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廆和宇文莫槐進入王府,就能看到一座巨大的宮殿矗立在前方,氣勢不凡。青磚黃瓦在陽光之下熠熠生輝,氣勢恢宏兼極其奢侈。若是近觀仰望,便見蕭牆粉壁,上刻浮雕,丈許之高的金釘朱門打開,左右兩邊的匾額上分別上書,千場縱博家仍富,幾度報仇身不死,盡顯燕趙之地的氣魄。
而在中間,司馬季正在石階之上站着,身着勁裝顯得身材修長,雙眸目光平淡,雖然不顯眼底輕視,卻仍然顯得居高臨下,體現本身無形當中的強勢。
慕容廆和宇文莫槐在左右兩邊的護衛注視下,慢慢的走上石階,最後在司馬季面前停下,躬身道,“慕容廆、宇文莫槐見過燕王,此次奉命來到薊城,請燕王示下。”
“不用請我示下,本王哪有這個本事讓你們二人來到薊城,是我大晉皇帝的聖旨,讓你們不得不來到這裡!”司馬季用鼻腔輕輕哼了一聲,這個時候才正眼看兩個一族首領,“還好,你們還明白天子之威不可抵擋。”
這話說的非常重,他司馬季在幽州就算是再能稱王稱霸,也不過是一方諸侯。想要讓兩人低頭也不容易,哪有洛陽的皇帝司馬衷一聲令下,對方就屁顛屁顛的過來?
先開口把自己的角色摘出去,司馬季就等於是告訴兩人,這事上面已經注意到了,非同小可,必須明白這件事的嚴重性,果然,兩個桀驁不馴的部族首領都神色一凜,卻沒有出口反駁。
“裡面已經備好酒宴了,都進來隨便聊聊。”司馬季說話的時候已經給兩人一個後腦勺,先行一步進入到了大殿當中。
“燕王的大殿氣勢恢宏,令人炫目。”宇文莫槐開口緩解尷尬的氣氛,同時也是有感而發,比起恢宏的燕王府,自己住的地方彷彿一座茅房,期間的差距顯而易見,尤其是燕王府的門窗上,都是玻璃相框,他更是挺逗沒有聽說過,中原富庶可見一斑。
“哦?剛剛擴建過,本王就這麼一點愛好,說是卑鄙無恥也好,窮兇極欲也罷,都一樣。”司馬季仍然不假顏色的回覆着,先以勢壓人,這個時候絕對不能給好臉色。
和司馬季張揚無比的樣子比,許猛早就坐在一邊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要是燕王以勢壓人,他的角色就是和事老,兩人分工明確,調和這次的兩部衝突。
“想吃點什麼,隨意,本王不缺這點東西。”司馬季拍拍手,一羣面容姣好、婀娜多姿的侍女從一邊出來,帶着香風開始上菜,在吃得這方面燕王府可以說凝聚了我大晉的精華,還不缺乏其他文明的經典食物。
奏響樂器,舞姬們紛紛走出,屈身時,裙長曳地,順着臀股形狀,鋪成柔和的曲線,展示出誘人的美。舞姬在殿中翩翩起舞,司馬季就一隻手扶着下巴直勾勾的看着,似乎根本沒把宇文氏和慕容氏的衝突放在心上,這更是讓兩個當事人心中惴惴不安,精美的食物也顯得難以下嚥起來。
許猛本性不喜張揚喧鬧,見此場面不禁有些微微皺眉。但他斜睨一眼,見司馬季笑容可掬,連連稱好,還頻頻地點頭示意,不禁也失笑起來。
“塞外勇士多坦蕩,兩位可不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啊,人生不就是一個痛快麼?”司馬季捏着琉璃杯放在眼前來回旋轉,呵呵一笑道,“今時今日兩部的力量,相信今日在薊城所見,也不過如此吧?”
“燕王這話從何說起,我宇文氏和大晉相比,如同火苗比之皓月。”宇文莫槐連連擺手道,“上國威儀豈是我們小小部族可以相比的,世世代代宇文氏都是大晉的屏障,能夠從大晉身上學習到一點東西,便已經是造化。”
“我相信大都督也是這麼想的,太尉一直對大都督評價甚高,本王師從太尉,可以說和大都督是同出一門。”司馬季又把目光放在了慕容廆身上,等着對方表態。
司馬季年年大興土木,現在不敢說把薊城弄成了大晉第一城池,但除了人口不足之外,不論是任何方面,都不比任何一座城池差,還有過之。爲了在兩部首領面前裝逼,他差點就要學習隋煬帝,在兩人入城之前用絲綢把路邊的樹木包裹起來,夜晚以蠟爲柴,在夜晚把薊城照耀的燈火通明,要不是許猛從中勸阻,燕王絕對能幹出來這種事。
“我慕容氏侍奉大晉已久,自然從命。”慕容廆低頭道,千恩萬謝後,復又對司馬季再施禮。他心中清楚,所謂縣官不如現管,聖旨雖然是大晉皇帝下達的,可山高皇帝遠,但是現在整個幽州和平州誰一言九鼎,死啊面積纔是這裡的最高主宰,由不得他不格外尊崇敬畏。
大晉皇帝不可能時時刻刻的盯着幽州北方的一個部落,但燕王卻可以,誰讓自己就在對方眼皮子底下,多種原因之下,慕容廆才動身前來。
司馬季貌似欣慰的點點頭,初步挫掉對方的傲氣算是成功了,接下來纔看看怎麼談?
