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國舊地,似乎纔剛剛開始徵稅是吧?”司馬季戲謔的看着陸雲道,“本王並不歧視吳蜀士族,可身爲士族你們也應該明白,天下不會下銅板,想要得到什麼必然要失去什麼,本王好法家,你們不怕麼?進入薊城可看見城門的封山令引起百姓聚集?”
“看是看到了,只是陸雲纔剛剛知曉是封山令,殿下一聲令下,整個幽州百姓不可造次,此等權威,只怕是天下唯一。”陸雲組織語言恭維着,“令行禁止,令人側目。”
呵呵!司馬季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一般,指着陸雲合不攏嘴,挺着肚子的楊馨嘴角含笑道,“士龍可能想多了,夫君並沒有想這麼多。民間百姓爲了生計,上山伐木怎麼可能因爲夫君一聲令下就不再犯?”
“可爲何燕王要下封山令?”陸雲面帶疑惑,不知道眼前的燕王和王妃是什麼意思。
“夫君下達封山令,從來就沒有讓百姓不敢上山的意思,只不過是找一個理由,把敢上山的百姓徵徭役罷了,這纔是法家精髓所在。”楊馨捂着肚子咯咯直笑,好半天才收斂了笑意,面帶凌厲的道,“放任不管是一回事,有人犯法了是另外一回事。吳國二十年沒有交稅了,休養生息已久,這也是江東士族唯一能拿出的東西,夫君想要一些錢糧支持並不過分,江東士族有錢,但地位並不是錢能買到的。”
“婦人之見,士龍勿怪,這些女人說話總是欠思考,就算是說得對,也要委婉一點。”司馬季懶洋洋的開口道,“江東魚米之鄉,江東多才俊,進入中樞也屬於應該。本王對江東是十分敬重的,只是本王在諸王當中並非最出類拔萃者,也需要一定的支持,有支持纔有回報麼。”
這話半真半假,司馬季對士族沒什麼好感,這是整體上的,並不區分是中原士族還是江東士族,真的一方面,那自然是江東真是一個好地方,哪怕他已經選定了薊城做大本營,仍然要承認,那就是最富裕的地方,自古以來就是。
薊城和建康在經濟上的潛力完全無法相提並論,後世的帝都作爲首都,也主要是掌控東北和華北大平原的地利,並非是帝都的經濟基礎多好,渤海是中國內海,南北的山東遼東半島掐住了渤海,算是中國最安全的沿海地區。
長江口的潛力遠不是黃河口可以相提並論的,長江中下游平原的人口和平原面積,遠遠超過渤海周圍,和廣州的珠江口,哪怕珠江口加上紅河口的平原面積,也無法和長江口相比,潛力也是如此。黑龍江兩岸就更別提了,入海口兩邊全是山脈。
能在潛力上和長江口面積有一拼的地方,在亞洲只剩下瀾滄江口周圍的平原,要不司馬季連中原都沒擺平,時不時愣神的時候就琢磨南征呢,長江中下游平原的面積,只有瀾滄江附近的平原才能一爭,也就是說南征成功了的話,魔都的敵人並不是帝都,而是扶南國現在的首都龍川。
“你們江東,除了建水軍之外,似乎並沒有什麼能幫助本王的地方。本王的幽平水軍也不弱,是不是?”司馬季循循善誘,就差瘋狂暗示了,還不趕緊掏錢?趕緊從燕王這裡買官,不然還想和中原士族平起平坐?
