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的天氣,卻不知爲何還是悶熱得很。遠航將完婚之日定在了八月十八,今日剛剛初一,算來還有十七天的時間,倒也不急。
清早起來,看了看身旁熟睡的離秋,遠航又笑了起來。自打昨日得知離秋有孕,晚間自己笑醒了幾次,將手從薄被下伸過去,輕輕地放在了離秋腹部上。
離秋被他碰醒,將手放在他的手上,對他笑了一下,輕聲說道:“相公可是很喜歡孩子,夜裡已摸了多次了。”
遠航點點頭,笑道:“喜歡的很,若是女孩便好了。”
離秋收起笑容,將小嘴嘟了起來,不甘心說道:“爲何是女孩,我要生男孩。”
“女孩像父親,若是男孩隨了你,那還了得。”遠航一手支撐頭部,癡笑着望着她。
“胡說,我便要生男孩,可爲相公傳宗接代。”離秋耍起脾氣,將遠航的手在自己身上拿開。
遠航一笑,哄着她說道:“好,男孩便男孩。”說着手卻不老實的向上攀了過去。
“哎呀,不可胡鬧。”離秋蹙起眉頭,撥開他的手擋住胸前,斥責道:“不要傷到了孩兒。”
遠航哭笑不得,難不成你將孩子懷在了胸部?見她如此,也未強求,起身叮囑說道:“無事便去泉中,對孩子好得很,今日我去天滄關,午後便回。”
“嗯,相公小心些。”離秋轉過身來,擡頭望着遠航。
遠航出了房間,走向裡間敲門喚杜雯。杜雯打開房門,遠航居然看呆了。
今日她有意換上長裙,白色長裙及地,腰間束一條淡粉色配帶,秀髮挽成垂柳髮髻,兩旁各一縷青絲垂下,顯得清純嬌嫩,宛如小家碧玉。彎眉如波,鳳目傳情,嘴角輕揚,正含笑望着遠航,兩個酒窩更加明顯。
遠航第一次見到杜雯如此打扮,難怪看得入迷。明知杜雯姿色不下宜蘭,卻不知打扮起來居然這樣動人。
“怎得不說話?”杜雯見他只傻站在門外,撲哧一下笑了出來。
遠航訕笑一下,說道:“看入迷了,你真好看。”
杜雯臉色一紅,將頭扭向一旁,嗔道:“只會說些好話哄人家。”
遠航上前一步,笑道:“非是隻有好話,還有行動。”說完摟起杜雯,用力地吻了下去。杜雯不敢大聲呼喊,也不敢反抗怕傷到遠航,只得半推半就,被他得逞了去。
一番親熱,倆人帶上房門出來。來到刀紫他們住處,啊金,八月,刀紫三人已經等候多時了。卿香不會騎馬,遠航便沒有讓刀紫喚她。幾人準備妥當正要出發,唐凌與流星跑了過來,說着好話要一同前去。遠航想想,帶這兩個孩子去逛逛也好,整日在府中也難爲他們,便同意了。倆人樂呵呵地隨在他們身後,向馬房走去。
出北門行官道直走四十餘里,遠航與衆人一路說笑,未曾催馬急行,遠遠便望見一座關隘立在官道之上。
放馬來到關下,天滄關南門並無兵士把守,擡頭望去,關隘之上到是站了幾個兵士。關門上三個大字蒼勁有力,天滄關。
遠航進了關門,見到關內人來人往,多是圈地爲己,將貨品放於露天之處,高聲吆喝着。四處都是商販,關內少有店鋪,看起來便似一個大集市。
衆人找了一家馬站,只是籬笆圍起來的一個空場,一個簡易棚子下面,三個漢子坐在桌前正在喝着涼茶。
“這位兄弟,我們的馬匹可否暫存在這裡?”遠航等人在院外等待,無影獨自進去與那三個漢子聊了起來。
一個漢子擡頭望向無影,點頭應道:“自是可以,這裡便是存放馬匹的,你們幾匹馬?”
“一共八匹。”無影回身向後指了一下。
“一兩銀子一匹。”那漢子向遠航這面望了一下,轉身向一旁木樁一指,說道:“自己將馬繫好。”
無影皺下眉頭,望了他們一眼,忍住沒有發火,轉身回到遠航面前。
“少爺,他們要一兩銀子一匹。”
刀紫上前一步,分開無影便要過去,無影一把拉住他,看着遠航。
遠航咧嘴一笑,將繮繩遞給無影,說道:“去,便放在這裡了。”
“是。”無影用力握了一下刀紫手臂,鬆開接過繮繩,牽馬走了進去。刀紫忍下怒氣,牽馬跟了進去。
幾人將馬匹繫好,走出馬站。遠航讓啊金他們去選購物品,千叮萬囑不可生事,午時在此處集合。自己與無影去了天滄關北門處,查看了一下關防。
啊金見不遠處有一老翁,身前一馬車上拉了滿車酒罈,看似賣酒老人。上前施禮,笑問道:“老伯,可知何處有屏風可賣?”
