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晨東認真的聽着,沒有丁點厭煩之意,就像是剛知道這件事情一般,直到唐童說完了話,閉上了嘴巴,這才裝成驚訝的樣子道:“有這樣的事情,真是膽大妄爲啊。”
一句膽大妄爲,也不知道說的是打人的楊四,還是想在神仙居門外行兇的妥格兒。
此話一落,唐童的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可更讓他難堪的是,楊晨東似乎只是表達了一種態度,而在說完這句話後就在沒有了動靜。當有些忍不住的唐千戶擡頭去看時,楊晨東竟然在那裡悠然的喝着茶水。
這幅態度可着實是把唐童氣得不輕。怎麼着,你的家丁所人給傷了,做爲主子,你就僅僅是一句膽大妄爲評價就算了嗎?
心中有氣的唐童臉色就變得深沉了許多,“楊洗馬,你看事情已經發生了,是不是要把人抓起來呢?”
“當然,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雖然說沒有殺人,可打人也是不對的,唐千戶要抓人就只管抓便是,無需給本官面子。”眼見唐童有些不耐煩了,楊晨東也一臉正氣的說着,表現的是沒有丁點要徇私的樣子。
“好,難得楊洗馬如此的大義,即是這樣,是不是可以把人交出來呢?”唐童知道自己的所爲,會引得楊晨東的不快,只是職責所在,他不得不公事公辦。再說了,只是抓一個家丁,並不是難爲楊晨東,想必應該不會有問題的吧。
“交人?”這一瞬間,換成了楊晨東一臉的驚訝和不解,“即然是楊四傷了人,唐千戶只管動手去抓就是,爲何還要向本官要人呢?實在是讓人費解呀。”
楊晨東一邊說着一邊搖着頭,就差說唐童問他要人之舉實在是太過唐突,實在是太不恰當,太不合適了。
看着楊晨東此時的表現,唐童方纔知道,這位東帥的想法。說好聽點叫推卸責任,不好聽的那就是在裝傻充愣耍無賴了。
如果自己已經抓到了楊四,還何需在走這一趟楊家莊呢?你楊晨東雖然有些才情,有些賺錢的本事,甚至還與他的頂頭上司王振公公是合作關係,可憑着這些,還不足以讓他因爲這件小事情來打一個招呼。
心中氣憤於楊晨東的裝傻之舉,唐童這一會臉色變得嚴厲了許多,“楊洗馬,實話和你說吧,楊四逃了,不知所蹤,這一次來到楊家莊,本千戶就是來找你要人的。”
眼看着唐童終於露出了尾巴來,楊晨東即呵呵一笑,似乎聽到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一般搖了搖頭,“唐千戶,我說過了,楊四打了人,你抓他是天經地義,無需和本官說些什麼。至於你所說的問本官要人,實在是讓人匪夷所思啊。”
“怎麼?難道人不是楊洗馬給藏了起來嗎?我已經問過守城的士兵,他們可是看到楊四出了城門向着楊家莊方向而來了。”唐童把自己瞭解到的情況攤到了桌面上,一幅我已經拿住了你的把柄,你不承認也不行的。
“笑話。這麼說,童千戶可以肯定的說我是在窩藏罪犯了,那好,就請你拿出證據來吧,如此本官有罪的話,願意受罰。”楊晨東雙手一攤,眉眼皺起十分不悅的說着。
“直接的證據沒有,但本千戶斷定楊四一定就在楊家莊之中,如果楊洗馬在不交人的話,那就恕本千戶無理而要搜莊了。”唐童瞪大着眼睛,甚至手臂上的青筋都鼓脹了起來,藉以此來表達他心中的不滿。
唐童的威脅響在偏廳之中,站在那裡的虎芒聽到,身上不自覺變得緊繃了起來。他可以保證,只需少爺一聲令下的話,他就會出手製住唐童,什麼狗屁的錦衣衛千戶,或許有些手上功夫,但還真不放在他這個楊家軍隊體系第一人的眼中。
唐童還在盯着楊晨東看,並沒有發覺虎芒身上有什麼不對,倒是楊晨東感受到了這一絲微妙的變化,這便發出了一聲輕咳,提醒着虎芒不要輕舉妄動。之後,目光一轉到唐童的身上道:“唐千戶就這麼有信心。你就如此肯定,但凡是向我楊家莊而來的人就一定要進入我的莊子嗎?你可曾想過,一旦你強行搜莊而找不到人的話,本官可是會參你一本的?”
