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酒樓後,我獨自一人走在回去的路上。
沒有星辰,漆黑的夜,像海一樣沉寂。
每當夜幕降臨,一股徹骨的寒意,便會逼迫我的雙腳加快前行。
不想被背後的寂寞追上,我要努力奔向那個有人需要我的地方。
即使來到這裡已有些時日,一個人走在夜路上時,內心卻仍敵不過恐懼。
不是害怕黑暗,只是害怕光明降臨時,卻發現一切都是一場夢,一切都沒有了。
“嗚嗚,媽……”
記得當我第一次站在這個陌生的世界時,我違心地笑了。
原來,往日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夢,而眼前的一切又是另一個夢的開始吧?
命運遠不是我所能掌控的,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我都只要做一個看故事的人就好。
我一直是這麼自甘墮落,直到遇上了他。
燁……他的眼神好美,寂寞宛若山百合的冷香,只屬於最幽深的空谷,最靜謐的午夜。
只需要一剎那,我便愛上了那夜一般的眼神。
只要站在他的身邊,我便會感受到一股濃濃的愁。在那股帶着橘子幽香的愁緒裡,我的寂寞彷彿只是一渺煙靄,風一吹便消散殆盡,直到晚雲低垂時,才隱隱地浮現。
凝望着他,我的靈魂不斷低訴着:
請哭出來吧!那也好過將你的靈魂,掩埋在yin暗中低低抽泣!
燁,你應該多笑的,真的好美……
雖然不知外面是陽光還是風雨,不走出去就什麼也沒有!如果你一個人走不出那個悲劇的影子,就請抓住我的手,兩個人一起走出去吧!
請不要怪我總是說些會令你羞赧的情話,如果這一切真的只是一場夢,我也想在夢醒之前,親口告訴你我有多愛你!我不相信現實能像電影,戀人們總能用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便互通心意。知道你開不了口,那就讓我將不厭其煩地將心中的愛意說給你聽,只要能化解你內心一點點不安。
請不要擔心,現在……即使毀滅,也有我陪你一起!
生平第一次,爲了一個人,我渴望力量。
我要用更有力的手,緊緊將他牽向通往幸福的路。
因爲他,我不再是一個看故事的人,我要編寫我自己的故事!
彷彿是一個契機,燁告訴我,他找到了擺脫身上血咒的方法。到時候,他便能擺脫教主身份的束縛,像一個普通人那樣與我平靜地生活。那腦海裡對未來美好的圖景,讓我一瞬間幸福得眼眶發熱。
一定要幸福啊……
無名指上的草戒,就像一生一世的咒語,將獨自走在夜路上時,過去一個人寂寞的恐懼,化作了兩個人甜蜜的不安。
“燁,我就回到你身邊。”
“轟隆隆……”夜空裡,滾動着沉悶的秋雷聲,路上的行人加緊了步伐,趕着路。
忽而一道青光劃過天際,瞬間爆開一聲震耳欲聾的炸雷,“啪啦啦……”密集的雨點驟然而下,化成了一道道白色的水簾,一下子把我的衣衫全打溼了。
因爲怕燁會擔心我,我沒有選擇在街邊的屋檐下躲雨,轉而向小巷子裡拐,不僅能避開些風雨,也能更快地到達。
雖然已經是用跑的了,但還是……“好冷……”
冰冷的雨點打在臉上有些刺痛,眼前是一片模糊。
忽然嗅到一股惡濁的氣息,覺得有什麼東西經過的死巷晃動,我便停下腳步,擦了擦被雨淋溼的眼角。
好可怕……
那個人的臉上滿是因痛苦而僵硬地扭曲着,在微弱的月光下顯得分外猙獰。了無生氣的樣子似是已經死了,從頸部被雨沖刷下來的暗黑液體,像是血……突然,那個人垂下頭來,再仔細望去,發現他身邊還站着一個人,不,應該說是有個黑壓壓的背影正把那個死者的身體抵在牆上,一邊用爪子粗暴地撕扯着,一邊埋頭貪婪地啃咬着,發出“嗞嗞咕咕”的聲響,動作就像是正在撕裂獵物的獸類般野蠻而原始。
好惡心……
那個黑影好像發現了我,他轉過了頭,那是一張比剛剛的那個死者更加猙獰恐怖的臉,但我沒有立刻逃跑,因爲我已經動不了了,血管裡的血液瞬間凝固,耳邊如排空似的怒雷“嘩啦啦”地響着……
……
“燁……”
“傻瓜!快醒來了!”
鼻尖縈繞着一股藥香,像是在燁的房間。我掙扎着睜開眼,外面的天光格外明亮,原來現在已是早上。
視野完全開闊後,確定了眼前的人,我立刻撲抱上前。
“老婆,這是怎麼回事?我怎麼會在這裡?”
燁將我從懷裡拉出來,伸出纖細而冰冷的手輕撫着我的額角。只見他緊蹙着兩條柳眉,一臉擔憂地望着我。黑黑的眼圈使燁秀麗的臉蛋徒增了幾分憂鬱,優美的俏脣沒有絲毫血色,額發也有些凌亂。“昨天外面下着雨,你怎麼會一個人倒在街邊的?還是張白水把你擡回來的!”