那老者略有沉思,向東一指,答道:“那側有商國紫木屏風,只是昂貴。”又向西一指,說道:“這面是樑國香木,價格自是不比紫木,你且自己斟酌。”
“多謝老伯。”啊金輕笑,回來告知大家,幾人稍加商議,向着東側走去。
遠航一面逛着,一面向北走去。臨近北門,看到兵士逐漸多了起來,自北門而來商客,入關門時,需經過嚴加檢查。
倆人站在門關看了一會,見兵士只檢查那些看似百姓的物品,稍顯富貴者,遞些銀子過去,兵士便笑着放行了。
倆人對望一眼,相視而笑,這邊關不過是個擺設而已,若說用處,怕只是勒索一些銀兩罷了。
“少爺,這關口如此鬆懈,難怪商國細作可以輕鬆往來,怕是進得千軍萬馬也是易得很。”無影在遠航身邊悄聲說道。
“是呀,待回去後需與林將軍商議,長此以往終是禍端。”遠航也贊同地點着頭。忽然想起李天的話,這天滄關中有商國細作,吩咐無影道:“你去打探一下天來客棧在何處。”
無影隨意找個商販便打探出來,天來客棧在西南角上,遠航決定去會會商國細作,倆人便沿着城牆下,一路走了過去。
一排簡易木房,連個招牌都沒有,只在門前立起一個杆子,上面掛着布愰,歪歪斜斜地寫着天來客棧。
遠航走進屋內,一個大肚掌櫃坐在臺後,見到遠航二人進來,連身子都沒有起來,懶洋洋地問道:“你們住店還是休息?”
遠航摸出一兩銀子丟了過去,說道:“住店,我要住十九天。”
那掌櫃眼睛一亮,打量起遠航來,起身摸過銀子,緩聲說道:“先去房內休息吧。”
夥計過來引二人去了西側最內一個房間,掌櫃掂了幾下銀子,笑出了聲,自語道:“還是這銀子來得快啊。”說完將銀子塞入懷中,向外走去。
啊金等人尋到出售屏風處,果真見到極好的屏風,做工細緻,木料精良,遠非江州的屏風可比。幾人讓杜雯做主,杜雯搖頭說道:“各自選中意的便可。”
啊金回頭望向八月,讓她去選。刀紫撓頭看向杜雯,憨聲說道:“五少奶奶,我是粗人,不會選這個,您便給我做主吧。”
杜雯面色一紅,還未曾有人這樣喚過自己,當下輕點秀首,當先爲刀紫選了起來。
八月見到一紅色屏風,上面圖案乃是馬踏祥雲,很是喜歡,轉首看向啊金。啊金也無異議,含笑點頭。
杜雯想着卿香出身醫世之家,自是尋些古樸典雅圖案,見一粉白色屏風,上畫各色花卉,很是精緻,轉向刀紫,問道:“你看這個卿香可會喜歡?”
