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想到一旦楊晨東最終被北明所滅的話,自已怕是也討不到任何的好處,也就離家破人亡不遠了吧。
心中嘆息着,徐有貞甚至一度想過是不是主動找代宗皇帝自首,把之前與楊晨東的種種聯繫都如實告知?但這終是一個想法,一想到這樣做會引發的嚴重後果,他最終還是搖頭放棄了。他了解朱祁鈺,有心做事是不假,但心胸並不如何的寬廣,一旦真讓他知道了自己和楊晨東私下裡的關係,怕是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就會被砍頭了吧。
想着可能落下的結果,徐有貞便是食不下咽,覺不能睡。而就自在他垂頭喪氣,不知前路如何的時候,突然內院之外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
徐有貞可是堂堂的刑部尚書,主管着北明的刑法大事,身份何等的高貴,在自已的府中更是說一不二的存在,平時沒有召喚,那是什麼人也不可能無令靠近自己休息的小院。聽着這聲音,讓他忍不住擡頭望去,爾後臉色發冷的問着,“是誰?沒有本老爺的命令,誰讓你們來這裡了?”
心中有着氣,正愁沒處撒呢,這就像是突然間找到了一個很好的宣泄口一般,讓他怒目圓睜的同時,眼中也閃過了一道戾色。
能成爲刑部尚書,身上氣質早就發生了改變,不怒自威可不是說着玩的。若是換成膽小的,聽到這聲音怕是早就渾身顫抖不已。但這一次走過來的人確有如未聞一般,腳步依然沉穩異常,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中一般。
府中竟然有這般不知進退的人,徐有貞的臉色是更加的難看,他甚至已經想着是不是要把大管家找來,好好的教訓一頓。但隨即等那道身影走近,可以看清時,那欲由口中說出的斥言傾刻間停住,或許是因爲這一口氣憋的太難受了一些,竟然讓他有一種臉色漲紅之感。“忠...忠膽公,怎麼可能是你?”
“爲什麼不能是我,你這裡是龍潭虎穴,別人來不得不成?”看着徐有貞那意外的樣子,楊晨東臉色依然十分的平靜,然後不顧對方的驚訝,邁步入屋,自顧的尋了一張椅子座了下來。
徐有貞是因爲有心事,這才走出房門想要透透氣,現在看着楊晨東回到了房中,這才感覺到全身一冷,想到此時正值寒冬,連忙便小跑般的跟了過來。他並不知道,此時自己的表現與一個狗腿子沒有什麼分別。
楊晨東如同像是回到自己的家中一般,尋了靠近火爐旁的椅子座下,然後就看着徐有貞小跑跟來。或許是生活條件好了,相比上一次見面,他至少胖了十多斤,原本身材就不瘦弱的他,這一會更顯富態。“徐尚書,看你這身材,吃喝的不錯呀。”
“呵呵,呵呵,全是託了忠膽公的福。”這一會的時間裡,徐有貞已經穩定了心神,在說起話來的時候,整個人也精神了許多。
“好,你知道就好。”楊晨東點了點頭,然後微笑的像是開了一個玩笑般的說着,“本國公還一直擔心徐尚書會因爲與我私下走的太近而擔憂呢,現在看來,倒是不用開導了。”
看似是玩笑,可是徐有貞纔不會傻到真的把這句話當成玩笑。心事被說中了,他的臉上閃現了一道尷尬的神色,然後便拍馬屁的說道:“忠膽公,您真是英氣不凡,您殺了錦衣衛的事情我聽說了,當真是殺得好,殺得妙呀。金不全竟然敢生出對忠膽公不利的心思來,那個童賴竟然敢對胡鎮撫使動手,他們就活該去死。”
聰明人不止一個,顯然徐有貞也看出了楊晨東今天殺人不僅僅是爲了立威,一併是要把新帳舊帳一起算了。就憑着這一點,此人便無愧於能當上尚書,是真有兩下子的。
楊晨東當然沒有瞞着對方的意思,事實上,在知道胡坤是奉了金不全的命令之後,安全局就把消息告訴了徐有貞,讓他配合弄一些有關金不全的資料。這也算是知情人了,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便不足爲奇。楊晨東也因此點了點頭,“來,座吧,說說你對當今局勢的看法。”
楊晨東從不自大,也不認爲自己做出的決定就是一定正確的,他需要做的就是聽取更多人的意見,然後從中選擇出最適合自已的道路,這一次來找徐有貞除了提醒他之外,便是想要從他的口中聽聽這個旁觀者對時局的一些看法,以此借鑑。
安全局已經彙報過了,最近的徐有貞表現的並不是很好。很多事情已經不主動的向他們通報,給人一種突然間要距人千里之外的感覺。當楊三把事情向他彙報過後,楊晨東就猜到了徐有貞的心思,文人畢竟是文人,膽子還是太小了一些。爭權奪利的事情敢做,這樣涉及到造反,涉及到舉家性命的關鍵時候,終於還是退卻了。
只是收了自己那麼多的好處,拿了那麼多的錢,現在就想退出?天下哪裡那麼便宜的事情,他這才次主要就是來提醒對方,有些事情是沒有回頭路的,比如說政治上的選擇。
而在說正事之前,楊晨東不介意聽一下他談談對時局的看法,所以這就座了下來,一幅好整以瑕的樣子。
徐有貞是聰明人,甚至很聰明,楊晨東·突然夜訪,之前連一個招呼都沒有打,那是爲什麼?還不是一種不相信的信號嗎?
