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上。
衆官分文武站定。
文官們此刻都心生忐忑,不知道皇上究竟看重了誰的文章。
偷偷擡眼望去,只見皇上端坐在龍椅之上,面無表情。
衆文官今日也沒心思奏事,一心等着朱元璋宣佈結果。
究竟誰纔是那個文蓋百官的狀元郎。
目光緩緩掃視臺階下衆人無人敢與之對視。
朱元璋緩緩開口道;
“各位的文章我都看過了,諸位愛卿不愧是我大明的骨幹之臣。”
下面衆文官聞言都腰桿挺直,畢竟能得到朱元璋的讚賞不容易。
看樣子,那麼多文章,終於是把皇上折服了,只是不知道誰會最得聖心。
衆人都感覺自己的文章立意最爲清新,定能獨得聖心。
一個個目光炯炯的盯着朱元璋,就等着最後的榮耀時刻。
“咱起身與草莽間,幼時讀書不多。可咱向來最佩服的就是讀書人。”
“咱想着,讀書人遍覽古今,定能汲取古人之所長,去其糟粕,助咱鞏衛大明江山。”
衆文官點頭,這也是他們立志的目標。
“可是咱失望了,原來讀書人不過如此!”
衆人大驚,皇上怎麼突然如此說?難道是誰文章寫得不得聖心,惹怒了皇上?
肯定是誰不知好歹,範顏直諫了。這才導致皇上如此說話。
衆人偷偷的互相瞟視,是不是你,亂寫文章,激怒了聖上?
“標兒,你把咱寫得文章讀給大家聽聽。”
朱標出列,恭敬道;
“是,父皇。”
只見朱標從袖口抽出一篇文章,開口讀道;
“朕聞三皇五帝下及唐宋,皆華夏之君,建都中土。
………………
蓋諸侯之國以據周,始有卻裂土分茅之胙,擅稱三十六郡,可見後人變古人之制如是也。若以此觀之,豈獨如是而已乎?
…………”
衆文官聽來,也是普通尋常之作,只是把皇上修建閱江樓的原因說了一遍,並且以臣子的口吻,旗幟鮮明的勸阻興建閱江樓。
在文章裡,列出了若干詳實、確鑿的理由。
衆人聽罷,明白了問題出在哪裡,一個個懊悔不已。
自己怎麼就忘了當今聖上的不尋常。
他肯定是奉承聽慣了,故意借閱江樓給自己衆人下了一個圈套。
可憐自己等人就這麼興高采烈的跳了進去,怪不得今日龍顏大怒。
哎,自己怎麼就忘了勸誡呢。
要不然自己絕對就是百官楷模了。
衆人眼神中充滿了懊惱,可是如今後悔已然無用,只得低下頭顱,靜靜聆聽朱元璋訓示。
雖然此刻朱元璋沒有多說什麼,可是衆人都能感覺到,皇上對文人的日益不滿。
此刻衆人再不敢看朱元璋,生怕一個不注意,成了朱元璋的出氣筒。
“汪廣洋,你說,咱這篇文章寫的怎麼樣?”
被點名的汪廣洋,渾身一個哆嗦,這一個回答不好,就是出去頂雷的啊。
可是沒有辦法,他身爲右丞相,作爲文官之首,此刻被點名也是理所當然。
只好仔細斟酌用詞道;
“稟皇上,此文對仗工整,條陳有據,乃是我等臣子學習的楷模。”
老朱面無表情,聽完冷哼一聲。
汪廣洋連忙跪倒在地,誰不知道,咱的這位聖上,息怒難測,
即使自己身爲丞相,今日弄不好也要受罰。
“起來吧。”
朱元璋淡淡道,眼中充滿了失望。
這就是咱大明的丞相?