“嗯,便是這個了。”刀紫那裡知道她可會喜歡,五少奶奶說好那便是好了。
杜雯想到遠航總是喜歡舞文弄墨,便爲自己選了個淡紫色屏風,上面並無圖案,盡是書法名句。
說好價錢,僱來馬車將屏風裝在車上。杜雯見時辰還早,便要繼續逛下,啊金與刀紫不願走動,便留下看管屏風。
流星早已見到另一側有許多吃食,口水已嚥了幾次,拉起唐凌便向那面奔去。杜雯輕笑,囑咐啊金幾句,與八月向另一側走去,那面盡是些女孩所用之物。
馬站那裡,又來了一夥人,不下十餘人。當先一個公子模樣,下了馬來,站在外面四處觀望。
手下將馬匹牽了進去,那公子忽然見到烏雲踏雪,眼睛一亮,信步走進了馬站。
“好馬啊。”那公子站在黑子身前自語說道,伸手去撫摸黑子。黑子打個鼻鼾,閃開馬頭,沒讓他摸到,轉過來對着那人。
“三公子可是看上這馬?”一箇中年書生模樣的隨從在一旁問道。
“馬是好馬,可惜已有主人。”那公子惋惜說道,眼睛不曾離開黑子身上。
“去,詢問一下此馬何人所有,可否出賣。”那書生向後喊道,自有人跑去詢問棚子下的幾個看馬人。
“這馬乃是客人所有,暫存此處,賣與不賣需等主人回來。”看馬漢子在棚子下喊道。
書生模樣之人湊過來,說道:“三公子若是喜歡,屬下喚人帶走便是。”
“不可生出事端,耽誤了正事。”那公子戀戀不捨地望着黑子,不甘心的補充一句,說道:“留下倆人,待主人歸來看可賣否。”
“是,三公子。”書生交代後,留下倆人在此,隨在那公子身後,走出了馬站。
杜雯與八月隨心逛着,此處的首飾,頭花一類物件比比皆是,雖不昂貴,卻很新奇。倆人看得眼花繚亂,一面悄聲商議着,一面爲府中衆女子選購着。卻不曾想到對面有一雙眼睛,正直愣愣地望着杜雯。
“三公子。”那書生輕喚了一聲,隨着那公子的目光望了過去。
“此處竟有如此絕色的女子……”那公子癡癡地望着,似答非答地說着。
那書生仔細看了一下,說道:“此女未曾在關內見過,三公子可是看中了?待我前去一問。”
這次那公子沒有阻攔,點了點頭。
那中年書生裝作漫不經心樣子,走了過去。
“八月,你看這個可適合離秋姐姐?”杜雯拿起一隻木製髮簪,微笑着遞給八月。
那髮簪雖是木製,卻沉實的很,入手頗重,可知必是上等木材所制。雕刻的極其細微,小小發簪之上,居然龍鳳相盤。髮簪尾部呈圓球狀,龍嘴鳳喙齊聚在此,孕育此珠。
八月點頭輕笑,答道:“甚好,龍鳳呈祥,兒女雙全。”
“咯咯,那便選了這個送與她。”杜雯掩嘴笑了起來,看得對面那公子如醉如癡,失了神態。
“這位姑娘,有禮了。”中年書生走到杜雯身後,輕施一禮,擡頭望着她。
“先生有禮。”杜雯轉回身,見不識此人,還是禮貌回禮。
“打擾二位姑娘了,不知二位可是大梁國人?”那書生輕言問道。
“你意欲爲何?”八月習慣所至,警惕很高,擋在杜雯身前問道。
那中年書生笑了一下,說道:“兩位姑娘莫疑,我欲爲賤內購置一件頭飾,只因不懂此物,見兩位姑娘在此,冒昧打擾,希望姑娘可爲我賤內選購一件。”
杜雯聽後拉了一下八月,望着那書生說道:“先生莫怪,我二人也是非知此物,只是看上去順心便可。既然先生有心,只需隨意一物,令夫人也必會欣慰了。”
那書生聽後,淡然一笑,說道:“自然還是選些好的更宜,只是不知大梁江州,可有比此物更好的?”
“江州多是銀器,少見木製,即使有也不會好過這裡的,先生便在這裡選來吧。”杜雯未加思索答道。
“多謝姑娘了,既如此我便不再跑去江州了。”那書生說完,再施一禮,說道:“之所以詢問姑娘,實是因爲姑娘頗像我故友之女,可惜此女十年前在此關內走失,故而我每次來此處經商,總是留意一下。”
“哦?”杜雯聽後面色一緊,對這書生說道:“難得先生有心,願早日尋到那位妹妹,閤家團聚。”
“多謝姑娘,冒昧相問,姑娘貴姓?”
杜雯猶豫一下,或許是此人爲朋友十年尋女感動了她,輕聲答道:“民女姓杜,單字雯。”
“原來是杜姑娘,果然不是我故友之女,我便不打擾了,告辭。”那書生施禮告辭,杜雯回禮相送。
“少奶奶,你不應該將名諱告知他人。”八月盯着那書生,見他繞過商販走向對面,對面有一羣人站在角落裡,當先一人正向這面望來。
“我們即刻便走,想來無事。”杜雯倒不在意,低下頭繼續挑選起來。
那書生走回公子身旁,悄聲稟告道:“此女應是大梁江州人,名喚杜雯。”
那公子點頭不語,見八月望來,將頭轉向一旁。一個柴夫打扮的人走到那書生面前,輕言了幾句,那書生揮手讓其退下。
“三公子,您先在關內逛逛,那面來人了,我去接應下。”書生湊上身前,輕聲稟告。
“哈哈,那面來人了,巧得很啊。”那公子眼中一亮,彷彿頗感興趣,大聲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