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廠裡的廂房之中,御醫給江夏治療過傷勢以後剛剛纔離開。江夏所受的全是內傷,吃了兩顆宮中的療傷聖藥以後總算是好了一些,接下可能有一個月都不能與人動手,必須好生休養。
御醫離開不久劉瑾就進了廂房來,見到江夏以後劉瑾笑着問道:“如何?胡御醫乃是宮中御醫院的首席,經他醫治以後感覺有沒有好一些?”
“多謝公公關懷,江夏感覺好多了。”江夏口中說好多了,但聽語氣還是有些虛弱。
劉瑾點點頭,他沒等江夏詢問便主動開始說起:“今日上午沐陽侯府的小兒子劉青雲被人殺了,就死在沐陽侯的後門那裡,並且頭顱還被人斬了下來。
此時沐陽侯上報給了當皇上,求皇上爲其做主。皇上於是讓咱家和錦衣衛一起追查此事,於是咱家還是派出東廠的番子密探四處追查,最終查到了剛纔見到你的那王家府邸。
當時東廠的密探偷偷進入王家府邸以後才發現那裡面竟然是天濟會在京師的總堂。這個天濟會一直打着‘造反’的名頭在江湖之中四處招攬高手,得知那裡是天濟會的總堂所以咱家就安排人開始佈置圍捕他們。
到了晚上我們已經準備動手了,但是鍾彬又在逍遙山莊裡面放出‘五色星雨’,呼叫錦衣衛支援。很快逍遙山莊裡面東廠的人就跑來通知咱家你被人擄走了,而緊接着那王家府邸外的密探也跑來通知咱家說你給擄了進去,所以咱家就派人前來救你。”
“多謝公公,若非公公你及時趕到,恐怕江夏早已經命喪黃泉了,公公救命之恩江夏絕不敢忘。”江夏一臉真誠地說道。
劉瑾微微笑了笑,“你是我東廠的人,是自己人,咱家又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人出事呢?放心吧,從現在起這件事你就不要再管了,咱家會好生處理,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那就勞煩公公了。”江夏說道。
“你好生休息,咱家去看看他們審問的怎麼樣了。”
說完,劉瑾起身離開。
走出江夏休息的廂房,門外有兩個東廠的人在那裡等着劉瑾。這兩位就是東廠赫赫有名的十八個大檔頭之二,飛鷹以及銀鉤。
飛鷹身材高大魁梧,長着一個鷹鉤鼻,同時擅長《鷹爪功》以及《鷹擊八展》身法故而有此稱號。而銀鉤則身材矮小精廋,他年輕時是個使劍的高手,但是後來右手手掌被人砍斷了,於是他請能工巧匠給他右手裝了一個鋼鉤上去。因爲他行事作風陰險狠辣,外界的人常常說他是東廠的“勾魂使者”,於是就有了銀鉤這一稱號。
二人都是劉瑾的左膀右臂,如今看見劉瑾出來便一起迎了上,飛鷹對劉瑾說道:“公公,朱厚熙想要見你。”
劉瑾冷冷說道:“那個蠢貨,真搞不懂朱佑杬怎麼會派他來京師行如此要事,事情全都被他給弄砸了。”
說完,劉瑾深吸了一口氣後道:“先讓那朱厚熙等着,我們去書房談。”
“是。”飛鷹和銀鉤齊聲應道。
躺在房裡的江夏突然臉色一變,目光之中充滿了思慮之色。
相信劉瑾怎麼也想不到,江夏的五識異於常人,視力聽力都異常靈敏。放在他與飛鷹、銀鉤所說的話一般人肯定是聽不見的,但是江夏在房裡卻聽的清清楚楚。
從劉瑾的話裡面江夏可以分析出很多東西。首先劉瑾方纔跟他說的一切肯定是假的,很明顯劉瑾不僅認識朱厚熙,更加和朱厚熙的父親朱佑杬有來往。
朱佑杬這個名字可能一般人不是很熟悉,朱厚熙這個名字聽過的人也不多。但是朱佑杬的二兒子朱厚熜恐怕熟悉明史的人便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他正是大明曆代皇帝中最複雜的結合體,攬仁君與暴君,明君與昏君數個名頭的世宗皇帝。
按照大明史冊記載,武宗朱厚照因感染風寒不治身亡,又因後繼無人故而從近支之中挑選了朱厚熜繼承皇位。
後人看待這一則歷史時總是會懷疑,武宗一身尚武,身體強壯,怎麼可能區區風寒就要了他的命?如今看來,這裡面的確有鬼。看來很早的時候朱佑杬就已經開始佈局,目的就是爲了害死武宗,然後自己作爲皇室近支能夠染指皇位。
按照原本的歷史,無疑朱佑杬是成功了的。並且從剛纔劉瑾的話語中可以聽出來,劉瑾也曾經摻合在這裡面,對於害死朱厚照推世宗繼位一事出力不少。
江夏深吸了一口,他心中暗歎不幸。看來自己無意間又陷入了一個漩渦之中,而這一次自己恐怕又是在鬼門關裡打了好幾個轉。
的確,劉瑾在書房裡和飛鷹、銀鉤所說的話正巧證明了江夏的猜測。
