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老林，樹葉枯枝落了一地，厚厚的一層，踩在上面就會發出“吱吱”的聲音，兩隻野鹿機警地擡頭看了看周圍，然後快速在林子裡奔跑，很快就沒了蹤影。
一支羽箭搭在一柄長弓上，對準了野鹿逃跑的方向，眼見野鹿沒了蹤影也沒有射出去。
“上天有好生之德，留它們一命勝造十四級浮屠……”
曹唯悻悻地放下手中的弓箭，交給站在一邊的孫子餘。站在一旁的親衛們看着自家大人吃癟的模樣，想要發笑又不敢，只有曹斌露出了鄙視的神情，看着曹唯就如同看着一坨爛泥。
一位將軍連射箭都不會跟爛泥沒什麼區別！
這裡不是苦石山，而是位於本山城西北處五十里處的一處山峰，這座山有些特別，以南北爲界，南面是老樹野林，從山腳到山頂枝繁葉茂，北面是懸崖峭壁，峭壁下面長着一些不粗不細的樹，橫着向上生長。
若是有人從山頂上掉下去落在樹上，保住性命的概率不大，砸斷樹幹之後一起掉下懸崖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從懸崖峭壁邊砍過去，另一座山峰距離並不遠，大約有十餘米，而且相對應的也是懸崖峭壁，所以兩座山峰中間就如同一道深不見底的峽谷一般，偏偏另一座山峰峭壁上面也長了一些樹木老藤，所以有個粗俗的人登上山頂後就說這道峽谷縮小之後就如同三十歲女子的私處。
溝壑深大，樹木叢生。
隨行的人打量一番後都露出瞭然的神情，就連曹斌都嘴角勾起，只有孫子餘不懂，因爲他沒見過。
粗俗之人姓曹……
距離在山寨大堂內商討破敵之策已經三天了，這三天以來傭兵衛中的每個人都以爲自家上官會做些什麼，比如領兵去本山城外叫戰，比如準備伏擊器物……但令人意外的是曹唯每天只帶着十幾個親衛外出登山，打獵，做野味，就如同來此處是爲了遊山玩水，陶冶情操。
豐臣順義曾經私下分析過，若是曹唯將五千將士擺在明處與本山城守軍交戰，只要沒有島津庶男摻和進來，有八成的可能性會勝，所以他不明白，作爲一個將軍，有八成的把握能勝曹唯爲什麼還不與本山城的守將交手。
只要滅掉本山城的五千千葉氏族的穿甲武士，千葉氏族就如同一隻拔掉牙的老虎，雖然還有鋒利的爪子，但威脅已經不是那麼大了。
是爲了手下人的性命嗎？豐臣順義有些惱怒，兩軍交戰憑藉的是將士的勇氣和素質，在人數差不多的情況下一方就算勝利也會有損傷，會死人，但，這不是正常的事情嗎？
哪有打仗不死人的，哪有一方團滅一方完好無損的事情發生，心疼手下人的人命就不交戰？這種仁慈實際上只有懦夫纔有，這種將領根本不能稱作將軍。一名士兵，一位武士，人命不值錢，只要有勢力有財物，這種人命要多少有多少，爲了一時的勝利犧牲掉他們又如何？
但偏偏這位平日裡表現得非常睿智的大人現在卻有着愚蠢的仁慈。
三天了！
豐臣順義有些擔憂，他真的怕曹唯會消磨掉所有的耐心，然後不知在什麼時候就會領着兵回到大明，他曾經設想過如果自己處在曹唯的位置，在已經搶了兩座城的財富的情況下，如果想要保存實力，現在退走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所幸，他沒有看出曹唯有退兵的跡象。
……
……
一根繩子兩邊綁着樹木連接起了兩片山谷，孫子餘拉了拉繩子，不情願地看着自家大人，癟嘴道：“大人，真的要玩這個危險的遊戲嗎？屬下還沒有娶親生子，我娘說過不能讓孫家絕後……”
曹唯和善道：“子餘，這世界上大多數人都碌碌無爲，一輩子平凡到死，他們的人生沒有一點波瀾，本官不希望你也是這樣的人，所以本官纔給你找一些刺激，你覺得刺不刺激？”
孫子餘朝懸崖下看了看，又看了看綁在兩邊懸崖樹上的繩子，嚥了口唾沫，道：“刺激…但是……”
“有什麼可但是的，刺激不就完事了。來，你雙手抓住藤條，本官幫你推一把，放心，本官做事你還不放心嗎？不會有事的，這崖不算深，掉下去也能留個全屍。
放心，包好，包好……”
孫子餘向站在一邊的曹斌遞去求救的眼神，曹斌笑道：“放心吧狗子，大人不會拿你的性命開玩笑。懸崖寬不過數丈，藤條結實不易斷，你只要抓緊藤條，數息之間就能滑過去，不會出什麼事情的。”
“叫我孫子餘！”
孫子餘咬咬牙，雙手緊抓藤條閉上眼睛，腳下借力縱身一躍，只感覺耳邊一陣風颳過，幾個呼吸後就到了懸崖的另一邊。已經在另一邊等候的兩個親衛將孫子餘接過來。
“隊正，感覺如何？有沒有被嚇得尿褲子？”
孫子餘睜開眼睛，扭頭朝懸崖下看了一眼，驚神未定，也不顧手下人的嘲笑，感慨道：“真他孃的刺激，大人真會玩……”
曹唯站在另一邊懸崖上，看着孫子餘平穩落地，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都說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本官想套住狼，又捨不得孩子，爲了你們，本官真是操碎了心，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曹斌在一邊小心提醒道：“大人，不是東風，是南風纔是，南風一刮，大火從南燒到北，從山腳一路燒到山頂，根本不給人活路啊……別人都以爲大人這三天是在玩鬧，誰知道大人用心的良苦，現在地利有了，只要等到天時即可。
傭兵衛那些小崽子們真是有福氣，三年前屬下奉命帶着武驤衛五百餘官兵剿匪，那些土匪手上都沾得有人命，個個都是兇悍之輩，最後土匪都被殺沒了，屬下手底下的兄弟只剩下一百多人了，若是當年就遇到了大人，也許他們都不必死……”
曹唯轉身看着他，道：“活在當下，能把當下的事情做好，日後就不用後悔了，本官相信你當年盡力了，這樣就足夠了。
走吧，該回軍營了，回去以後你讓劉柱和馬培哲帶着一千兵馬前去本山城外叫陣，記住只可敗，不可勝，讓本山城中的守將知道咱們一觸即潰，明白嗎？”
曹斌點頭道：“屬下明白！”
“放心吧，等打完這一仗咱們就要回去了，豐臣順義不會給咱們搶西園城的機會，那是他豐臣氏族崛起的根基，所以你看着吧，沒準過不了多久他就會來跟本官談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