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贊阿期,系貴州彝族默部德施氏勿阿納四十六世孫,在各族中的地位舉足輕重,此次攻打順元城,彝族大寨出兵一萬三千人馬,這在各族中已是首屈一指。
此次會商,衆人一致推舉隴贊阿期爲順元城的城主,大奎心中頗覺滿意。一來隴贊阿期是盤步的義兄,有他做城主,瑤寨人民自然是首當受到照拂。其二隴贊阿期年少有爲,無論是武藝還是見識,都要勝人一籌。起碼比當年的大奎強上許多。
隴贊阿期起身謝過衆人推舉,但隨即向大奎問道:“元兵大敗,若是舉兵來犯,我等當如何處之?”
大奎呵呵笑道:“此事好辦,本官早已想到。”說着大奎慢條斯理的喝了口茶,這才續道:“樑王把匝刺瓦爾密其人深謀遠慮,順元城丟了,他自然心有不甘。這裡可是他西北的屏障啊,呵呵呵。”
隴贊阿期忙問道:“我也是如此想的,還望張大人教我退敵之策。”
大奎點頭道:“你若依附我大明,卻是下下之策。一來太祖皇上一心北伐,無暇南顧。二來縱是此地戰事一起,想要救援也是鞭長莫及。既如此,想想其他辦法。”
隴贊阿期不禁問道:“我當如何?”
大奎一笑道:“招兵買馬擴充軍備,若是有重兵在手,加之城建壁厚,那樑王把匝刺瓦爾密又能耐你何?”說着大奎再飲一口茶,又道:“若是強攻不成,把匝刺瓦爾密必來拉攏。你只需假意歸順便可,如此一來方可保無慮。”
隴贊阿期聞言面上不見喜色,卻是愁眉苦臉道:“這招兵買馬……?”
“哈哈哈哈哈,不妨事不妨事。”大奎心知其是爲錢發愁,這才續道:“本官出資三百萬兩,相助你成就一番大業。”
這句話一出口,室內所有人不禁皆是滿臉駭然,狀似皆有不信之色。
大奎見狀輕輕一笑,對盤步道:“去把義父的包袱拿來。”盤步躬身領命,舉步退出了大廳。
片刻後,盤步回來的時候手上已是拎了一個包袱。原來大奎此次籌劃攻城,早已將前前後後思慮了數遍,目的只有一個。那便是分化蒙古人與各族的關係,佔據順元城以爲日後做打算。若是攻城失敗,那必然是生靈塗炭。要是那樣,大奎也只能以死謝天下。所有銀票帶在身邊,無非是想成則兩利,敗則魚死網破而已,到時候要錢還有什麼用?
剛巧此刻孟歌已帶着‘合盛元’的掌櫃前來,這掌櫃生的腦滿腸肥,一看便是吃貨。一身藍鍛錦袍穿在身上,怎麼看怎麼彆扭。但既然是談生意,人家穿的長得如何,大奎卻是不會在意的。
“草民見過通政使張大人。”這掌櫃倒也懂禮數,當着衆人的面在大奎身前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禮。
“掌櫃的貴姓啊?”大奎笑着問道。
‘合盛元’掌櫃躬身答道:“小的姓袁,雙字浩庭。街坊們都叫我袁大頭,呵呵呵”這袁浩庭倒也風趣,一席話引得大家鬨堂大笑。冤大頭?
大奎只是輕笑道:“袁掌櫃請坐下說話。”說着扭頭對盤步道:“上茶。”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袁浩庭恭恭敬敬的在下手落座,半個屁-股懸空着,倒是十分的小心謹慎。
大奎依然是一副笑臉道:“昨日城內的動靜,想必袁掌櫃都知曉了吧?”
袁浩庭聞言連連點頭道:“知曉了,知曉了。”開玩笑,整個順元城打成了一鍋粥,死傷過萬的大事,他如何會不知道。
大奎呵呵笑了笑道:“這件事放過一邊不提,本官手上有些銀票,如今等銀子用。想從貴寶號提現銀週轉,這還要勞煩袁掌櫃啊。”說着大奎端起茶盞做請道:“袁掌櫃請用茶。”
袁浩庭道着謝,端了剛沏好的茶放在嘴邊做了做樣子,這才放下茶盞道:“本號的生意遍及雲貴川及廣西湖廣各省,這錢莊的信譽自然無需多言。”說着乾笑了兩聲又道:“客人把銀子存入小號,那是對我小號的眷顧,爲的是攜帶方便。但客人方便了,我們也不能白忙一場,故此要從中收取半成的存銀款。”
袁浩庭話鋒一轉這才又道:“提現銀自然也有提現銀的規矩,各省的大小票號難免車馬調度運送現銀以供週轉,若是客人都提現銀,那麼本號便會十分爲難,這其中的花費自然也是可觀的。”袁浩庭品了口茶潤了潤喉嚨,笑道:“銀子出庫收取的花費是一成。”
大奎聞言胸中怒火當時便上來了。這哪裡是錢莊,這分明是黑店啊。嗷,客人存銀子你收半成,一百兩銀子收五兩?客人取銀子你再收十兩?裡外十五兩?一百萬兩銀子你收取十五萬兩的好處?這哪裡是經商,這是殺人啊!