“兩部已經戰過一場,除了一地的屍體之外,可有什麼收穫啊?”司馬季自顧自的開口道,“是不是這幾年的日子太順了,人口增加所以要減少人口?要不要幫忙?”
“怎敢,怎敢。”慕容廆兩人幾乎同時開口,“大晉的王侯皆是英武過人的人中之傑,領兵作戰不在話下。更有殿下如此年輕俊秀,氣度不凡,一望便讓人心中既敬且畏,我們小部怎敢勞動天兵降臨呢。”
“本王也希望是如此啊,北方安定幽州繁榮,你我一體,你們給本王面子,本王就給你們面子,多面以來,本王對你們四部鮮卑不薄吧?相信你們要明白,如果你我之間兵戎相見,你們兩部全族的人口,還沒有我大晉的士卒多。”司馬季又喝了一杯,慢悠悠的道,“爲藩屬屏障,我大晉不會虧待你們,如果惹事下場如何,相信兩位也清楚。”
整個晉朝軍鎮林立,一羣宗室出鎮掌兵,中央牝雞司晨,各方都在蟄伏,可這些事情誰又知道呢?胡人能看見的,只是晉朝出兵打這個打那個,誰不服就揍誰。
所以司馬季大嘴一張就是雄獅百萬,言語之間滿是傲慢,那自然就不足爲奇了。必須讓慕容廆和宇文莫槐兩個人知道,這個天下到底是誰說的算。平時燕王可以對所有鮮卑人平等相見,但是要是給晉朝惹麻煩,那他就不客氣了。
至於什麼兩部之間的矛盾,司馬季不覺得這是什麼不可調和的矛盾。雖然說這可能涉及到了其他兩部的段氏和拓跋氏,但現在他只能壓縮面對的勢力。
慕容廆和宇文莫槐聽着司馬季措辭強硬,聯想到前段時間收到的聖旨,自然也知道事情已經大了,雖說並不知道是司馬季在奏疏當中誇大其詞,表示幽州北方可能起來一個新的威脅,讓兩部受到了朝廷的重點關照。
可這個關照的後果是顯而易見的,慕容廆和宇文莫槐兩人,都不想讓大晉爸爸的和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高句麗是根本不比自己查的。
“學我者生,似我者死。歸根結底,還是你們兩個部落沒有脫離蠻族的習氣,天天就知道打打殺殺,如何能發展部落,本王眼中的你們,就是你們眼中更北方的那些部族,那些部族到底是什麼樣,你們是親眼見過的,到了秋天是不是又要來幽州賣人了?”司馬季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苦口婆心的問道,“現在本王給你們一個機會,能不能抓住就要看你們自己了。”
“燕王請吩咐!”慕容廆和宇文莫槐各自陷入沉默當中,過了會兒便開口請命,司馬季示強的舉動,終於還是有了效果,現在兩人已經能聽進去話了。
“宇文氏居於遼西,而慕容氏居於遼東,你們還各有部分部衆在幽州平州的轄地,如果你們能爲了草場土地打起來,那我大晉是不是更有理由對你們動手?”司馬季慢吞吞的開口道,“如果你們兩部還維持目前的生存狀態,本王能壓住你們一次兩次,以後相信也是不管用的,現在你們只有一個辦法。”
“請燕王示下!”慕容廆心中一動,似乎隱隱猜到了什麼,只是現在還不敢確定。
“完全進入農耕生活,建立城池,遊牧生活可以作爲補充,但不能將整個部族的存亡,放在放馬牧羊上面,只有這樣,纔不會因爲底盤起衝突。”司馬季帶着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道。
這就是司馬季的辦法,宇文氏和慕容氏必須進入農耕,準確的說農耕到底佔據多少比重也不重要,但是必須進入完全定居的狀態,不在隨着草場遷徙。
其實和拓跋氏相比,宇文氏和慕容氏已經算是半定居狀態,基礎已經好得多,就差臨門一腳,燕王這幾天把薊城弄的翩翩有禮,秩序井然,其實也是在給兩人樹立一個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