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老者

入夜,秦決走上城牆看着遠方。

雖然知道敵人有了防備,可他還是想召集士兵發動一場突襲,今日的勝利讓他很上頭。

以爲自己能火中取栗,然冷靜的大腦讓秦決不會這樣做。

老黃走上城頭笑道:“大人果然厲害,居然能如此輕鬆就擊退敵軍,此戰我們必勝。”

“不一定,老黃,你要記住萬萬不可輕敵,我們只有這麼多人!”他指着後金的軍營說道:“看到了麼?我們面對的是一整個國家,很快你就會了解到後金的恐怖!”

話音剛落,秦決就看到一發紅色煙花升空,在天空炸裂開來。

三關禁止打炮,不對,是放炮,放煙花,就是害怕敵人趁機攻打。

烽火臺瞬間被點亮,城中士兵怒吼道:“敵襲,敵襲,敵襲!”

瞭望臺上的士兵立刻看向兩座山頂,只見右山上的旗兵發送旗令。

告知山下有人帶隊進攻,人數約有八千人,全部都是騎兵,他們正在交替掩護,從多方向進攻。

“將軍,敵軍正在奇襲右山,我們是否支援?”傳令兵跪在秦決面前雙手抱拳問道。

一秒,秦決腦海中閃過無數想法,敵人是否想打一個聲東擊西。這是不是一個圈套?

亦或是說,是麻雀戰?通過不斷襲擾我們,讓大明軍隊疲於奔命?

他們不敢吧?

現在我們在城牆中,就算等他們真打到山腰在開始反擊,他們也沒絲毫勝算,而我們卻能利用麻雀戰對他們不停騷擾。

不行,現在我手裡沒有那麼多兵,分散開來襲擾他們根本不划算,不如就在這裡等待他們自己送上門。

“大人,快下命令吧!”將士無比着急,他很害怕後金是趁夜強攻,大明軍隊並未做任何防禦,一但被突破,他們很有可能丟掉一座山。

“命令城內士兵全軍出擊,將他們來犯之敵盡數斬殺。”秦決手指向右山,“若遇到敵人大批敵人進攻,立刻撤退到防線內!”

“是!”旗兵下達命令,戰馬被牽出馬廄,所有騎兵整裝待發。

大門轟然打開,五百人扛着十個木板全速衝向護城河。

他們全身赤裸,一躍跳到護城河中,將兩百米長的竹木板握在手中快速向對岸游去。

騎兵和步兵出城時,他們正在將木板綁在一起,使其鏈接成一座橋。

一萬騎兵外加兩萬六千步兵自木橋上衝向右山,截住了對方的去路。

此事還要從半個時辰前說起。

科察因等到完全沒有耐心後,多次對犄角關展開偵查,得到的結果都是他們正在休息。

很多士兵都在喝酒吃馬肉。

他怒了,對阿林保的期待完全落空,現在只認爲他和傳說中一樣,只是個會勾引公主的笨蛋。

根本沒有資格當統帥。

這就要說到他的自大,科察因在基本是屬於八旗子弟,一入軍中就跟着努爾哈赤攻打高麗。

對於強大的後金而言,這種戰鬥就像喝涼水一樣,在加上努爾哈赤的神級指揮加持下,他們幾乎是一路碾壓,只要時間足夠,滅掉高麗完全沒問題。

回來後,他認爲大明在三雄面前就是快肥肉,連年大旱的大明甚至都無法組建軍隊。

就這樣,手握五萬大軍的科察因一直在山谷中吹冷風直到後半夜,在得知阿林保再次算錯後。

他喪失了對那個男人的所有耐心。

並認爲自己的鐵騎可以輕易碾碎沒糧的秦決,並認爲紅山營和血字營這種造反軍隊,必然會向他們投降,就像那羣打開城門迎接他們的高麗將軍一樣。

爲了不太早驚嚇到敵人,他只帶來一萬名騎兵,他們都是戰場上能征善戰的勇士。

作戰經驗比那羣造反兵強多了。

就這樣一場他認爲沒有絲毫懸念的偷襲開始了。

在準備攻打之前,科察因將軍隊召集到自己面前說道:“諸位,你們都是我後金的英雄,是戰無不勝的戰士。我們必將奪下牛角山,等到阿林保那個廢物趕過來,我們早已拿下牛角山,後金的全面勝利將從今晚開始!”

