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車隊經過十六天的行程,終於在正月二十三來到了後堂。望着後堂那高大的城牆,遠航如釋重負,發誓要珍惜時間,遠離公主。明明十日便可到達,居然走了這麼久。
午時剛過,車隊進到城內,一直駛到皇宮前。早有大批宮女太監候在這裡,迎候九公主大駕。
公主下了馬車,向自己軟轎走去。遠航規規矩矩地站在一旁,九公主瞥了他一眼,走了過來。
遠航急忙彎身,九公主走到他身前,含義深長地說道:“這一路上幸有大人照料,感激不盡,葉大人辛苦了。”
“臣不敢,爲公主效力是臣之榮幸。”遠航彎着身子,心中暗道:你個丫的,可不辛苦嘛,白天陪護晚上陪睡,到地方了還耍起公主架子了,別再落到我手裡。
“咯咯。”公主看到遠航擠眉弄眼,便知他心中在罵着自己,輕笑一聲,轉身上了軟轎。
“起轎鳳鸞宮。”一聲尖細的聲音響起,一隊太監宮女跟在身後向前走去,九公主在轎上手拿香巾,對遠航輕揮一下,俏然一笑。
“葉大人,皇上喚您,請隨咱家到後書房。”一名太監上前,來到遠航身前彎身說道。
“有勞公公,請。”遠航笑答,留下無影等人在宮外等候,自己隨着那公公身後,走進了宮門之中。
後堂較之江州還要稍涼,宮內還有殘雪堆積,可見前些時日這裡還曾降過冬雪。
到了後書房,那公公在門前閃身讓出道路,堆笑說道:“葉大人,皇上午睡還未醒來,您先在這稍後片刻,咱家便不相陪了。”
“公公先忙,公公先忙。”遠航陪笑說着,暗自罵了一聲:奶奶的,皇上沒醒你讓我來這麼早。
遠航穿着肥大的官府,在書房內轉了一圈,走到皇上書案後,一屁股坐了下去。
哎呀,這皇上的座椅就是不一樣啊,這樣寬大,再大一些都可以睡覺了。遠航羨慕地拍拍扶手,將身子向後靠去,躺在了椅子上。
書案上擺放着一些紙張,邊上放着筆墨,看來印文帝時常在這裡書寫文字。遠航從椅子上坐起,隨意翻了翻,不由禁起了鼻子。這皇上的字寫的也不怎麼樣啊,亂糟糟的。你看這字,陳字的最後一筆分明是一個點,卻寫了這麼長,給寫成了捺了。還有這個,葉字,這豎也太長了……
遠航愣了一下,忽然發覺不對,爲何滿篇都是葉字與陳字?難道皇上腦中想着自己與陳福,所思而寫?
看了一下邊上其餘紙張,遠航伸手取過,一張一張看了起來。
滿張紙上都是皇上隨手所寫之字,遠航看過便放在一旁,看了幾張後,將目光停留在了手上這張上。
這張紙上被反覆寫了多次,字跡反覆覆蓋已經模糊,但遠航還是可以看出,滿張紙上只有兩個人名,陳匾與陳四。
遠航心中咯噔一下,立時明白了陳福爲何告自己,定是他找到了自己殺死陳匾的人證,也就是那個叫陳四的兵士。
遠航的手抖了起來,冷汗也冒了出來,悔不該當初不聽啊金之言,一時心慈沒有滅口,如今卻爲自己帶來了滅頂之災。謀殺國之大將,死罪難逃啊。
“皇上駕到。”書房外一聲高喊將遠航驚醒,急忙將那些紙張擺放好,規矩站在一旁。
印文帝平穩地走了進來,遠航急忙上前請安,說道:“臣葉遠航參見皇上。”
“哈哈,遠航啊,一路辛苦了。”印文帝向他略微點頭,從他身邊走過去,坐在了椅子上。
“不辛苦,皇上最辛苦。”遠航一臉堆笑,拍着馬匹說道。
“噢?我怎會辛苦?”印文帝單手扶着椅子扶手,半側身問着。
“額,臣聽公主說,年前宮中娘娘爲皇上誕下一位龍子。皇上若不辛苦,怎會有如此喜人之事。”遠航滿嘴跑火車,想法給自己圓場。
“啊?你……哈哈。”印文帝擡手指着遠航,被他說的笑了起來。
“你呀,如今做了守備,還與往日一樣。”印文帝笑過後,正了下身子,說道:“你的上書我已看過,你說的很對。商王之計欲在激怒齊國向我發兵,我已下旨給司徒浩,命他撤軍離開玉林,將商王便丟給齊國吧。”
“皇上英明。”遠航趕緊再次拍着馬屁。
印文帝站了起來,揹負雙手在屋內走了起來,說道:“商國已亡,如今中原樑齊並立,你怎樣看兩國並立之勢?”