真是讓咱失望至極。
“咱還有一篇文章,卻不是咱所寫,但卻最得咱的喜歡。”
衆人眼光突然有了亮光。
看樣子,還是有人能揣摩到聖心的。
雖不是自己,可也是代表了咱朝堂之上的讀書人,與有榮焉。
“標兒,你把那草堂明人的文章也念給咱的文官們聽聽。”
只見朱標從袖口中又抽出來一篇文章,開始念道。
衆文官此刻滿頭霧水,那草堂明人是誰?
聽着這名字像是個別號。
難道是怕皇上生氣,特意取了個別號?
可是會是誰呢?
衆人疑惑不解,互相交換眼神,發現大家都是一樣的表情。
只好靜心聽朱標讀完這篇文章。
嗯,雖然比不上自己所做,可是卻直言勸誡,怪不得能討皇上喜歡。
等到朱標讀完,朱元璋看着滿朝文官。
此刻他們都低下頭,看不出表情,但是朱元璋知道,他們肯定不以爲意。
這就是這些讀書人的尿性。
“胡惟庸,你認爲此文如何?”
汪廣洋剛逃過一劫,此刻聽到朱元璋點名胡惟庸,不由心裡慶幸。
只見胡惟庸跪拜道;
“此文對仗工整,直言勸諫,頗有古人魏徵之風。我大明能有此人,是我大明之幸。
更是爲天下書生做了表率。
臣懇求,將此文印刷成冊,放在臣的臥室中,供臣看之,就可以反思己身。”
胡惟庸一席話說的滴水不漏,比汪廣洋的應對不知道好了多少。
畢竟此文是朱元璋誇好的,他接着誇此文,也肯定了朱元璋的眼光。
更是要以此文警醒自身,說明是個知錯就改的人。
朱元璋暗暗點頭,這胡惟庸倒是個人精,比汪廣洋好了不知道有多少。
看樣子,這右丞相的位置,是該考慮動動了。
此事暫且不提,今日還是先教訓一下這些文人,讓他們知道知道什麼是風骨。
“咱遍觀全朝,爾等阿諛奉承成風。雖然咱不是三皇五帝,可是咱也喜歡一直在衆臣的誇讚之中。
那咱以後如果做錯了事,難道只能等着上天的示警?那咱的大明江山如何能萬世永存?”
聽到朱元璋語氣嚴厲,衆官下跪,叩首道;
“臣等有罪!”
“咱爲了避免今後此事的再次發生,也是爲了警醒衆人, 當明白各自的職責,不要以爲的阿諛奉承。”
“這不是咱想要,也不是咱的大明需要的。”
“今後再如此作爲這,咱定嚴懲不貸。”
“來人,把咱的闢阿奉文讀給衆位愛卿聽聽。”
早有太監準備於一側,朗聲讀道;
“每聽及觀書史,切見歷代之興,人才濟濟,匡君益民,歷歷昭然。
朕雖夢慕,安得而至耶!
特以未造閱江樓名令諸職事,試作文以記之。諸人聽而往,即日文成,羣獻於前
。既而張目一覽,文章雖有高下,其大意則亦然。所以大意亦然者何?
不過皆誇樓之美,言工已成。覽文之後,不得而無憂。籲,難哉!乏人矣。
昔繁工役而好戰鬥,忽宮中婦人徐充容者上疏曰:“地廣非久安之道,人勞乃易亂之源。東戍遼海,西役昆丘,誠不可也。”
但觀唐婦人猶過今之儒者,人才可見矣。
或一二從者,所問所答,不過順其欲而常其美,惡不諫焉。以斯人之心,猶思膺上爵而名揚於世。傍有信乎?
曰:“然。”
曰:“何以信之?”
曰:“但見衣冠濟濟,身書雄偉,豈不人才者歟?今制雲:'乏人矣’,此羣然而同遊者何物也?“
曰:“今之同遊,非昔君之同遊者。昔君之同遊,皆和而不同者。今同我遊者,鹹同而不和者。”
曰:“何不果而從其迂?”
曰;“不然。待彼自省耳。若或一省,朕得人矣,何下歷代人才之盛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