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南歌還想就這樣順藤摸瓜繼續問下去,可蕭武宥卻緊緊攬着她往外走,絲毫不給她再多問一句的機會。這讓小妮子很惆悵,更惆悵的是,當他們在大理寺日以繼夜地忙活着各種事情的時候,她卻在家裡陪着已經回來的老爺子下棋。
“阿翁!我投降!我不是五哥也不是李子墟,哪能是您的對手。”在落定最後一顆棋子後,裴南歌的敗局已經不可扭轉,這已經是她今晚輸的第四局了,俗話說事不過三,很顯然她已經超過了這個標準。
說到底,還是裴南歌的心思從頭到尾就不在棋盤上。小妮子其實不想再繼續下棋,所以撅起了嘴故意撒嬌:“阿翁您也不讓着我,看來果然五哥纔是您親生的孫兒……”
小妮子的頭一歪,老爺子就明白她打着什麼主意,見她沒有下棋的心思,他也就開始收拾起棋盤。
“讓着你?讓着你不就是同情你了?那怎麼行!”老爺子故意裝着糊塗,拿不久之前裴南歌說過的話還給她,“需要同情的都是弱者,你那麼強大,哪裡需要我這個老頭子來同情。”
“阿翁……”裴南歌嬌喚一聲,轉眼就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怎麼?蕭家的事很棘手?”老爺子捋着鬍鬚,問得很沉穩。
“嗯,”裴南歌輕輕點頭,“可能牽扯到五哥的大姐和大姐夫,大理寺在審理這件案子時候他是不是需要回避?”
老爺子點了點頭:“迴避是肯定的,但我覺着他肯定比我們任何人都更想知道真相,所以我並沒有阻止他去現場查驗。”
“原來如此,”裴南歌對於祖父的安排充滿了感激,“但如果這件事真的跟蕭家的人有關,那五哥在大理寺只怕就更難做。”
她說着這些的時候,老爺子的臉色變得異常凝重:“南歌,還記得我從泉州回來之後同你說過的話嗎?”
裴南歌偏着頭想了想,很快就意識到老爺子指的是蕭家的身世之謎,她當即變了臉色,感覺到了深深的畏懼:“我明白了,不止是五哥會難做,整個蕭家會不會也可能因此……”
“你猜的沒錯,”老爺子忍不住嘆道,“這些年來蕭家風頭正勁,朝中不少人眼紅得緊,都眼巴巴守着機會把他們拉下馬呢。眼下蕭家可能牽扯到一宗命案之中,這無疑給了這些人打壓蕭家的機會。但更嚴重的是,現如今他們雖然未必知道泉州有人作證蕭武宥一家人不是蕭妃的親人,但如果他們也把心思動向了此處,只怕不會有他們查不出的事……”
“那蕭家不就很危險?”裴南歌說着就開始着急,“可是,如果照着之前我們發現的線索來看,死去的很可能是蕭家當年的一位侍女,也就是說死者很可能是奴籍之人,大唐的律法裡……好像不會規定得很重吧……”
裴南歌說得不是特別肯定,她也只是依照她所熟悉的幾條唐律的規定來進行揣測,她覺得按照唐律的規定,奴婢是屬於律法之中的“賤”,而且律法之中又明確規定了良賤不婚,足以看出唐律對奴婢的相關規定是跟普通人不一樣的。
“如果是奴籍,那倒是不會受多麼嚴重的刑罰,”老爺子想了想道,“但是朝野之中的爭鬥比我們想的都要複雜,一點點的紕漏都可以扭轉乾坤,更何況還有那麼多有心之人,就算無事也有生非。情況堪憂吶……”
裴南歌聽到這些已經站起了身,一臉的擔憂與着急:“阿翁……”
她還在思索應該怎麼開口,現下長安城將要進入全面的夜禁,外面的大街上少不了來來回回巡城的守衛,各坊之間的大門也已經關緊,儘管她可以翻過那隻到她額頭的矮牆出去,但她沒有信心這種出格的舉動會獲得自己祖父的支持,萬一她就真的被守城的逮住暴打一頓或是押回來,那可就會連累老爺子也被人笑話。
老爺子瞧見她這模樣,心裡已經有幾分明白這是小妮子忍不住要往外跑的徵兆,他不禁要在心裡深深地感嘆女大不中留。
“阿翁……”見老爺子沒有什麼反應,裴南歌忍不住又細聲細氣地喚了一聲,“我想去幫幫五哥他們,當然,我這也是在幫大理寺……”
老爺子沉着臉一言不發,看得裴南歌心裡又急又怕:“阿翁……”
老爺子不慌不忙收拾着手裡的棋盤,與急得幾乎要跺腳的裴南歌形成鮮明的反差。
裴南歌琢磨着自己是不是應該來個不告而別,或者是先斬後奏趁着老爺子不備就一頭衝出去,等到破案之後再回來將功折罪。
但事實證明她所有的想法都是多餘的。
“翻牆的時候動靜小點,不要大搖大擺走在朱雀大街上,記得避着點。”老爺子沒有擡頭地說完這番話,依舊淡定自如地收拾棋盤。
裴南歌又驚又喜地望着自己的祖父,興高采烈地感謝了祖父的大恩大德,一溜煙就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