“可他們有槍啊!”一個將士開口勸阻道。

“我們只要速度夠快,定能拿下他們。”

“萬一他們在陣地前設置阻擋,或者陷阱該怎麼辦?”那名將士搖頭道:“將軍,我認爲我們應該聽總帥的命令。”

他又怒了,這是科察因第一次當將軍,他能來到這裡也是因爲他爹。

否則科察因這種人何德何能,能在阿林保帳下當將軍,能跟着努爾哈赤撈軍功?

“你擾亂軍心!”他一刀砍死將士繼續道:“只要我們足夠快,和他們進行近戰。那羣懦夫絕對不是我們的對手。”

其實科察因內心也泛起了嘀咕,但想到這畢竟是自己第一次打仗,必須拿一個大勝才能對得起祖宗。

他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可戰馬剛衝到山腳下就陷入了深坑之中,悲慘的嘶鳴聲驚動巡邏戰士,戰壕中防守的士兵立刻開火,四千多把槍全部叫了起來。

其他戰士立刻拿起身邊的槍,開始對他們發起反衝鋒,以前他們畏懼後金的戰士,騎兵,刀劍,人數。

可在剛纔一戰後,他們明白,手中的武器能改變一切,將他們從劣勢推向絕對的優勢。

三萬多戰士怒吼着衝下山,後面的士兵甚至都開始想要前面的戰友快點倒下,好讓那羣王八蛋嚐嚐自己的槍子。

可天不遂人願,前面的戰士雖然自始至終都沒有倒下。

這都有賴於他們的配合,當子彈打空後,前排戰士立刻停下腳步,讓身後的人補上去,形成不斷絕的火力壓制。

自始至終都有一萬一千把槍在響,無論科察因怎麼下達撤退命令,身後的戰士都躲在山坡下抱住頭,不斷顫抖。

在先頭部隊遭到慘敗後,他們還嘲笑那羣逃回來的人是懦夫。

可他們只說了一句話——當雷鳴裹挾烈火吐出神兵利刃,便是惡鬼都要匍匐跪拜。既然你們那麼厲害,希望你們能活着回來。

當“雷鳴”越來越近,他們終於被恐懼戰勝,不顧一切轉身逃跑,最後都如戰馬一樣被打死。

秦決下達命令時,山上的戰士已經包圍了科察因僅剩三千人的部隊。

黑暗中他們看清了大明戰士的模樣,根本不是傳聞中的羔羊。

那是一羣惡鬼,手持短槍,身高五米有餘,肌肉如山峰般隆起,八寸長的撩牙露出嘴外,全身上下都是毛髮,口中還滴着血。

直到一把火照亮他們的面容,他們纔看清那是和自己一樣的人,皮膚是黃色,有點偏黑,身材不高。

他們都穿着單薄布衣,莫說刀劍,棍子都能打死他們,他們看起來是那麼弱小,脆弱而又無奈。

“你們爲何要侵略我們?”一個守邊關十多年的老人開口問道,他用的是後金語。

這十幾年他見到過太多戰爭,一開始他特別恨他們,都是因爲他們不斷髮動戰爭讓這個老者失去了家人,孩子,到現在只剩下他一個人還苟活於世。

後來,又見到太多商隊,可憐的後金女子,他們也和大明的百姓一樣活在這個世界上。

經過不斷了解,老者開始體諒他們,認識到了後金人民生活的苦難。

這個問題他曾經問過商隊,他們的回答也很簡單——如果不發動戰爭,後金就算豐收,也會有十分之一的人餓肚子。

他們沒有足夠的糧食,還要納稅。

可這是他第一次問這些戰士。

“我父母從小就告訴我,東方有食物,有土地,有財富,有美人,只要殺光你們。那些都是我們的,元能做到,我們也能做到!”一個新兵對老者嘶吼,淚水從他眼角落下。

“你們都是畜生!”老者端起槍對準他的腦袋。

男孩跪在地上痛苦道:“母親,父親,對不起,孩兒再也見不到你們了。往後餘生,請多保重。”

老者慢慢放下槍看着他,看着他們。

他們是那麼可憐,完全沒有侵略者的憎惡模樣,他們和我一樣麼?

老者內心充滿疑問。

“統帥有令,押他們回去!”趕來的騎兵命令人將他們押回去。

一聲槍響,老者槍口還冒着硝煙,那名男孩應聲倒地,死的不能再死。

其他士兵看了一眼老者,他蹲在地上,掏出菸袋點燃,一個人慢慢抽菸。

他不想讓那個男孩死的太痛苦,如果他兒子還活着,也和那個男孩一樣大,也到了需要打仗的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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