他的語聲很平定,沒有絲毫不自然,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這是怎麼回事?昨天所看見的一切難道都是一場夢嗎?
“燁,你告訴我,你昨天離開以後究竟去了哪裡?你晚上是不是……”
“我昨天獨自離開是爲了去追一個故人,傍晚的時候就回來了。”
“……”
“怎麼了?你是不相信我嗎?你可以去問嵇慈,昨天我是和他們一起回來的。”
“是嗎?或許是我看錯了……”
“幸好沒有感染上風寒,你倒是說說你昨天去哪裡了?怎麼那麼晚回來?”
“我一下午都在找你呀!後來,遇見了一個奇怪的人,然後被他硬逼着去酒樓裡喝了幾杯,不料天色就晚了。”
“哦?什麼奇怪的人?”
“好像是個從外國來中原玩的普通遊客吧。”或許心底是想交這個朋友的,所以,顧及到他一路上遮遮掩掩的作風,我並沒有把“煜暝”的名字說出來。而燁也彷彿明白了什麼,就沒有再多問。
起來以後,我在燁的房間裡用過了早飯,燁又把一碗冒着熱氣的湯藥端到我面前,命令道:“快喝下去,這副藥可以拔除你身上的寒氣。”
“咳咳”我只沾了一口,便吐着舌頭把藥推了回去,抱着膝蓋縮到一邊,睜大了無辜的眼睛佯裝蘿莉地用大叔音嗲聲嗲氣道:“燁~~~好苦啊,能不能不要?”
“不要像個小孩子一樣,喝下去纔好不得病。”燁輕笑着拿起藥碗,像是要親手餵我喝,而我當然不會乖乖配合,在房間裡上竄下跳,就是不讓他得逞,一時得意還乘機偷親他幾下,看着他滿臉通紅的可愛模樣,我就越玩越起勁了。
但事實證明,凡事不能玩得太過火。
最後,我還是頭上頂着個大包,吞下了燁遞來的藥。
“這一點你自己喝!”燁餵了我一口後,便把手裡的碗傳到我手裡。而我沒有去接,抓住了他的手,又自己拿調羹喝了一口,道:“好苦啊!和我剛剛自己喝藥的時候一樣苦,但爲什麼你餵我的時候,我就一點也不覺得苦呢?燁,你再餵我一口,好不好?”
在我的一陣勸誘之下,燁終於投降,親手喂完了我最後一口。
“老婆,我現在嘴裡好苦,怎麼辦呢?”
шшш¤ Tтká n¤ ¢ ○ “我給你拿杯水……”
“不用了,用你就可以了!”在燁轉身之際,我把他拉進懷裡,在他失神間送上今天第一個吻。
雙脣摩挲着,綿柔的觸感惹得心底一陣麻癢。像這樣淺淺的,帶着綿綿愛意的吻,持續了很長時間。我嘗試着探出舌尖想加深這個吻,然而當我的舌漸漸探入他口中時,身體忽地一下子被他推開了。
我心中有些詫異,嘴上溫和小心地問道:“對不起,我是不是太勉強你了?”
燁一直低垂着頭,沒有看我,也沒有說話。
“老婆,怎麼了?你討厭這樣嗎?”我牽過他的手,伸手爲他撫了撫有些亂了的額發,擔心地用眼神詢問着他。
燁就着我的手,毫無徵兆地將我壓在牀上,然後就再也沒有動作,只是緊緊地抱着我,緊得令我的心也跟着發疼地抱着。
我輕輕地拍着他的背,想讓他鎮定下來。
長久的沉默過後,燁先開了口,語聲無助得近似哀求。“不是討厭……請你,不要討厭我……求求你……”
“燁,我說過我愛你,我怎麼會討厭你?”
“不……”
我的心底現起隱隱的不安,昨天的事,絕不是幻覺,那個黑影就是燁,在他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他爲什麼要那樣做?他爲什麼又要隱瞞我?
燁起身以後,沒有說什麼,只是低着頭不讓我看見他的眼睛,一隻接着一隻地吃着橘子。
他那一刻不停地吃橘子的模樣簡直就是在自,看得我心底泛起一陣揪心的痛,我一把止住他,將他緊緊地抱住。
“老婆,別這樣!你究竟是怎麼了?說出來吧!你即使是殺了人,放了火,我都不會討厭你!”如果你身上有罪,就讓我同你一起揹負吧……
沉默了一會兒,燁一下子從我懷裡掙開。
“不要,我寧願你什麼都不知道!”
“燁!”
“你昨天不是全都看見了嗎?不是噁心得想吐嗎?”
“……”這次換作我說不出話了,雖然想說不是,但是那一刻已經全被他看見了吧?我真是混蛋!
“燁,在你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爲什麼要那樣?”
“發生了什麼?於鼠牛,你聽好了,我和你是不一樣的,我就是個靠吃人血肉存活的妖怪!如果這樣你還想同情我,留在我身邊的話,請你出去!我不想再看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