“這個……”遠航心中暗自盤算,這皇上怎麼不提陳匾一事,卻問起齊國,難不成我這次必死無疑,先從我這套出計策,以便日後他好一統天下。不行,我得留個懸念,給自己找個活路。
“皇上,古話說的好,一山不容二虎,除非公虎與母虎……”
“等等。”印文帝打斷他的話,不解問道:“這是何人所說,爲何朕不知?”
“額,回皇上,是臣所說。”遠航趕緊低下頭,心急又說走嘴了。
“呵呵。”印文帝笑了起來,說道:“你繼續說。”
遠航應了聲,繼續說道:“縱觀實力,我國還是遜於齊國,只是兩國剛剛經過戰事,都在休養生息,所以才相處無事,只是這絕非長久,兩國交戰只是遲早的事情。”
“嗯,你繼續說。”印文帝點點頭,表示贊同。
“我國雖略遜,但無後患,齊國雖強,但北有怒卑,常侵犯入界。一旦與我國開戰,怒卑部落必會趁虛而入,齊國自知,所以齊國必會先平怒卑,再圖我國。”遠航說的性起,手腳並用起來,在印文帝面前不停比劃。
“……故而,我們無論如何也不可看着齊國滅了怒卑部落。”遠航十分堅定地望着印文帝說道。
印文帝再次點頭,說道:“可怒卑在北,我國在南,中間隔着齊國,我們又與怒卑素無來往,如何援助他們?”
“我們可以圍魏救趙,若齊國攻打怒卑,我們便在這面攻打齊國,令他首尾照顧不暇……”
“等等,你是說我們主動出擊?”印文帝有些糊塗,遠航先前的意思分明是以靜制動,說來說去,怎得又不對了。
遠航未多解釋,心道你不懂纔好呢,以後還得靠我。笑了下說道:“皇上,現今說起此事還爲時過早。但請皇上放心,齊國不動則罷,若動,臣必有把握掃平齊國,爲皇上一統中原。”
這句話聽的印文帝心花怒放,雖尚有疑慮,但他知道遠航的本事,看來他早已有了打算。
“對了,遠航,還有一事。”印文帝笑過後,頓了一下,說道。
遠航平穩一下心情,等待皇上說起陳匾一事。
“商國的商目鍾,你可曾聽過?”印文帝淡聲問道。
咦?怎麼還不說陳匾一事。遠航應了一聲,答道:“聽過此人,擅長器械,據說大力弓便是他研製的。”
印文帝點點頭,笑道:“司徒元帥拿了此人,已送來後堂。”
“啊!”遠航大驚,興奮起來,說道:“皇上若得此人,勝過百萬雄師啊。”
印文帝卻並不高興,嘆氣說道:“可惜此人同樣固執,誓死不降,朕已遣派多人前去勸說,都被罵了出來。”
“越是這樣之人,才越是可用之人。若稍加勸說便降了皇上,只怕日後更加容易降了他人。”遠航勸道。
“不錯,遠航時常可講出驚人之語。不如改日,你去看望一下他。”印文帝順手將這個難題丟給了遠航。
“額。”遠航無語,自己給自己找個爛攤子,得,留着慢慢收拾吧。
“皇上,九公主前來見駕。”門外公公進來稟告道。
“她來了,喚進來吧,朕還有些想她了。”印文帝最喜愛張豔,兄妹倆人感情最深。
“皇上,公主前來,臣便不在這裡打擾了,臣先告退。”遠航生怕九公主說出些什麼不着邊的話,還是先閃爲妙。
“遠航……” 印文帝張口喊道,隨後卻不再出聲,猶豫了一下,說道:“下去吧,明日前來早朝。”
遠航看出印文帝的心思,陳匾一事皇上終是沒有告知自己,看來在皇上心中,自己不如陳福的份量重。不過剛纔皇上欲言又止,還是對自己略有安慰,說明自己也不是一點地位沒有。
遠航剛一轉身,還沒走出書房門口,九公主便小跑進來,見到遠航嬉笑一下,說道:“葉大人在門外稍候,本宮有事找你。”說完不再理他,奔向了內屋。
又有事找我?這大白天的,又是在宮中,不會吧……
“皇上哥哥萬安。”九公主只嘴上一說,也不施禮,跑到印文帝身旁拉起他的手臂搖了起來。
“好了,好了。都長了一歲了,還是這樣不懂規矩。”印文帝慈愛地笑着,伸手拍着九公主小手。
“我想皇帝哥哥了嘛。”張豔的水平比遠航有過之而無不及,忽悠的印文帝心中高興。
“這次江州之行如何?可去了傷痕?”
