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甲進士王守仁,知書識理,貴而能儉,無怠遵循,克佐壺儀,軌度端和,敦睦嘉仁,焚膏繼晷,夙夜匪懈,朝乾夕惕,擢任東宮侍讀,即日而行……
王家老小跪在王府門口,待宣旨太監唸完聖旨後,王守仁迷迷糊糊地起身接了旨。王華上前往太監手上塞了一錠銀子,笑道:“公公,這東宮侍讀不是已經有了嗎?怎麼又讓犬子做這個東宮侍讀?”
宣旨太監不着痕跡地將銀子放進袖口,笑吟吟地開口道:“誰也沒有規定這東宮侍讀只有一個不是,陛下隆恩,這次一共給太子選了三個侍讀……”
“三個!”王華驚呼道:“這在本朝絕無僅有啊!”
宣旨太監壓低聲音道:“另外兩個侍讀都是由曹侍讀所舉薦,做了這東宮侍讀,日後定然會前程似錦,看來貴公子跟曹侍讀的交情不淺吶……”
宣旨太監走後,王華摒退左右,詢問兒子道:“守仁,你和曹侍讀可有交情?”
“孩兒在會試中與他交談了兩句,這個曹侍讀是一個有趣的人,還說日後和孩兒一起創辦什麼“曹王學”,對了,他最後還留給孩兒一些肉乾,極爲美味,不像是有惡意。”
王華放下心來,笑道:“他確實對你沒什麼惡意,否則就不會推薦你做這個東宮侍讀了,想必他對你有所好感,日後你二人同朝爲官,還要多走動走動。”
王守仁心裡震驚,拱手道:“是,孩子知道了,明日孩兒便去東宮向他致謝!要不然咱們王家送些財物過去,也好答謝一番。”
王華搖頭道:“不可,爲父聽說刑部侍郎家的公子想要賄賂這位曹大人,卻被他當場痛斥,想必他也不是一個愛財之人。咱們送禮也是一番心意,但是若是讓他誤會了,那就是弄巧成拙了!”
“父親大人思路周全,是孩兒魯莽了!”
王華撫須道:“你還是太年輕了,爲父做官二十餘載,一定不會看錯的,這位曹大人,一定是清廉之輩,這種人,可敬可佩……”
在京師的一個客棧裡,同樣的聖旨也發到了唐寅手上,唐寅瞬間被這個喜訊砸暈了,他雖然是二甲第一名,卻也沒有機會做什麼翰林修撰,最大的可能就是外放做官。
如今成爲東宮侍讀,若無意外,日後必將成爲太子心腹,不說做個閣老,一部尚書肯定是跑不掉的。
宣旨太監見唐寅不識趣,不由得冷哼一聲,唐寅瞬間清醒過來,從兜裡掏出一錠銀子遞過去,道:“公公辛苦了,這是在下孝敬您的茶水錢。”
宣旨太監暗地裡掂量一下銀子的重量,不由得笑容滿面,拱手道:“唐大人得貴人青睞,定將官運亨通,日後說不得還要靠唐大人照顧呢。”
“貴人?”唐寅一頭霧水,道:“什麼貴人?”
“唐大人別裝了!”宣旨太監嗔怪地白了他一眼,道:“您若不是得到曹唯曹侍讀的青睞,他如何會向陛下舉薦你做這個侍讀?揣着明白裝糊塗,就喜歡騙人家,真壞,真討厭!”
宣旨太監轉身離去,客棧裡其他人都擠上來恭賀這位朝廷新貴。唐寅嘴裡應付着,心裡想着的卻是在貢院門口遇見的那抹身影。
京師裡的消息流傳很快,朝中大臣們的消息更加靈通,傍晚掌燈時分,一所大戶人家的宅院裡,老者拄着柺杖慢慢走到書房中,一個穿着華服的年輕人迎上來,扶着他坐下。
“聽說了?”
“是,孫兒已經聽說了,又多了兩個侍讀,而且都是被那個姓曹的所舉薦。”
老者將柺杖靠在桌子邊上,手指敲打着桌面,沉吟片刻後,道:“此子在陛下那裡分量不輕,咱們不好得罪他,還是以交好爲上。既然他可以舉薦兩人爲侍讀,那麼也能再舉薦一人做侍讀。”
年輕人驚喜道:“那如何才能讓他也舉薦我?”
“財帛動人心,美女暖人意,咱們這兩日就宴請他,試探一番。若此事可成,接下來就靠你了,畢竟四個侍讀的分量遠沒有一個的分量重。”
“是,孫兒明白了。”年輕人冷笑一聲,道:“三個粗鄙之人如何能與我爭寵?只要略施一些手段,就能讓他們三人萬劫不復……”
……………………………
翌日!
曹唯剛走到東宮門口,便見到兩個人一起走了過來,一個穿着黑色襦袍,一個穿着白色長衫,色差對此非常明顯。倘若二人再拿着白幡和鎖鏈,就會非常像地府裡的兩位公差。
“唐寅深受曹大人恩德,銘感五內,日後曹大人若有事,唐寅一定鼎力相助……”
唐寅說話聲音越來越小,顯然是底氣不足,臉面微紅,心裡自嘲起來,人家一句話就能讓自己做這個令人眼熱的東宮侍讀,哪裡還需要自己的幫助。自不量力,不外如是!
曹唯淡淡一笑道:“以後咱們就是同僚了,兄弟相稱即可。舉薦唐兄不過舉手之勞,唐兄若是真的要謝我,不妨送我幾百張字畫,正好我的書房裡還缺一些字畫作爲點綴。還有你家的祖傳秘方含笑半步癲,也給來兩桶。”
“什麼癲?”
“就是那種是用蜂蜜,川貝,桔梗,加上天山雪蓮配製而成的毒藥。此藥不需冷藏,也沒有防腐劑,除了毒性猛烈之外,味道還很好吃。
吃了此藥的人,絕不能走半步路,或者面露笑容,否則也會全身爆炸而死。唐兄,不要藏私,好東西要大家一起分享。”
王守仁默默離唐寅遠一點,狐疑道:“唐兄,難道你真的有這種毒藥?”
唐寅連忙搖頭道:“沒有,我家一直以詩書傳家,怎麼會有這種毒藥!誣陷,一定是誣陷!”
曹唯不甘心道:“真的沒有?”
“絕對沒有!”
曹唯很失望,有扭頭看着王守仁,道:“那王兄打算怎麼答謝我?”
王守仁嘴角抽抽,實在是沒見過主動要謝禮的人,一般人都抹不開這個臉,很明顯這位曹大人不是一般人。
王守仁思襯片刻後,拱手道:“倘若在下日後真的在學術上有所成就,一定會在所作文章後面加上曹兄的名諱。”
“鐵公雞,一點銀子都不肯出……”曹唯心裡暗罵一聲,然後朝二人拱拱手,就進了東宮。
唐寅將王守仁拉到一邊,小聲道:“曹大人這是怎麼了?”
王守仁不確定道:“不太清楚,可能是太高興了吧,這位曹大人行事說話都比較跳脫,總是讓人看不懂。”
“可能天賦異稟的人都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