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駕崩,朱載江順理成章地登上皇位。
六大顧命大臣輔助幼主,似乎武宗駕崩之事就這麼風輕雲淡的過去了。
而事實真是如此嗎?
自然不可能就這麼簡單。
一個封建王朝,最重要的人物就是一國之君,而每逢君王駕崩,幼主登基。天下必將隨之動亂,其原因很簡單。
有的人想要趁新帝根據未穩之時鋌而走險,以便從中獲利。而有的人則害怕一朝皇帝一朝臣,爲了穩住眼下的既得利益會行一些特別的手段。
剛剛散朝,六大顧命大臣立刻聚集到乾清宮的正殿之中。
朱載江跪在龍椅上,整個人趴在龍案上面,手中拿着一支毛筆在紙上寫寫畫畫。
而江夏他們六個顧命大臣則在商議方纔早朝的時候,大臣們遞上來的奏摺。
一些類似某某地方要撥款修築河堤,某某邊軍糧餉拖延要支付的問題,六人基本上不用商議太久,直接就能做出決定。
反正都是些該給的銀子,現在大明國庫也還算充盈,直接給了就是。頂多就是再加強一些銀子的追蹤,不要讓官員們在中間環節貪污太多就行。至於你說一點都不貪,六大顧命大臣都很明白,這根本就不可能。
爲了加快速度,一些有爭議的奏摺六人會排在最後,等全都討論完了六人再拿出最後有爭議的奏摺討論。
楊廷和拿出最後一個奏摺,說道:“好了,現在該來說說這個摺子了,都察院右副都御使遞上來的摺子。內容剛纔大家已經看過了,彈劾馬永成、高鳳、羅祥、魏彬、丘聚、谷大用六人貪污舞弊、挾公報私、濫殺無辜、草菅人命、殘害忠良五大罪。諸位怎麼看?”
楊廷和說完以後目光首先投向夏淵明,因爲他是都察院右都御使,整個都察院他官職最高。而這奏摺就是他的直屬下級遞上來的,基本上就能夠說是他的意思。
而夏淵明又是楊廷和他那一派系的人,所以楊廷和讓夏淵明先說話,明顯是想加深這件事的基調,讓這件事通過。
要說起來,這件事原本是不應該有爭議的。這馬永成、高鳳、羅祥、魏彬、丘聚、谷大用六人本身就是“八虎”之一,要說正德在位的時候他們的確是做了不少饞言諂上的事,殺之不足爲惜。
不過江夏偏偏就不同意在這個時候對這六個人下手,所以這道奏摺一直拖到了最後纔拿出來商議。
夏淵明道:“這六個人諂媚惑主,作惡多端,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不殺不足以正朝綱。”
夏淵明說完以後擡頭看了江夏一眼,然後眼觀鼻鼻觀心,沒有再說話。
楊廷和此刻又看向王瓊,問道:“王大人對此事怎麼看?”
王瓊乾脆利落,直接吐出兩個字:“該殺。”
楊廷和那一方三個人全都表態了,接下來就剩下江夏他們那邊的三個人了。按照威望,楊廷和先看向李東陽。
但是李東陽嘴角含着笑意,扭頭看向了江夏。
江夏擺了擺手道:“我也覺得該殺。”
楊廷和聽後微微一驚,心想:“剛纔你不還說絕對不能殺嗎?現在又說該殺了。”
果然,江夏還有後文,停頓一下後隨即吐出了一個“但是”。“但是,絕對不是現在殺。”
“爲何?”楊廷和問道。
江夏道:“現在新君剛剛登基,大明文武百官正處於一個人心惶惶的時刻。若是此刻造如此多的殺孽,恐怕會讓朝廷內外一些大臣心思惶恐,不得安寧。”
“江太傅此言差誒。”王瓊道:“現在正因爲是朝廷文武百官心思不定,有忠臣良將不知前途命運如何,也有宵小之輩心懷鬼胎意欲圖謀不軌。正是因爲這樣,所以我們才必須要殺了這六個人。
此六人作惡多端,殺之。一可以讓那些忠臣良將明白,朝中立志清明吏治,絕不會再讓奸臣賊子把控朝政,更加不會讓宵小之輩耀武揚威。如此,忠臣良將心可安。二可以震懾那些宵小之輩,告訴他們,做奸臣賊子就有這樣的下場,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王瓊一番話說的鏗鏘有力,搞得一向善於言辯的江夏都不知道該說什麼的好。
楊廷和倒是在王瓊說完以後點了點頭,大爲認可地說了一句:“說的好啊。”
而江夏沉默了一會兒後只說了一句,“如果你們一定要殺,我也阻止不了你們,不過我提醒一下你們,殺了這六個人邊關必須大亂。”
說完,江夏回頭看了朱載江一眼。
而小傢伙這個時候恰好把整張臉貼在紙上,然後滾了半圈。等他擡起頭時,一整張臉已經全都沾滿了墨汁。
朱載江笑着看向江夏道:“太傅,你看我像不像張飛!”