袁浩庭見到大奎面色不善,連忙陪着笑道:“大人您乃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大人物,這個人事小的還是懂的。”這袁浩庭低頭一思量,當即咬牙道:“這樣,看在大人的面子上,費用小號只取一成。”
大奎恨不得拔刀一刀將這個袁浩庭剁了,但爲今之計也只能委屈求全了。大奎取過包袱在桌上打開,頓時引得衆人一片驚歎。大奎命盤步上前將‘合盛元’的銀票一一挑揀出來,數了數共是一百一十四萬兩。
攻城一戰,答應各族民衆的報酬約計五十萬兩,傷殘死亡撫卹約計三十萬兩,答應隴贊阿期擴充軍備三百萬兩,共計需三百八十萬兩白銀。而桌面上‘合盛元’的銀票只有一百一十四萬兩,還差着許多。
大奎不禁開口問道:“袁掌櫃,不知這跨號能否提現銀?”
袁浩庭呵呵笑道:“不瞞大人說,這天下的票號是一家,相互借調週轉也是常有的事,只不過這其中的費用卻是多了些。”
大奎不禁問道:“不知要幾成銀子。”
袁浩庭微微一笑,卻並不答話,只是伸出右手的食中二指來。
大奎想殺人,自己拼了命弄到的五百多萬兩銀子,這一轉眼花出去三百八十萬兩不說,還要再出將近六十萬兩的費用給這奸商?但生氣歸生氣,不答應人家,自己手上的銀票就是一堆廢紙。大奎忍氣吞聲點點頭,一臉和氣的問道:“不知現下可否提現銀?門外尚有數萬百姓等着。”
袁浩庭笑道:“大人,凡事總有個過場。小號現下只有現銀不足二十萬兩,這要是提現銀,怕是要三個月之後了。小的書信通知各處票號運送現銀前來順元城也要費些周折不是?”
大奎聞言指着門外道:“那門外的百姓都在等着拿銀子,豈能容三月後再兌現?”
袁浩庭呵呵一笑道:“這個好辦,小號只需將大額銀票換成小票分發給百姓便可,若是要用銀子,他們自行來取便是。”
大奎聽了這句話,心想也是個辦法。這才道:“如此,有勞袁掌櫃了。”說着大奎吩咐盤步道:“拿上銀票,帶領百姓到‘合盛元’錢莊換銀票便是。”盤步領命,隨着‘合盛元’的掌櫃袁浩庭出了守備府。
大奎此刻心中一塊大石方纔落地,回身向着在座的各寨頭人及城中百姓的代表笑道:“本官言出必行,現已兌現承諾。各位也散了吧。”說着大奎拉着隴贊阿期道:“今日雖是大勝,但城防之事萬萬不可粗心大意。”
隴贊阿期拱手道謝:“多謝張大人提點,隴贊阿期自會多加小心。”說着便轉身欲隨着衆人離去。
大奎卻是再次拉住隴贊阿期的手臂道:“本官多日以來不曾好好飲食了,頭人可否陪本官小酌幾杯?”
隴贊阿期聞言喜道:“既然大人擡舉,小人豈能推辭。”這隴贊阿期的一言一行俱是少年老成,大奎不禁滿意非常。
當下就在這城守府備下了酒宴,大奎孟歌及隴贊阿期三人推杯換盞痛飲瓊漿。
“不知頭人對這順元的今後,有何打算?”大奎試探着問道。
隴贊阿期也不見外,實言道:“貴州各地大寨衆多,須得一一聯絡結盟方能成事。”隴贊阿期敬了大奎一杯酒,這才道:“此城名爲順元,取意順從元朝。我若兵強馬壯之後,此城當改個名字。”
大奎聞言十分好奇,不禁問道:“叫什麼好啊?”
隴贊阿期正色道:“此城雖稱順元,但當地百姓卻是私下裡仍是稱之爲貴州城。就叫貴州吧。”
大奎呵呵笑道:“包子有肉不在褶上,叫什麼無傷大雅,關鍵是要讓樑王把匝刺瓦爾密不見疑爲妙。”說着大奎飲了一杯酒。
隴贊阿期正色道:“此城既是不再屈從元庭,自當改名換姓。若是把匝刺瓦爾密懼我,我便是改了名字他又能如何?”
大奎聞言哈哈大笑道:“說得好,那麼今後這座城便叫貴州!”說着端起酒杯道:“爲了各族的福祉,爲了貴州城,幹”。
“幹”。
“幹”。
三人齊齊碰杯,將杯中酒各自一飲而盡。
次日,大奎與孟歌帶了香燭紙錢去祭奠了王西元及戰死的將士,其後便做好了離開貴州城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