想着人家能夠悄無生息的出現在這裡,想必府中的家丁一定沒有發現,心中痛罵他們廢物的同時,他也變得極爲小心起來。這可是一個連錦衣衛都是說殺都殺,且還光明正大的主,如果自已惹怒了人家,怕是說殺自己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的麻煩吧。
心中驚懼的同時,徐有貞知道自已必須要有一個更好的表現,來取得楊晨東的看重和相信,當下他先是沉默了一會,隨後開始默默的說道,“代宗皇帝是一個很有思想,很有抱負的名君,做爲朱家的子孫,他很想重複父輩時的輝煌,一統大明必將他是要做的一件事情,然後就是清肅外敵,一掃天下。爲了達到這個目地,北明軍隊效仿僱傭軍大力提升武器裝備,現在先進火銃甚至是先進火炮都已經打造了出來,徵集的五十萬新兵業以訓練完畢,新招收的五十萬士兵也正在抓緊訓練之中,長此以往的話,怕是用不了多久,就具備着開戰的條件了,那個時候,不僅是南明、瓦剌,便是僱傭軍也將是他們眼中的敵人...”
一邊說着,一邊注意着楊晨東的臉色變化。這就是徐有貞打退堂鼓,以至於想要下船的原因所在。你僱傭軍當初不就是靠着先進的火器贏了瓦剌嗎?現在北明也有大量的火器了,人數還要比你多的多,優勢立顯,如果雙方相遇的話,怕是誰勝誰負就要寫上一個大大的問號了。若是如此,他徐有貞又當何去何從呢?
對這些情況,楊晨東自然是有所瞭解的,要說原本還是有些擔心的,但在剛剛去了一趟火炮營之後,他的那種擔憂就完全不見了。那隻能打不到五百米的火炮,縱然就算是威力再大一些,他又有何懼?
不說別的,憑着他的大倉,完全可以做到在瞬間就摧毀火炮營的目地。只是這些話他不會對徐有貞去說罷了,這個人雖然投靠自己很早,那不過就是形勢所迫,從心裡講,這個人還是偏向於明朝的。在他眼中,只有朱家人是正統,哪怕自己只是一個朱姓王爺,或許他也會跟着自已吧,相反,一個異姓的勢力,在別人眼中,或許早晚不會有好下場。
不僅僅是徐有貞會這般去想,事實上,有這樣想法的人還有很多,他們都視朱家子弟爲正統,這也是楊晨東沒有選擇上來就拿大明開刀的另一個原因所在。他不想佔據了一地之後,還要花大精力來管理他們,甚至是防着他們造反。相反,像是交趾和瀾滄這樣的小國,並沒有太深的底蘊,攻陷就攻陷了,很快就可以爲已所用。
話在說回來,徐有貞之言也間接的表明了一種態度,那就是北明軍隊變得強大了起來,這就註定着早晚僱傭軍會與其一戰,且多數人並不看好僱傭軍,這便是現在北明真正的局勢。
徐有貞還座在那裡說着,從軍隊的變革,說到了朝堂上的變化,尤其是兵部的變化。最近的將軍們一直在做着調整,不知道多少沒有背影,但能力不錯的年輕人被火線提拔,這一切又說明了一個道理,那就是朱祁鈺看重軍隊之心之重,他決心一戰之心之重。
不愧是後世當過閣臣的人,也不愧是歷史中的權臣之一,徐有貞分析起局勢來還是頭頭是道的,由他口中說出來,遠比從安全局情報人員口中獲得的情報更爲豐富,也更爲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