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大明的朝議,文武百官盡皆默不作聲,都在等待着崇禎皇帝發話。因爲這次朝議的主題很沉重。
“大同府、宣府兩座邊鎮,雁門關、居庸關等雄關,盡皆向闖賊投降,闖賊距離京師不遠,朕問你們,是堅守京師等待各地援軍到來,還是應遷都前往南京古都,以圖再復山河?”崇禎的話已經十分直白。
現在擺在大明羣臣面前的只有兩條路,一條是走,一條是留。
文武百官一片譁然,交頭接耳起來。
李自成的進展讓所有官員都大驚失色,這纔多久,李自成帶領的北路農民軍就已經快殺到天子腳下了。原先被寄予厚望的大同鎮和宣府鎮,形同虛設。
“請陛下下旨,遷都南京,保存實力,以圖東山再起。另可留太子殿下以及一批大臣堅守京師。此策最爲穩妥,天命微密,當內斷聖心,勿致噬臍之憂。”翰林院的官員李明睿站出來說道。
崇禎的身體微微前傾,顯然是對於李明睿的話語頗爲贊同。
不過在北方官員的示意下,很快就有言官站出來反對李明睿:“聖上萬萬不可,李明睿該殺!”
“愛卿何以如此斷言?”崇禎不悅,不過在朝議上又不敢當着衆多大臣的面發難。
“昔日土木堡之變,我大明數十萬精銳毀於一旦,留守京師的老弱病殘不到十萬。瓦剌首領親率數十萬瓦剌騎兵兵臨京師,比起如今之形勢更加危急。然而當年兵部尚書于謙極力主張堅守京師,最終瓦剌騎兵退卻,朝廷轉危爲安。因此我們必須要有決一死戰之信心,方可保全帝國神器!”一個北方官員站出來說道。
“土木堡之變與當今形勢不可同日而語!瓦剌騎兵乃是異族,一旦入關會遭到天下臣民之抵抗,處處受制。而李自成本身是漢人,又裹挾無數農民,說句不好聽的,闖賊已然取得部分民心,將士無不懼怕,我軍士氣已去,徒勞待在京師的話,無異於畫地爲牢。”李明睿朗聲說道。
“你這是在漲敵人志氣,滅官兵威風!我大明京師還有十萬精兵,河北高起潛統領兵馬五萬,另有山海關、寧遠精兵十萬,河洛精兵十萬,各地援軍十萬,合計四十五萬精兵,何懼區區李自成!”堅守派的官員說道。
“呵呵呵,四十五萬精兵,我們還有四十五萬精兵的話,何至於讓闖賊李自成連破三關,下三鎮!河北兵馬被賊將張元拖住,河洛更是陷入當地農民軍重圍。置於山海關、寧遠精兵,有復遼軍在虎視眈眈,誰敢輕易調動?”支持李明睿的南方官員站出來爲李明睿撐腰。
“困難只是暫時的嘛,只要我們號令天下兵馬前來勤王,瞬間可得百萬大軍,何懼於闖賊。”
“你這是在拿聖上的性命開玩笑!遷都時機稍縱即逝,再晚一些闖賊攻佔了山東、江淮等地,則我們南下遷都之路就斷了。現在若能及時南下,沿途收攏各地兵馬,則我們行進至南京以後就可以籠絡十萬大軍,固守江防。尚且南京城也設有六部,形同京師,很快便能運轉起來。”
“捨棄大明兩百年的根基遷移到南京城,無異於飲鴆止渴,此事萬萬不可!”
大殿之上,南北官員鬧成一團。南方的官員迎合崇禎的意思,贊同遷都,若是崇禎以南京城爲國都,則南方官員的話語權無疑會提高。而且南方官員的財產、家人幾乎都在南方,丟棄了北方大陸也沒有什麼所謂。
但是對於北方的官員來說就完全不一樣了。如果他們跟隨崇禎到了南方,那麼他們在京畿、山東、河北等地的田地、財產就相當於全部拱手讓出。
兩派官員對要不要遷都,遷都的話怎麼撤退,是該崇禎皇帝留守京師,還是由年幼的太子留守京師,總之爭吵不斷。
然而文武百官都沒有想到遷都的時機正在失去,他們這麼一耽擱,以後再也沒有了遷都的機會。北部的李自成逐步逼近,而南路軍的張元對於河北地區的明軍形成了包圍。
相對於李自成在北路勢如破竹,張元的南路軍最近的進度有些遲緩。但是這不意味着張元就完全沒有進展。在張元的指揮下,十多萬原本沒有什麼組織性的流民分成了幾隊,搶佔了保定附近的重要據點,讓高起潛等河北明軍的監軍和將領處處受制於人,十分難受。
“急報,我們的背後出現了流寇的身影,有一夥賊寇已經繞到了我們的身後,正在切斷我們的糧道和後方的聯絡!”一個後勤軍官急匆匆地闖入高起潛和其他明軍將領的軍帳中,神色匆匆地說道,“我們的糧車已經被劫走了,軍中的糧食撐不過三日!”
“你這軍需官是怎麼當的?!發生了這麼嚴重的事情,現在纔來通報?”高起潛扯着公鴨嗓吼道。
“你可知你已經失職了,按照大明律例當斬!”一個參將說道。
“幾位大人,我也是才發現的啊,此事應當由防守左右兩側的將領擔當責任,是他們讓流寇繞過了自己的防線,劫了我們的糧車,怎麼讓我們沒有戰鬥力的後勤部隊負責!”軍需官叫冤。
“現在我們不是追究誰的責任的時候,而是應該想想怎麼辦,我們三天後斷糧,此事一旦傳揚出去,一定會人心惶惶。若是賊將張元趁機驅使大軍一擁而上,我們恐怕就要完蛋了。”一個稍微理智的明軍將領制止了內部產生的分歧。
“糧車丟失之事切勿輕易傳出去,我們瞞住士兵,放棄保定退到京師,與防守京師的大軍合併,共守京師。以京師之糧,防守到天下援軍抵達是綽綽有餘的。”一個軍官建議道。
“可是……流寇劫糧車這件事鬧得轟轟烈烈,親眼所見的運糧士兵有上千人,還有幾千勞工,很快就傳開了,這件事情是無法掩蓋的啊。“軍需官愁眉苦臉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