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饒命,我非庸醫,饒命!”寬大的庭院當中,一名頭髮花白老者被架出來,口中不斷高呼救命之聲,讓在庭院當中等候的衆人背後升起一股冷汗。
他們都是被召集而來的大夫,在幽州久負盛名,此次聽令來爲燕王治病,沒想到還沒有在杏林同仁面前一展身手,就被嚇出了一身冷汗,見到剛剛被拖出來的老者,其他人面面相視,心裡不由得後悔。
不多時,一個身材魁梧,臉上滿是大鬍子的護衛從殿中走出來,用很不友善的目光在衆多大夫面前掃視一圈,這種目光不友好到了,讓衆多大夫目光躲閃,不敢與之對視,就在他們猜測誰纔是下一個倒黴蛋的時候,才聽道,“今天就到這,燕王疲倦需要休息,各位大夫可以在內城等候,有內宦引領你們住下。”
這番很不友好的話語,此時卻是正中下懷,衆多大夫如蒙大赦的紛紛答應,準備回去在思考一下藥理,找尋出來救治燕王之法。
內殿當中,在牀上一副沒骨頭象躺着的司馬季閉着雙目,不言不語,看樣子到真像是這麼回事,楊馨就坐在牀邊一臉的擔心之色,對着內室的其他人吩咐道,“你們先回去吧,我留下來伺候夫君就可以了。”
等到屋裡沒有其他人,楊馨伸出蔥蔥玉指捅咕着司馬季的的腋下,口氣相當輕浮,“夫君,不累麼?妾已經把其他人趕走了,別裝了。”
“有什麼累的,一年到頭有半年都在趕路,你覺得本王累麼?現在本王最大的願望,還就是在牀上好好躺着。”司馬季懶洋洋的一轉身,仍然沒有起來的意思,很是回味的開口,“別說,這讓人伺候的感覺真好,比起一般的士族子弟,本王得到的待遇簡直太差了,衣來張手飯來張口的日子從來沒過過,這還是頭一次體會到。”
“他們不過是一羣紈絝子弟,不能和夫君相提並論。”楊馨好言相勸隨後話鋒一轉問道,“夫君真準備殺幾個大夫,把事情鬧大麼,剛剛的大夫也是上谷有名的醫者,不如網開一面?”
“那個老頭啊,光是藥理就說了兩炷香的時間,都給我說困了,就是不敢說本王沒病,就算不是庸醫,也和名醫不沾邊。不過就因爲這樣殺了他確實不太好,過段時間從幽州大牢提出來幾個死囚,開刀問斬就當是庸醫說出去就行了。”司馬季一聲輕笑,對楊馨耳提面命道,“必須要殺幾個人,不然不符合爲夫殘暴的名聲。”
“那這件事就交給妾就好了!”楊馨瞭然的點頭道,“夫君還在病中,不能太過於勞心,這樣晚上就不要找人侍寢了,身體要緊。”
“我又不是真病了,哎,這女人間的戰爭啊。”司馬季自怨自艾了一番,轉而問道,“和塞外聯絡了沒有,這些童子軍什麼時候回來。”
“妾辦事,夫君放心就是了,你我夫妻,妾會害夫君麼?”楊馨神秘一笑,讓司馬季靜候佳音,塞外不比幽州,童子軍分散在白山黑水之間,想要聯絡上那是需要時間的。
“我想想,其實應該有不少孩子到了成家的年齡,這些從小被爲夫養大的孩子,還可以親上加親,府中女眷衆多,爲夫每次出去一段時間,總能見到新面孔,在其當中挑選才俊,讓他們成家立業,這樣便和爲夫一體了。”司馬季很鄭重的開口道,讓楊馨注意此事。
燕王府陰盛陽衰,司馬季倒是有心每天大被同眠,但考慮到英年早逝的機率,最後還是放棄了後宮三千佳麗的想法,人總是要學會分享。
現在的司馬季一邊裝病,也在一邊收攏當初發展的力量,他能模模糊糊的感覺到,平靜的日子已經沒多長時間了。
考慮到自己可能帶起的未知因素,司馬季真是保持耐心觀察了很長時間。有拖賈南風后腿的例子在先,難保因爲他的出現,就沒有什麼別的變化。
不諱言的說,實際上司馬季就是在等待賈南風能不能生下男嬰,要知道司馬衷的身體是沒有問題的,不然賈南風也不會誕下公主。生男生女是真沒準的事情,萬一因爲司馬季出現,人家恰好行房的時候不是那天,生下來嫡子呢?