江夏頓時失笑。他起身對丟下一句:“這事兒你們看着定吧,我帶皇上去洗臉。”然後他走到龍案面前,伸手抱過朱載江道:“來,太傅今天教你唱首歌。我唱一句你跟着唱一句。預備,起......藍臉的竇爾敦,盜御馬;紅臉的關公戰長沙......”
一邊唱着,江夏一邊抱着朱載江走出了乾清宮。
三日以後,午門外人山人海,行刑臺上馬永成、高鳳、羅祥、魏彬、丘聚、谷大用六人一一跪在地上,身後插着死刑牌。
正德八虎,劉瑾、張永都已經死在了江夏的手中。如今剩下這六人再一死,八虎等於被團滅了。
這個消息很快就傳出了京城,而一直關注着京城動向的江彬幾乎是第一時間收到了這個消息。
原本江彬和馬永成他們並沒有什麼過多的交集,頂多就是聽過對方的名字而已,知道朝堂之中有對方存在。
馬永成他們活着,江彬不會是有什麼好處。死了,對江彬也不會有什麼影響。
但是偏偏馬永成他們死的這個時機,恰恰好挑在了江彬最敏感的時候,挑動他最敏感的那一根神經。
馬永成他們六個人,包括已經喪命的劉瑾與張永,他們和江彬都一個共同的特性。那就是他們全都是靠着拍朱厚照馬屁起來。
說的好聽一點兒叫做揣摩上意,投其所好。說的難聽一點兒叫諂媚惑上,迷惑聖聽。
這樣的人一般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徵,那就是提拔他們的皇帝在位時,他們能夠混的風生水起。但若是那個皇帝一下駕崩了,那他們也會是新君登基第一批要殺的人。
如今八虎已經全部伏誅,算一算當初朱厚照身邊的人。除了江夏靠着過人的能力和手腕成了六大顧命大臣之一以外,剩下的人基本都已經死光了。
唯獨還剩下的,也就只有他,江彬。
殺馬永成他們六個,江彬覺得這是一個預兆,很有可能下一個要被清理的人就是他。
就在江彬還在急思對策,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和六大顧命大臣裡的誰搭上線,選擇投靠一人保平安時,一道由兵部發出來的通令送到了宣府,交到江彬手中。
通令的內容十分簡單,就是讓江彬到京師去述職。
作爲邊將,到京師述職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一般很多邊將都很樂於到京師述職,因爲這樣他們纔有機會上下疏通打點,以圖讓自己在邊關的日子更好過一些,或者是能夠早日從邊關調回京師,任一個有實權京官。
可是江彬接到這道通令卻彷彿覺得自己接到了一張催命符,他心中想着。
一般述職都是年底的時候纔會開始通知,爲什麼今年要提前?
爲什麼恰恰好是剛殺了馬永成他們六個人的時候?
京師裡的大臣們想要做什麼?他們難不成是想把我騙到京師,然後趁我沒有大軍衛護一舉將我擒殺嗎?
不能去!京師絕對不能去!
江彬考慮過後,立刻開始裝病,以拖延去京師的時間。
而京師爲什麼會發通令給江彬,讓他提前到京師述職?這中間也倒是真的巧了,因爲當初在討論是不是殺馬永成他們六個人的時候,江夏曾經預言殺了馬永成他們六個,邊關必然會出大亂子。
所以楊廷和他們在斬殺馬永成他們六個人以後,第一時間就下了通令給江彬,讓他到京師述職,以便探探他的底。
可是江彬疑神疑鬼,竟然稱病不入京師。
這讓楊廷和緊張起來。
要知道邊關將領是屬於兵部的人,王瓊的治下,而王瓊又是他楊廷和的人。
一旦邊關出了事,這板子第一個就會先打到王瓊的身上。
再追究其原因,楊廷和和夏淵明他們恐怕都會因爲此事被江夏他們逮住進行攻擊。
所以如今江彬稱病不入京,楊廷和和王瓊都不能坐視不理。
楊廷和想了想後覺得,這通令是兵部發的,你江彬不奉令頂多只是受到兵部考績上的差評。那本官就給你發一道聖旨,你若是再不奉令入宮,那就是抗旨不遵。
於是乎,楊廷和直接找到朱載江請了一道聖旨。這聖旨說白了,只需要顧命大臣半數以上的人同意就能簽發。
楊廷和找到楊一清,而楊一清也是個懂兵之人,知道邊將不奉令可能會有什麼後果,於是同意了發出這道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