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不是沒有殺過人,但多數時候他還是保持着一個讀書人的風度,因爲他覺得這樣更能吸引女人的注意力。
可是現在,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濃郁殺機即便是普通人也能清晰感受到,那冷寒的感覺似乎讓整個空氣的溫度都降低了很多。
朱厚照很明顯也感覺到了江夏此刻的異樣,他忍不住對江夏說道:“大哥,別怪江彬,他也是害怕中計。”
江夏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說道:“我不怪他,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他。”
“但是!”江夏一指地上橫七豎八躺着的前軍騎兵,說道:“但是他們會怪他。他們現在就在說話,他們說,他們死不瞑目。他們在求我,求我殺了他幫他們報仇!”
說完,江夏下令:“來人啊!”
“屬下在!”布縉雲、張猛他們齊聲應答。
江夏右手一指,指向江彬:“格殺勿論!”
“是!”蕭殺提着手中的長劍第一個先衝上去,布縉雲和張猛隨後跟上。其餘衆人沒有衝上去,但分別散開,從各個方向封鎖住了江彬的出路。
江彬的武功雖然高,但是距離蕭殺那還有一段距離。更何況還有布縉雲和張猛二人,他們三個一起出手江彬幾乎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蕭殺三兩招就挑飛了江彬手中的長刀,然後一掌把他打得倒退了幾步。
“住手!”朱厚照大叫了一聲,可是蕭殺沒有理他,還是拎着長劍追上去一劍刺向江彬。
江彬身體一側,躲開了蕭殺這致命的一劍,腰間被豁開了一條口子。
朱厚照突然沉聲叫道:“朕叫你們住手!全體將士聽令,如若再有人膽敢動手,給朕格殺勿論!”
朱厚照命令一出,並且還用的自稱是“朕”。將士們險些沒嚇死,他們下意識的就揚起了手中的兵器。
朱厚照這一呼喝,蕭殺他們也下意識地就停下手來。沒辦法,無論是江湖中人還是朝堂中人,皇權的至高無上讓他們無法無視朱厚照的命令。
江夏扭頭看向朱厚照,沉默了一會兒後問朱厚照:“如果我今天一定要殺他呢?”
“那你就是抗旨不遵,論罪當斬!”朱厚照的語氣也變得冷漠起來。
“那你告訴我,這些被他害死的人,他們要如此才能瞑目?”江夏大聲地問朱厚照。
朱厚照道:“朕會命人記下他們的姓名,等回到大明以後從重撫卹,爲他們樹碑立傳,讓他們爲世人所敬仰,千古留名。”
“好,那我今天殺了他,也給他從重撫卹,並且爲他樹碑立傳,讓他爲世人敬仰,千古留名!”江夏冷冷說道,然後親自拎着長刀朝着江彬走過去。
“江夏!”朱厚照冷喝一聲,道:“現在是非常時期,我們的目的是多殺韃靼人,而不是在這裡相互廝殺,內鬥。”
“內鬥?我內鬥?”江夏笑了一下,笑容包含着濃濃的諷刺意味兒。
他突然衝過去,衝到江彬面前對着江彬的頭就是一頓猛踢猛踹。那些接到命令,說是再有人膽敢動手就格殺勿論的士兵立刻往前走了幾步。
但是朱厚照一下伸手製止住了他了。
江夏對着江彬踢打一會兒後喘着大氣放開了江彬。
剛纔一番戰鬥他也受了不輕的傷,此刻如此劇烈運動還是有些承受不了。
江夏看了地上已經被打好像豬頭一般的江彬,他說道:“我已經說了好幾次要殺你,可是每次我都沒有動手。這一次我再饒你一次,求神保佑以後不要再碰見我。若是再讓我碰見,我一定殺了你,說話算話。”
說完,江夏起身轉頭看着朱厚照。那目光讓朱厚照心裡有些異樣。
江夏扔掉手中的長刀道:“算了,你們自己玩兒吧,我玩兒不起就先走一步了。”
說完,江夏獨自一人轉身離開。張猛狠狠地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口中罵罵咧咧地說道:“跟着這鱉孫簡直辱沒了我齊天大元帥和我家大人操天大元帥的名頭,老子早就想走了。”
張猛這麼一離開,蕭殺他們自然而然也跟着離開。
來時十一人,此刻離開也是十一人。
朱厚照站在江夏身後大聲叫道:“大哥,不要走!”
江夏沒有理他,繼續前行。
走出一段距離以後,朱厚照突然語氣嚴地說道:“江夏,朕叫你們所有人站住!”
這一下江夏當真停下了腳步,他扭頭過來看向朱厚照,冷笑了一聲:“朕?那我現在走了就是抗旨不遵對嗎?論罪理應處斬是不是?”
江夏從懷中取出一個油紙包,他打開油紙包,取出裡面的一張帖子。那張帖子朱厚照很熟悉,正是當初他和江夏結拜時所寫下的金蘭帖。
江夏掏出金蘭帖以後又從懷中拿出了兩塊令牌。一塊是豹房的天字第一號令牌,另外一塊是皇族龍探的龍頭令牌。
江夏將那三樣東西放在地上,說道:“榮華富貴於我如浮雲,權勢榮寵我也視之如同等閒。自從認識以後我盡心盡力的幫你,不是因爲你是皇上,而是因爲你是當初那個和我許下過‘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誓言’的人。
既然今天你用皇上的身份對我說話,那你我兄弟情分至此就已經盡了。以後你自己好自爲之吧,草民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說完,江夏瀟灑轉身離去。
這一次朱厚照沒有再阻攔,而是站在原地目送着江夏離開。他沒有想到,他怎麼都沒有想到,江夏竟然如此隨便的就放棄了一切。
以江夏今日今日的權位,在大明可以說是已經到了一人之下萬上之上的地步。文淵閣大學士,可以和東廠錦衣衛平起平坐的朝廷勢力,這一切的主人是一個還未滿三十歲的年輕男人。這一切若是放在一般人的身上,恐怕做夢都會笑醒了。
但是現如今江夏就這樣放棄了,就這樣不要了……
江夏走出幾步以後,把手伸出去,由張猛扶着他。
十一人就在那樣走着,消失在草原的盡頭處。朱厚照雙手緊握,心中突然感覺到有一種莫名的失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