一旦嫡子出生,現在的太子司馬遹,賈南風就可以非常輕鬆的廢掉,反之只有一個獨生子,廢太子那就是任何一個宗室都不能忍受的結果。
隨着司馬遹一天天的長大,司馬季眼看着賈南風已經四十歲的年紀,基本上可以確定,嫡子出生這種事是別想了,要是賈南風不能忍受太子繼位,估計歷史在這個節點就沒有出現變化,後續的一系列事情也照舊。
燕王不得不爲自己的未來考慮,早年的一些佈置,也到了應該啓動的時候。這個時間當中司馬季需要的是太平,最好是剛剛繼任燕王的那種環境,別讓洛陽想起來自己,直到所有準備全部完成。
齊萬年的叛亂就證明了,如今歲月,擁兵自重甚至公然反叛的大小勢力,比比皆是。不來一場大戰把大小勢力全部打服,這天下就安定不下來。司馬季覺得,說不定宗室當中覺得不遠的未來要出亂子,開始偷偷準備的絕對不是自己一個人。
至少他能斷定,很多宗室藩王一直在準備抵擋推恩令,有幾個嫌疑人他都瞭然在胸,這種爲了推恩令的準備,其實想要變成另一種準備是非常容易的。
改建封國的城池,也可以有另外一個意思,並不是司馬季天生就喜歡徵徭役看着別人幹活,城池畢竟是保護自己的力量。修繕城池四個字,擴大一下就是,迅速修繕城池,加固防禦,整頓軍備,招募和訓練士卒。總之一句話,要秣馬厲兵,強化戰備,要防止有來勢不明的敵人,突然襲擊。
幾年來司馬季都是領命出征去打別人,但也必須防備有人來打自己,併爲此做好準備。
春季到來,薊城城外斬首十七名死囚,隨後關於這件事的傳言便開始擴散,說是這些被斬首的犯人都是幽州名醫,只是因爲當初沒有馬上把燕王的病治好,才遭到了如此下場。
古代這種交通條件,哪怕當日很多大夫都在燕王府互相見過,這些大夫也無法知道,這批被斬首的人,到底是什麼身份,一時間幽州杏林中人,人人自危。談及燕王便勃然變色。
這正是司馬季所要的效果,燕王的名聲一直都很臭,因爲大夫不能快速讓他好起來,觸怒燕王導致被斬首,這事是非常合情合理的,這麼說,普遍之下只有一個王侯會這麼做,人們第一個選擇就是燕王。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因爲斬首大夫事件的傳播,燕王生病的消息也傳到了洛陽,賈南風對司馬季還是很關心的,立刻就派出了內宦孫慮,攜帶藥石趕往薊城。
通過各種渠道,現在所有人都認爲,司馬季肯定是病的不輕,所以才做出了殺人泄憤的舉動,孫慮到達薊城之前也是這麼想的,到了之後嗎,仍然這麼想。
剛剛進入燕王府的內殿,孫慮就抽動鼻子,一股濃郁的藥味便撲進鼻腔,心中暗道,“傳言燕王生病了,看來應該和去年的關中之戰有關。”
司馬季要是知道孫慮比自己都能找藉口,估計會從牀頭蹦起來大喊一聲知己,這麼好的藉口,你說他怎麼就想了這麼長時間都沒想到呢?
燕王府的藥味和司馬季一點關係都沒有,春秋之際本身就是病患高發期,燕王府幾千人,出現個頭疼腦熱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司馬季做不出來坐視別人病死的事情,當然是不惜血本的救治,正好用來表明自己也病了,一舉兩得。
孫慮入內殿後,來到司馬季的臥室,表達了皇后對燕王的關心,少不了說什麼恩典之類的事情,詢問道,“燕王的身體可好些了麼?”
“這幾日天氣漸暖,本王的身體已經好了一些,相信不會落得英年早逝的結局。”司馬季艱難的嚥了一口吐沫,慢吞吞的道,“希望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黃門郎這次來見笑了。不知道陛下和皇嫂最近如何?”
聊了半天家常,孫慮也不好打擾太久便出府,他不能只是專門看燕王的身體,一些薊城其他的變化,也在觀察之列,宗室藩王不管如何,都要盯緊。
知道孫慮出府之後,楊馨才步步生蓮,婀娜多姿的出現,詢問道,“他不只是看你的病情。”
“爲夫這種藩王,任何時候都是被盯着的對象,別怪爲夫讓你躲起來,不方便。”司馬季見到楊馨有些薄怒的神色,陪着小心伸手撫上了微微隆起的小腹,“用大病初癒有些解釋不過去,馨兒不要怪罪。”
“還不是非要胡鬧,妾要是出來了,一切就都穿幫了。”楊馨不依不饒的嘟噥,倒是沒有躲避,任由司馬季把手放在自己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