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許久的朱由檢懂了,說的更加透徹一切,就是儘管眼下大明絕大多數的礦產生意都看似牢牢的掌控在朝廷的手裡。
可實際上由於很多時候朝廷只是扮演一個收稅分潤的角色,久而久之很多鐵礦的實際掌控者已經變成了各大商號。
而這些商號由於在北方境內長期無法穩定的以固定價格向朝廷供貨,當然說白了就是因爲北方礦多礦價賤。
爲了擡高北方的價格,故意將產量壓低,故意營造出所謂南礦北上的局面,給大衆、給朝廷一種,不是我要漲價啊,奈何這礦都是南方運上來的。
可實際上賣出來的礦石中,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是從南方運上來的。
畢竟誰也不是傻子,這南方的礦石要真的費那麼大的力氣運上來,就是賣出天價也收不回本。
所以,那些賣給朝廷打着南方礦石的玩意。
追根溯源還是北方礦石,只不過在這中間用盡欺瞞矇蔽手段,上下打點,減少朝廷關注。
車馬勞累,這中間各種各樣的運輸成本實在是降不下去啊。
一來一回之間,朝廷只得妥協,一邊妥協還一邊得安慰自己,這中間有一定的稅收都是自己的。
可實際上呢?
大明的礦稅並不重,再加上那些當地的商人大多會收買負責收稅的稅丞,導致挖了多少不知道,賣了多少不知道,該交多少稅不知道。
到頭來虧的只有老百姓和這大明朝廷。
“大明必須有掌握在朝廷自己手裡的礦場,朕指的是從開採到加工銷售一體的所有環節,不能將任何一個環節假手於人!商賈在這種事情上是靠不住的!”
在原則問題上,朱由檢覺得有時利用強制性的手段並沒有什麼問題。
後世都有戰備時,全國有力一塊使,集中力量辦大事。
而今的大明自然同樣有着這樣的潛力,畢竟這樣的政策並不會真正觸碰到大多數以農耕爲主的老百姓頭上去。
“據皇家科學院調查,煤炭大可在山西繼續開採,而鐵礦可至唐山一帶尋找良礦,至於銅....”
薛鳳翔見朱由檢眯了眯眼,暗道一句不好。
“銅礦事情暫時先緩一緩....那地方目前以你薛鳳翔的本事還玩不轉。”
“臣遵旨。”
於是...
在薛鳳翔告退後的數日中,大明開拓疆土的第一功臣,後世被譽爲世界礦主掘墓人的——大明皇家礦務局!
正藉着機會新鮮出爐,雖然剛剛成立的他們還有些稍顯稚嫩和弱小。
家底大多來自原本受魏忠賢管理的朝廷礦監,以及暫時借用的正駐紮在山西的天虎軍後勤保障第二旅。
不得不說,在封建制度的體系下,皇帝的意願在權利重新回籠之後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只不過這種滿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有限制的,可有時又是充滿荒誕的。
比如現在。
“弟兄們,知道我們這一次要去幹什麼嗎?”身着質樸黑色軍裝的天虎軍軍官正頂着清晨的霧氣在軍營中開口訓話。
“不知道!”換來的是一聲低沉的迴應。
“那就不要再問了,傳下去!不許動老鄉家裡的煤炭!”
“傳下去!不許問去哪裡,不許問去幹嘛!不許動老鄉家裡的煤炭!”
“傳下去...”
“出發!”
“全旅開拔!”
比如另一番場景。
權高傑皺着眉頭看着眼前圍攏在自己身邊的商賈,用尖細的嗓音怒斥:“咱家說什麼就是什麼!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什麼叫你們家的礦,這礦是你們的嗎?有手續,有字據,有人承認嗎?”
這一句話徹底讓圍攏在權高傑身邊的商賈們炸開了鍋,這一張嘴就要收回自己在山西的大半基業,這要是被自家老祖宗知道了不得拆了自己。
“憑啥呀!”
“這礦幾十年來都是我們家的!”
“朝廷也不能說收回就收回啊,就算收也得按買的!要給銀子!”
...
權高傑那稍顯尖細的臉上瞬間盪漾出笑意,捏着手指間隙中的薄扇笑罵道:“咱家真是給你們天大的面子了,眼下這麼多人都在,老老實實隨着東廠封礦井,不然咱家讓你們認識認識什麼是東廠,什麼是錦衣衛與山西府衙役!”
“這...”
“這可如何是好啊!!”
商賈們頓時哭作一團,有邊緣處的幾個商賈趁着大傢伙亂作一團,毫無主見之際。
迅速逃離,在人羣中一溜煙的就跑了!
...
“晉商八大家,範家爲其首。”
此刻的範永鬥正一臉笑意,意氣風發的站在範府門口,笑臉迎着四方而來的賓客。
邊關貿易的逐漸興起,讓自宣德元年就逐漸發跡的範家其勢力範圍早已不是簡單的山西一帶,而是遍佈張家口、直隸,只不過在一臉笑容的範永鬥身後,正有一前來傳話的家丁,正滿臉糾結小心翼翼的在範永鬥耳邊低聲嘀咕後。
範永鬥雖面色依舊笑如春風,但只是乾笑幾聲後便騰移腳步回到後院。
“到底是怎麼回事!朝廷怎麼會突然收回在山西所有的煤礦!這不是明搶嗎?”
“老爺..朝廷說..這煤礦從未給過任何人,之前咱們給礦監交礦稅,這礦自然是我們代朝廷開採,可現在礦監沒了,只有皇家礦務局了,這礦務局不能收我們的銀子..這礦自然也就收回去了...”
範永鬥將自己最喜歡的成化年鬥彩杯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難以置信間帶着猶如困獸一般的低吼:“那..京師那邊可還有其他消息?這事可有迂迴?”
“回老爺..小的此番去都算是機靈,這不知道多少家的煤礦都已經被封了,各個小掌櫃都被扣在當地..估計不出明日這消息也就該傳回來了,老爺..這可怎麼辦啊!”
“你先退下去,去賬房支二兩銀子好好休息,這件事我再想想。”
“那老爺,小的就先下去了。”
眉頭緊鎖,範永鬥站起坐下,內心的焦躁感讓他煩悶異常。
...“這大明..這山西..難道真的要變天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