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者之所以能比普通人活得久,往往不是因爲他們的身體條件更好,而是由於他們更懂得爲自己想後路。》,.
米盛並不像驕子洞大多數弟子那般從小入道,而是步入中年後才半路修行,別看他身型乾瘦,卻是屠戶出身,前二十年的生活幾乎都是在屠夫老爹的剁肉聲中長大,後二十年自己操起家業,成了一個每日宰豬殺牛賣肉的新一代屠夫。
那個時候,米盛以爲自己身上的殺氣已經很重,哪怕生得個頭不高、身子不壯實,但也不會有多少人敢招惹他,儘管老爹去世前曾仔細叮囑過他得罪人後處理的法子,可米盛並不當回事,直到…他被一些刻意刁難的富家子弟盯上。
事實證明,僅身帶殺氣是遠遠不夠的,因爲一羣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公子便有無數種方式整死你。
被擠兌得活不下去的米盛走投無路時忽然想起老爹臨終前交給他的一個地址,然後連夜逃走趕了過去,到了之後才發現那是一座小小的道觀,裡面有一個看上去颳風都能吹跑的羸弱老道士,還有十幾個走路都不太穩當的小道士,追兵就在身後,他已經沒了退路,所以唯有抱着一線希望向老道士求助。
“貧道當年途徑香河鎮因勞頓疲憊、多日未食昏倒在地,是你那屠夫老爹把貧道扛回家,像供神仙一樣供着貧道,哪怕只是由於貧道展露了一些沒水準的小手段…你老爹不是個傻子,但他知道或許終有一天會用到像貧道這樣的人,所以他佯裝被貧道唬住,心甘情願地送上吃喝與盤纏…沒想到當年鎮外一別,如今已是天人永隔。”
那老道士很是惋惜地感慨了一陣,然後出手將那些追殺米盛的富家打手們殺了個乾淨。
這個老道的修爲很強,至少對普通武者來說是無法企及的高度。
對於老爹當年接待這道士的事情米盛也記得一些,可不理解爲什麼幾頓飯和幾兩銀子就能讓此人銘記多年,沒多少猶豫地便答應爲他處理麻煩,這樣貌猥瑣的老道也不像是個知恩圖報的善人…
更何況,一個修爲強橫的道士,會那麼容易就餓昏、累暈?
後來米盛纔算是隱約知道些許內情,原來老道士根本就不是意外昏倒在香河鎮被他爹發現,而是看準了他爹一個學徒的閨女,又不想做強行擄掠之事,這纔想盡辦法通過這種方式接近。
如道士所言,米盛的老爹不是個傻子,所以很快便察覺到了其真實念頭,一邊做好表面的戲一邊暗暗撮合,最終老道士如願以償、名正言順地帶走了那個妙齡少女,從此也算欠下米家一個人情。
米盛沒了家人的牽掛,又不敢再返回香河鎮,便跟隨老道士修行,不過他這可不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因爲他修道之後反而比之前身爲屠夫時還要更喜殺戮,老道士壽終正寢後,米盛意外被驕子洞出山遊歷的弟子看中帶回山門,得到白同光親授的《霸腥訣》,從此專修戾氣,以殺養戾,但他不再像從前那般認爲有足夠的殺氣就能保自己安生,他知道了盟友的重要性。
屠夫老爹用了一些不算高明的法子讓自己獲得了一條強硬的後路,米盛在察覺到易乾的價值時也意識到這可能會是他的後路,用什麼才能拴住一個人的心?當然是其最感興趣的東西,現在看來邪月佛血似乎能引起易乾的胃口。
不用自己付出什麼就可以拉近關係,還有什麼是比這個更完美的?
米盛乾脆利落地幹掉剩下的幾隻兇妖,然後快速追向易乾。
沒有了作爲核心的邪月佛血,失去了兇妖支撐的血色光團在二人離開後不久便潰散開來,從下面看就像是半空炸開一朵暗紅的煙花,只不過隨之而來的濃重腥氣讓人聞之慾嘔,再沒有了半點菸花的美感。
“噗…噗…”
先後兩聲悶響,易乾和米盛一頭衝進另一個光團中,嘈雜的獸吼隨之此起彼伏。
米盛有些疑惑,爲什麼易乾選擇的不是距離最近的光團,而是隔過一個光團、處在斜對面的另一個?
不過這疑惑沒有持續多久,因爲他已經又一次沉浸在對兇妖的屠戮中…
“分身那邊的情況還不明確,暫且不去碰那四個主要的光團,華景…輪迴…”
易乾閒庭信步似的走在後面,隨着米盛的廝殺緩緩向前推進。
他的思緒已多半不在這裡。
暗河之底,羅漢廟內。
半截大山的虛影已極爲凝實,若不明內情者看到,甚至會以爲這真是一座大山。
那八個血色光團此刻已有三個煙消雲散,第四個的顏色也正在逐漸變淡,不過這四個光團都是不關鍵的,所以這讓正在此處發力的人們有些摸不着頭腦。
當然,這裡面不包括易乾,因爲此事的始作俑者就是他的本尊。
“怪事…難道咱們所做之事的消息走漏了?是何人在破妖陣?”
項雪松皺着眉頭,他的雙眉和頭髮上已經掛滿了一層薄霜,反觀對面伏魔鏈另一端的血色光團則是萎縮了許多,看樣子進展得很順利,那些寒性兇妖根本無法抵禦他的侵襲。
“東南角的情況已超出了天驕輪的探知範圍吧?此處又是絕對封閉的,換句話說…計劃可能在開始之前就已經漏了風聲。”
一直少言寡語的寇玉龍現在說的話稍稍有些多,事實上他的狀態很是詭異,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時不時會凸起一小截青色的血管,看起來極爲猙獰,他前方的血色光團似乎比項雪松面對的那個萎縮得更厲害,證明他攝取的速度更快,像是想要一口吃個胖子。
位置靠下的華景面色陰沉,目光偶爾掃過那瀕臨潰散的第四個光團,流露出驚疑不定之色。
“莫非…”
他的視線向上偏轉,望着易乾的身影默然無語。
“無論是不是你在搗鬼,我都要加快進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