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人印象中,過年是美好的,有很多平時吃不到的美食,有新衣服穿,有煙花鞭炮,還可以盡情玩耍等等,感覺好像一年的好事都聚到一塊了。
當然,如果你要張羅準備美食,又要掏錢買新衣服,買菸花鞭炮,還要接待親朋,到處拜年,那麼,過年很有可能就會成爲一件苦差事。
張斌就感覺到,這過年,對他來說還真是一件苦差事。
倒不是說他要去張羅美食,衣服、鞭炮什麼的也不用他管,光是接待親朋和到處拜年就夠他忙的了。
不管什麼人來他家拜年,他父母都會喊他去露個面,誰讓他高中進士呢,軍戶中出的進士,不能說沒有,有,卻不多,至少整個福建都司這幾年就出了他這麼一位,他父母自然要把他擺到親友面前,使勁顯擺一番。
這樣一來,他在家裡的時間幾乎都沒得休息,一會兒這個來了,一會兒那個來了,他都得去露個面,供人蔘觀一下。
如果光是接待親朋,倒還罷了,問題他父母這年紀是不大可能出去給人拜年了,同樣出於顯擺心理,他又被父母派出去到處拜年,等匆匆把兩家長輩拜訪了一圈,這都初四了,他還有一個重要的人家必須去拜訪,這位就是他未來的岳丈,鎮東衛指揮使洪先春。
鎮東衛駐地離大金所大概兩百餘里,就算是坐戰船去,也要差不多三個時辰,所以,初四一大早,他便帶着小云和一衆親隨出發了。
這次送他的是楊耿,也就是他三叔,大金所副千戶楊洪的兒子。
要說他家能攀上這門親事,靠的還是這個副千戶楊洪,因爲鎮東衛指揮使洪先春的正室夫人就是楊洪的親妹妹。
這關係貌似有點複雜,不過,一個朝代,發展到一定的時期,就出現這種官吏之間攀親帶故,相互支持,相互利用,共同謀取利益的情況。
張斌的這門親事也帶點這性質,不過,在他的印象中,這個未婚妻洪蓉兒他還是見過的,而且還不止見過一次,因爲楊氏也經常帶着女兒回大金所探親,從小時候開始,那丫頭就經常屁顛屁顛的跟着他和小云一起玩耍。
當然,就算有這層關係,原本一個千戶家的兒子也是不大可能攀上指揮使家的女兒的,但是,張斌高中進士之後,這事就變得水到渠成了。
要知道進士可是文官晉升的階梯,有雙方的關係網支持,他的前途可謂無可限量,所以,他剛高中進士不久,兩家定下了這門親事,只是當時洪蓉兒還小,兩家商定,三年之後,等張斌縣令任期過去,在京城謀個固定的職位,就爲兩人完婚。
這事情貌似已經板上釘釘了,但是,這次,張斌一進洪府,就明顯感覺到了不對勁。
洪先春竟然沒有露面,接待他們的是楊氏,而楊氏的表情也頗爲古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最後,她竟然留下侄子楊耿,讓人帶着他和小云去找洪蓉兒玩!
楊氏的舉動也太奇怪了,到底發生了什麼呢?
張斌帶着滿腹疑惑,跟着領路的丫鬟走進洪府後院的花園。
此時正值冬季,花園中什麼花都沒有,只有幾個人坐在花園中間的涼亭裡,貌似正在聊什麼。
正對進門方向坐着的就是鎮東衛指揮使洪先春,他右手邊的絕色少女正是洪蓉兒,他左手邊竟然坐着一個年輕男子。
張斌的臉色瞬間一變,這他嗎誰啊?
洪先春見張斌走進來,臉色也是一變,以致坐在他左右的兩個人都忍不住轉頭向這邊看過來。
洪蓉兒一見是張斌和小云,立馬起身跑過來拉着小云的手興奮的道:“小云姐,你怎麼來了?”