“哼。”看着楊晨東竟然想着來威脅自己,唐童就是將頭一揚,做出了一幅不可一世,並不害怕的樣子來。
這一切都落在了楊晨東的眼中,他竟然不怒反笑道:“哦,對了對了,忘記唐千戶可是錦衣衛,是不怕我們這些文官彈劾的。但就是不知道用銀子行不行呢?一萬兩還是十萬兩或是一百萬兩呢?我想只要本官出的起銀子,宮中應該有很多人願意爲本官說話的吧,到那個時候,一面是重金,一面只是一個千戶而已,你認爲那些人會做何選擇呢?當然,你是不是值那麼多銀子也不好說,但有一點本官是知道的,那就是爲了保持住尊嚴,不過是舍點銀子怎麼看都是值得的。更不要說,本官別的沒有,就是銀子有很多,多到花也花不完呢,這一點想必不用別人去提醒吧。”
話音一落,唐童的臉色是一變再變。
初聽要彈劾自己的時候,唐童的確沒有在意,他可是錦衣衛的人,這一次又佔着道理,憑着一紙彈劾還真不能把自己怎麼樣。這也是爲何錦衣衛和東廠的人如此囂張的原因了。
可在繼續的聽下去,聽到楊晨東竟然要用銀子開道,收買宮中之人時,就有如打蛇打到了七寸,終於讓他臉色上開始有了鉅變。
不說是朝中的人,而是宮中的人,說明楊晨東要送銀子的對像並非是那些大臣們,而是宮中的太監。
同樣身爲太監集團下轄的唐童,對於他們這一種人的人性可是非常的清楚。在那些已經不能算是完整的人眼中,什麼義氣,什麼友情都是扯蛋,只有銀子和權力纔是最實在,也是能夠看得見,摸的到的東西。
整個錦衣衛不過才十四個千衛所,也就只有十四個千衛官而已。其中每一個位置下面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呢?不犯錯還有人在找錯誤,倘若楊晨東真的肯出大價錢的話,他這個千戶的位置當真是會不保的。他甚至還在想,面對着大筆的利益當前,怕是他的頂頭上司王振公公都有可能會拋棄他的吧。在宮中,最不缺少的就是能做事的人,天天耳濡目染之下,太監們早就習慣了內部的鬥爭,早就明白了什麼叫做爾虞我詐,什麼叫做落井下石。
一旦自己出了問題,怕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向自己暗下黑手。那楊晨東會願意出大價錢嗎?
別人不知道,可這個人做事情,實在不能用常理去度之。或許爲了那所謂並不值多少錢的尊嚴,他真的會這麼做的。真是肯拿出一百萬兩銀子來,他敢保證,自己搜莊是爽了,可跟着用不了多久就會有無數的理由出現讓他成爲階下囚的吧。
仔細這麼一分析之後,唐童不由身上出了一層的冷汗,在看向楊晨東的時候,雖然對方臉上早已經恢復到了剛纔平靜的樣子,看上去還是那樣的人畜無害,但不知道爲什麼,他的視線之中,楊晨東似乎就成爲了一頭可以吃人的猛虎一般可怕。
楊家莊經他手之後,已經有了太多的秘密。所存的好東西也用很多沒來的及收起來。這件事情也給楊晨東提了一個醒,以後莊中還是不要放太多見不得人之物爲好,警惕要時刻的保持着,不要等到大事來臨,在去反應,或許就要來不及了。
楊晨東不說話,唐童的內心激動的鬥爭着。最終還是理性戰勝了衝動,如果一旦搜莊不管是找沒有找到楊四,怕是這個仇都是結定了,可以預見的是,等待自己的結果不會太好,即然是這樣的話,那倒不如做一個順水人情罷了。
“哎。”一聲長嘆,唐童也是演戲的高手,一臉的愁眉不展,好似很委屈說道:“楊洗馬,本千戶當然不想爲難於你,只是命令是御馬監監督太監錢僧保下的,我也只是奉命行事,若是找不到人,實在不知道要怎麼交差爲好呀。”
“這個簡單。”楊晨東一臉自信之意,報以唐童一個友好的微笑說着,“唐千戶儘可以說楊四自知傷了人怕攤上官司,所以已經離開了京師,很可能是向建寧府的楊家老宅而去了。只要一路上關卡搜查的嚴上一些,那很可能會半路截擊而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