“朱厚熙那個笨蛋,他難道不知道自己這一次來京師要做的是什麼樣的大事?行事作風居然如此高調。他殺了沐陽侯家的公子也就算了,爲什麼還要去招惹江夏?”劉瑾一臉憤怒,大有怒其不爭之感。
“廠公,那現在如何處理朱厚熙?錦衣衛的人將那府邸裡的其他人抓了以後肯定會用重刑,萬一他們裡面有誰扛不住說出來,那個時候恐怕興獻王一家子就全完了。”銀鉤說道。
飛鷹皺着眉頭想了想,試着提議:“要不我們把江夏殺了,然後派人通知被錦衣衛抓走的那些人扛住不說出來,等撐過去以後再想辦法一一殺人滅口,整件事或許可以掩蓋。”
劉瑾搖搖頭,“江夏肯定是不能殺的。若是江夏一死,皇上肯定會追究到底,到時候被錦衣衛抓的那些人每個都活不了。知道自己要死,恐怕難免會有人說出事情的真相。
當今之際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將朱厚熙推出去將所有的事全都抗下來。就說他是受何齊瀧蠱惑,無意間拜了何齊瀧爲師,誤入了天濟會。
我們搶在錦衣衛的前面去稟報皇上,爭取讓皇上將案子交給我們東廠處理。如此一來我們就能控制住所有事端,而朱佑杬也只不過會背一個管教不力的罪名而已,頂多發一道聖旨斥責一番就行了。”
“那這樣一來朱厚熙豈非必死無疑?”飛鷹驚道。
劉瑾冷笑一聲,道:“這樣的傻瓜,死了更好,一了百了。”
“廠公,如此一來恐怕朱佑杬會受到皇上的猜疑,他以後若再想起事恐怕......”銀鉤一臉擔憂地說道。
劉瑾微微一笑,搖了搖頭:“沒事,寧王朱宸濠派了人來找咱家,雖然沒有明說,但是言辭間的意思咱們怎麼不明白。朱佑杬只是承諾咱家成事以後賜我進士出門,以文淵閣學士之名入稟內閣。而寧王則大方多了,言辭間暗示咱家,只要功成,就封我爲王。這些人,一個個都盯着那九五至尊之位,開出的條件是個頂個的高呢。”
“可惜他們都不明白,公公志存高遠,看的也是那個皇位。”飛鷹伺機接着說道。
劉瑾微微一哼,淡笑道:“內閣大臣也好,封王封侯也罷,還不都是皇上的奴才?只有坐上那皇椅,成爲天下第一人,那纔是光宗耀祖,不枉來這人世間走一朝。”
“祝公公早日達成所願。”飛鷹和銀鉤一起跪倒在地說道。
劉瑾哈哈大笑起來,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交領處,然後端正了一下自己的紗帽。“飛鷹,準備馬車,咱家要馬上趕到豹房去。”
“是。”飛鷹應道。
想通了劉瑾的陰謀,江夏自然不願意再在這東廠裡面多呆。他艱難地從牀上爬起來,一路走到了東廠大堂。剛剛準備踏出大堂的門檻江夏就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緊接着聽見劉瑾的聲音:“江夏,爲何不多休息一下?”
江夏回頭看向劉瑾,躬身行禮道:“公公,屬下心中掛念着一個和我同犯險境的人,我想回去看看她是否安全了。”
“呵呵。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啊,好,我讓人用馬車送你回去。”劉瑾笑着說道。
江夏點點頭,“多謝公公。”
說完,劉瑾示意飛鷹去安排人。
飛鷹扶着江夏出了大堂以後,銀鉤在劉瑾身旁低聲問道:“公公,你說他會不會覺察到什麼?”
劉瑾搖了搖頭,道:“覺察到什麼倒是不可能,只不過此子聰明異常,可用而不可信。若是他能讓我信賴,完全爲我所用,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那我們要不要找幾個機會試探他一下?”銀鉤問道。
劉瑾想了想後道:“這件事以後再議吧,眼下當務之急是先解決朱厚熙那個傻瓜惹出來的禍。你立刻派人用飛鴿傳書把我的意思傳達給朱佑杬,我現在就去豹房見皇上。”
飛鷹親自爲江夏安排了馬車將他送回逍遙山莊,逍遙山莊裡裡外外一時間增添了數倍人手護衛。江夏從馬車裡下來了以後飛鷹對他說了一句:“好生休養。”
江夏點了點頭,飛鷹駕着馬車離開。
走到逍遙山莊的門口,江夏亮明自己的身份以後走進去。只見那院子裡面,崔如霜和她師父厲絕情、崔念奴、李東陽、君揚、鍾彬、以及朱厚照、張永竟然全都等在那裡。
見到江夏,所有人都站起身來面露喜色。
江夏心中頓時流淌過一股暖流,原來不知不覺之間自己在大明已經不再孤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