除了掏錢司馬季真沒覺得,江東士族有能幫助自己的地方,歷史上的南北對峙,中原一旦淪陷,江南都處在勉力維持的狀態下,而且東晉、南宋和南明的趨勢還是越來越扛不住,東晉還能有攻有守,南宋捱揍比較多,南明連立都立不住了,可實際上越往後的時間,江南人口是越來越多的。
“只要燕王能夠平等相待,錢糧又算什麼問題?江東士族願意和燕王馬首是瞻。”陸雲一聽這也算問題?江東士族卻的是政治地位,並不是錢糧,如果能交換的話,他們一定不會拖泥帶水。
“本王覺得,一州之刺史,江東俊才完全可以上任,至於之後麼,則成事在天。”司馬季一聽陸雲這話,也就不隱藏自己的想法,開出了報價。
現階段江東士族能染指一州之刺史就不錯了,除了交州的陶氏根深蒂固,中原人真不願意去之外,好像其他十九州,每一個刺史都是中原人,包括佔州。
就這種開價已經足夠江東士族趨之若鶩了,一州之刺史的位子如果能到手,對江東士族而言有着非常重要的意義,他們已經能進入只有中原士族才能進入的領域。至少在品級上,已經實現了南北平等,至於交州陶氏,那純粹是特殊情況。
多了好長時間,陸雲聽到殿外一塵刺耳尖銳的聲響,應該是一種樂器,不由得驚奇道,“這是什麼樂器,發出的聲音如此有穿透力。”
“哦,到了報時辰的時候了,士龍聽到的聲音是一種名叫嗩吶的樂器,是本王的波斯姬妾家鄉傳過來的,目前除了在燕王府和幽州軍營當中,其他地方聽不到,本王把他當軍號用。”司馬季見怪不怪的側耳傾聽,確定了,是護衛在報時。
嗩吶麼,由波斯經由西域傳入中原,司馬季很喜歡這種樂器,甚至還少見的準備學一學,準備對着司馬顒的腦袋吹上一曲,趕緊送這個對手歸西。見到這玩意之後,他一下子就想起了嗩吶那種任何樂器都蓋不住的獨特聲音,直接把它推到了幽州軍營當中,作爲訓練士卒使用,很快就當選爲幽州士卒最不願意聽見的聲音,不負嗩吶樂器流氓之威名。
陸雲瞭然,原來是胡人的樂器,怪不得以前沒有聽說過,燕王的愛好真是特別啊,不過話說回來,燕王連胡人都能接納,那對江東士族自然更不成問題。
陸雲這一次就是代表江東士族來到薊城探探風,有投靠的意思,但是不會這麼快。司馬季也不着急,反正他又不是非對方幫忙不可,有江東士族和沒有也差不多。無非就是一些錢糧的問題,不是還有小情人柳葉麼。
繼續窩在燕王府種田,對外面的一切視而不見,過着人在王府但找不到人的日子,時不時的拿出一條法令推出去看看效果,但這兩個公主在王府,司馬季越來越覺得有點爲難了,司馬宣華和司馬彥女根本沒有回到洛陽的意思。
開玩笑,司馬宣華固然沒有賈南風那種手段,可也能看出來,現在的洛陽早不是當初的樣子,何苦回去寄人籬下,叔王對自己姐妹不錯,爲什麼要走?
“你們姐妹歲數漸大,難道一直不嫁人麼?你們兩個不會想要嫁給本王吧?這可要說好,叔王呢,確實沒有不敢幹的事情,但還沒畜生到這種地步,加上篡位,是叔王有數幾件不敢做的事情,你們要是看上了哪的才俊,直說無妨,大不了以後我不殺他們全家。”司馬季一臉的無奈,爲自己大侄女的婚事殘心。
“叔王想多了,我們姐妹只是沒考慮過婚事,並沒有要信襖教的意思。”司馬宣華也氣笑了,她的年齡還沒到非嫁不可的時候,但也有些好奇之色問道,“叔王可有人選?”
“叔王不認識士族中人,就覺得王導還算不錯,可王氏和叔王關係麼,應該算是恨得牙癢癢那種,就認識一些胡人的首領,這就不用考慮了,除非你自己看上了,否則叔王絕不把你嫁給胡人。”司馬季有一種很奇怪的思維,娶胡人的女子可以,這可以算聯姻,嫁公主尤其是真公主不要想,和親的事他絕對不做。
但還是有些可惜的道,“其實王導這個人算是不錯,年齡比本王小了兩歲,可惜他已經娶親了,你身爲公主,不能受了委屈,以後再說吧,你年齡也不是很大。”
聊得正開心,忽然樑成捧着一道密信匆匆過來,來的不是時候,正好對上司馬季的死魚眼,聊得正興頭上。
“敵軍兵臨城下了?給你嚇成那樣?”司馬季一看是司州晉衛統領的急報,知道事出有因,但還是不依不饒,雙手沒有閒着拆開了密信。
看到上面的字,司馬季的臉瞬間變了,上面的字只有短短五個,皇太孫夭折。
“完了!”當着司馬宣華的面,司馬季把密信放在了桌案上,口中喃喃得嘟噥着。
“是齊王動的手?”司馬宣華臉色一變,面色激動的抓着司馬季的袖子問道。
“應該不是,太孫夭折,最大的受益者是你十六叔,齊王不會動手的。可大晉繼承人沒了,各地藩王心裡怎麼想的就不知道了。”司馬季想了一下,覺得司馬冏不會這麼做,皇太孫沒了,最大的受益者是司馬穎。
司馬冏雖然代表了司馬師一脈,可皇帝還有兩個親弟弟尚存,他強搶也站不住腳。就算是動手,也要徹底擺平了司馬穎和司馬乂才行,那時候動手不是更好?只能說司馬囧是真倒黴,古代的醫療水平就是這麼低,人是說死就死。
司馬昭的七個兒子,活到成年的其實也就司馬炎和司馬攸兩人。
“本王想要和丈人們見一面,可能有人會發難了。”司馬季微微昂頭對着樑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