢來。
瘟疫的第30日,僅僅在瘟疫大爆發的一個月,收尾工作便宣告結束,調查隊在確保沒有異常的狀況後便準備返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