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幾人將近幾天調查的成果討論修改完成記錄的時候,長安城已經響起了細細密密的鼓聲。這是裴南歌頭一次聽到這麼磅礴的長安之音,她知道如果此刻自己現在正在屋外,也許還可以看到更爲壯觀的景象。她又開始在心裡默默地驕傲這一個冒着犯夜禁出來投奔蕭武宥的舉動是多麼的明智。
蕭武宥將手邊的事情交代給了李子墟之後,就牽着小妮子的手走出了大理寺。在大理寺的諸位同僚來上工之前,他認爲自己最好還是不要出現,因爲他實在是不能確定在例行的早會上,御史臺出身的那幫人會不會對他進行無休無止的無聊攻勢。
“五哥?”裴南歌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其實我也覺得不會是大姐或是大姐夫。方纔我不想讓沈銘斐太得意所以纔沒說,我的感覺很準的。”
蕭武宥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是與不是都不重要,其實我似乎有些明白究竟是誰在背後操縱這一切。”
裴南歌好奇地睜大了眼:“是誰?誰在操縱?”
蕭武宥失笑:“生在大理寺世家的裴南歌小姑娘,要不要來做個推斷?”
裴南歌驕傲地仰着臉,這種做推斷的遊戲就好似小時候玩過的遊戲,根據小夥伴們留下的蛛絲馬跡去尋找小夥伴們可能藏身的地方,再運用各種各樣的手段把藏着的小夥伴們找出來,但這種推斷同樣也像是下棋的博弈,每落下一顆棋子,都要思考自己的下一步以及對手可能的下一步。
不過最讓裴南歌驕傲的,是那句‘大理寺世家’的稱呼。是的,她是出生在大理寺之家的裴南歌,她的祖父、父親都曾在大理寺奮鬥並且成爲了許多人崇敬的人物,雖然她是女子無法像他們一樣,但她卻無時無刻不因爲這種家族的歷史而感到驕傲,她也從來不曾忘記,身在這樣一個家庭裡所要擔負的使命。
“陛下舊疾復發,我的姑母極有可能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也就在此時,關乎她與她兄長身世的傳言不脛而走,而她的侄子卻並不能按照她的期望與權勢滔天的牛、李兩家聯姻,你說,在這樣的時候,她最好的選擇是什麼?”
蕭武宥一口氣說完這些話,卻露出了嘲諷的笑意,那樣的笑容並不好看,裴南歌甚至覺得看上去是一種活生生的折磨。
“這是蕭娘孃的意思?”裴南歌並沒有露出太多的驚訝,她不是不吃驚,只是她還暫時無法將所有的環節嚴絲合縫地扣緊。
“五哥,是你找過她對嗎?”裴南歌敏銳地覺察出蕭武宥和蕭妃之間一定有過某種協定。
蕭武宥並不否認:“我只是告訴她,她的處境有多麼危險。”
“我很欣喜,五哥,”裴南歌笑着看他,“你知道,我並不希望你或是你的家人,因爲我放棄什麼。”
蕭武宥輕輕搖了搖頭:“不,不是放棄,而是把本來不屬於我們的還回去。”
“可是蕭娘娘會同意嗎?”裴南歌彎着眉。
“如果她的孃家人已經不能成爲倚靠,甚至隨時可能成爲別人攻擊她的理由,你覺得她會怎麼做?”蕭武宥偏過頭,很認真地看着她。
裴南歌低着頭陷入了短暫的思考,片刻之後她就擡起頭來對他微微一笑:“不管她怎麼做也好,如果是她開的頭,那她一定會自己來結尾。”
蕭武宥聞言也低聲笑了起來,他攬過裴南歌的肩頭,在她輕啓的紅脣上印下他的溫柔:“你應該知道,對我而言,你比那些真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