緊接着,她又羞紅着臉對張斌道:“斌哥哥,你也來了啊。”
涼亭裡洪先春擡着手貌似想把洪蓉兒叫住,那年輕男子則是看着張斌眼睛一眯。
張斌想了想,還是走過去對洪先春道:“伯父,小侄來給您拜年了。”
洪先春聞言,放下手,尷尬的點頭道:“嗯嗯,賢侄有心了。”
那年輕男子卻突然站起來拱手道:“伯父,既然您有客人,小侄就先告辭了。”
洪先春忙不迭站起來,挽留道:“賢侄,這都快到午時了,吃完飯再走吧。”
那年輕男子搖頭道:“不了,小侄今天還要去福州府,吃完飯再走恐怕來不及了,下次吧。”
說罷,他再次拱了拱手,轉身朝外走來。
在經過張斌身邊的時候,他特意停下來,負手道:“你就是張斌吧,小夥子,好好幹。”
說罷,他也不待張斌回答,便頭也不回的往外走去,洪先春竟然屁顛屁顛的跟着去了。
張斌這個窩火啊,他忍不住回頭問道:“蓉兒,這傻bi誰啊?”
洪蓉兒見他吃醋的樣子,紅着俏臉,低頭細聲道:“這人叫吳文傑,是泉州府的一個秀才,聽說他父親是原陝西西安兵備僉事吳敦夫。”
靠,就一個秀才竟然這麼牛逼,你爸不也就個兵備僉事嗎,而且還是卸任了的,算個屁啊!
等等,吳敦夫,閹黨五虎,工部尚書吳敦夫,他這老丈人是要傍着閹黨上位啊!
這一趟鎮東衛之行讓張斌心裡蒙上了一層陰影,他老丈人竟然要投靠閹黨,而且還有點想悔婚的樣子,這事還真是麻煩啊。
這個時候他暫時也想不出什麼辦法,只能回去將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自己的父母,讓他們儘可能拖一拖,等他在京城安定下來再說。
第二天,他便告別父母,帶着一衆親隨踏上了前往平陽的戰船。
這次,他是真的要離開了。
初六一早,他便開始告別衆人,準備出發前往京城了。
首先,他在後院告別了正在收拾東西的張翠花、小云和張冠等人,此去京城路途遙遠,最後能不能在京城留任還是個未知數,所以,他一個女眷都沒帶,只是帶着謝正剛和張差等九個親隨。
出了後院,來到大堂前,縣衙所有官吏早已等候在甬道兩側,接下來一段時間,在下任縣令赴任之前,平陽所有事物都是由縣丞胡江負責,張斌特意拉着他一路叮囑,直至縣衙大門外。
在縣衙大門外,一衆鄉紳也早已等候在那裡,又是一陣送別,張斌在衆人的簇擁下直接從北門出了平陽縣城。
剛一出城門,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因爲外面早已人山人海,數萬百姓正在大路兩邊翹首以盼呢。
張斌只感覺鼻子一酸,眼淚瞬間佈滿眼眶,他邊拱手邊往前走,口中只知道一個勁地重複着:“多謝大家,多謝大家。”
不知道過了多久,前面終於再也沒有老百姓的身影,張斌一轉身,正要勸送行的鄉紳、官吏和小云等人迴轉,人羣中突然響起一片“恭送縣令大人”的聲音,數萬老百姓相繼跪到地上,失聲痛哭起來。
張斌見此情景,頓時淚流滿面,這個時候,他也不知道說點什麼好,只能拱着手,深深的作了個揖,隨即便掩面踏上馬車。
“架”,趕車的謝正剛使勁一甩繮繩,馬車開始緩緩移動,兩邊張差等人隨即打馬跟上。
一行十人就這麼緩緩的消失在衆人的視線裡,張斌終於踏上了遠赴京師的旅程。
他能順利進入兵部或是都察院嗎,他能在黨爭激烈的京城站穩腳跟嗎?
本卷終,且看下卷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