“還說呢,時間太短,無法根除,只是輕了許多。”九公主眼珠一轉,笑問道:“皇帝哥哥喚我回來何事啊?”
“額,是想念皇妹,故而傳書喚你回來。”
九公主面上微笑,側身施禮道:“多謝皇兄掛念,小妹也想念皇兄了。不過,我還要去江州,我要治療好傷痕。”
“好,好,待春暖之時,皇兄與你一同前往江州,可好?”印文帝對這個皇妹幾乎有求必應。
“多謝皇帝哥哥,那我便先回去了。”九公主說完轉身便跑。
“你……”印文帝還沒喊出口,九公主都跑到門口了。無奈搖搖頭,心道:還說想我,話沒說上兩句便不見了。
遠航站在書房外,凍的只打哆嗦。這該死的九公主,留我做何,早知如此,不如留在書房裡了,凍死老子了。
九公主從書房內走出來,看到遠航站在那裡發抖,撲哧一下笑了出來,說道:“冷了吧?”
“回公主,臣……不冷。”遠航上牙打着下牙,硬着聲音答道。
“不冷便好,陪我去花園。”九公主嘴角微微上翹,壞笑一下,向前走去。
遠航心裡恨死了這個公主,無奈門外還站着好幾個太監,自己也不敢發作。咧嘴對那幾個太監一笑,小跑着去追九公主。
“你們候在外面,不得進入。”九公主站在御花園門外,喝着身後的宮女們,回頭看了遠航一眼,走了進去。遠航只好低着頭,跟在身後進了御花園。
御花園內除去小徑外,皆是一片白色,顯然下過雪後便未曾清理過。
“喂,這死冷的天,你帶我來這裡做何?”遠航滿腹牢騷,跟在公主身後一直嘀咕着。
九公主也不回答,路過一排小樹下,忽然轉身,用力搖着樹身。樹上積雪紛紛落下,將遠航從頭到腳打了個結實。看着遠航的悽慘樣子,九公主笑的前仰後合,沒了公主的尊貴樣子。
遠航猛然想起了在江州竹林,自己便是這樣淋溼了她,正是那是,心中有了她的影子。伸手摸了一下臉上雪水,佯怒道:“好你個公主,膽敢偷襲本大人,看我如何收拾你。”
遠航做出樣式向前撲去,九公主呀的一聲,轉身提着長裙跑開。看着公主屁股一扭一扭,遠航嘿嘿作笑,不快不慢地在身後追着。
九公主越跑越慢,累的胸脯上下亂竄。遠航見路旁雪厚,看準機會一個猛撲,倆人一起倒在了雪地上。
“哈哈……小娘子,哪裡跑。”遠航嬉笑着摟抱住她,不讓她動彈。
“你……你喚我什麼?”九公主累的呼呼直喘,聽到遠航喊她娘子,不信地問道。
遠航照着她屁股拍了一掌,說道:“你都已經委身與我,當然喚你娘子了。”
九公主傻愣了一下,感到自己幸福極了,主動投懷送抱,緊緊抱着遠航抽泣起來。
“你看,這個是你,這個是我……”遠航玩性起來,拉着九公主在湖中堆起了雪人。
“又沒有衣裙,怎能分出哪個是你,哪個是我?”九公主一面堆着,一面側頭問向遠航。
遠航嘿嘿一笑,跑到一旁攢了兩個雪團,回到公主身前,將兩個雪團貼在了雪人的中上部,說道:“這回能分清哪個是你了吧。”
“你……”九公主羞的紅起了臉,伸手將遠航推倒在雪中,跺着腳說道:“不害羞。”
“哈哈……”遠航看她那可愛的樣子,躺在雪中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