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平日裡忙於國事, 聽鳳慶一提起宮外的坊間傳聞,倒是十分有興味。
“男妻?傅京這人平日裡看起來不聲不響的樣子,想不到竟有這樣的愛好?”鳳慶笑道, “聖上有所不知, 這個傅大人除了府中的這位寧家小郎, 倒還真沒有過旁的。奴才聽說, 傅大人若是去赴宴會, 旁的大人身邊必是跟着一位陪酒的花娘。唯有咱們傅大人,自斟自飲,不近女色。”
“這倒是朕頭一次聽聞。若是可能, 還真想見一見這個寧家小郎,該是怎樣傾城的顏色, 讓傅京這般一心一意。”
鳳慶去“羣賢畢至”下訂的時候, 恰逢寧善正與傅京鬧矛盾, 呆在府中禁足的時候,自是沒能見上一面。聖上如此一說, 鳳慶也是十分好奇,“可惜奴才也沒見着,着實遺憾。”
“這倒無妨,待到寧謙與小十四大婚辦宮宴時,召進宮見一見就是。”聖上難得起了一探究竟的心思, 鳳慶順着聖上的意思道, “聖上此法甚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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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三, 宜嫁娶, 百事皆宜。
寧府從初二夜裡就開始忙活。嫁妝早早就從宮裡擡去了寧府, 寧祥將禮單小心翼翼鎖進暗櫃裡,只等明日將公主迎進府, 他們好去核對嫁妝。
寧謙從耳房沐浴出來,見寧祥還在房中一一檢查,“還不回去休息,都忙了一天了。”
“小的不放心,下頭的人都毛手毛腳的,再有磕了碰了或是遺漏的,回頭再忙亂。”寧謙點點頭,“老太爺那裡可有安排好?”
寧祥忙道,“今兒一早就吩咐人去請了,前兩日就將院子備好,這會子估摸着老太爺已經歇下了。”
說罷,寧祥找了一條幹淨的手巾,站在寧謙身後給他絞頭髮。剛剛洗完的長髮還帶着溼氣,將寧謙背後的褻衣都打溼,貼在後背上。
“只盼着公主是個曉事理的,往後爺也能鬆快些。”寧祥平日裡不愛說話,只默默在寧謙身後跟着,可寧謙的心,也只有他最懂。
寧謙微微一笑,“你今夜倒是反常的很,這話也不像是你說的。”
“小的也是想着爺終於有人陪着,有感而發。這話也真不是小的說的,今兒去請老夫人的時候,老夫人說的。”
書案上的蠟燭“噼啪”一響,寧謙與寧祥紛紛轉頭去看。人都說“燭花爆,喜事來”,“連燭火都知明日是個好日子。”寧祥笑道。
“得了,趁早歇息去,明日又要忙活一天不得安生。記得囑咐下頭的人,明天都打起精神來。進宮的人可都安置妥當了?”
“爺放心,明兒一早小的再檢點一遍,保管不出岔子。”
“去罷。”
“是。”
寧謙又將頭髮絞了一遍,約莫着幹了。想了半晌,纔將後背溼了的褻衣換下來,重拿了一身褻衣換上。
相較於寧謙這邊的安穩,趙安諾卻是不得安生。
按照宮中慣例,公主出嫁前一夜,一定要有老嬤嬤跟着教導禮儀,出嫁時,也要跟着老嬤嬤在身旁陪嫁。皇后張氏曉得聖上最在意這個永安公主,特意挑選了四五位資歷深的老嬤嬤留給趙安諾陪嫁。聖上得知,倍感欣慰,大加讚賞皇后張氏溫柔恭順。順帶着初一初二這兩夜都是在坤安宮留宿。
趙安諾強撐着睡意,擺擺手,讓老嬤嬤們都回去。宮人扶着趙安諾,心疼道,“公主,卯時就要起身上妝,咱們還是趕緊歇下罷!”
宮人給趙安諾披了件罩衣,趙安諾讓人將一頭的釵環全卸了,“本宮前日給你們說的東西,可都備下了?”
“回公主,奴婢一得了吩咐就趕緊叫人去置辦,保證明日不出差錯。”宮人恭聲道。
趙安諾喚人來端了洗臉水,“左右歇不了幾個時辰。剛一躺下就得起來更難受。”
“若是公主一夜未睡,明日又怎能有精神做個漂亮的新娘子?您也得存了體力,明日可是艱難呢!”宮人忍不住勸導,“一整日的儀程,連個喘口氣用膳的功夫都沒有。若是公主不歇息足了,這堂可沒力氣拜。”
好說歹說,算是讓趙安諾睡下。
外頭的天剛一擦亮,就有宮人來喚。趙安諾才覺睡下不久,又要起身沐浴上妝,宮人也無奈,“好歹一輩子就這一次,公主還是忍忍罷。”
浴桶中的水,是宮人從南方尋來的柚葉,還有去年秋日裡存下的桂花,兌着水熬了,用來新娘子出嫁當日沐浴。
換上一身鳳鸞和鳴的裡衣,又有老嬤嬤來“鉸臉梳頭”。一根紅繩在指間翻飛,輕盈間換了一副好容顏。木梳順着長髮從頭到尾,老嬤嬤口中低念“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髮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地,四梳梳到四條銀筍盡標齊。”就算是全了出嫁女兒的心思。
因着皇十四女出嫁,聖上特下旨罷朝一日。待到趙安諾一切準備停當,就有坤安宮的宮人來喚,“聖上與皇后請公主移步坤安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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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京得了聖諭,初三那日要攜家眷進宮參加宮宴。寧善擺擺手,“我還得留在寧府幫忙,聖上叫你攜家眷,我又怎好意思就這樣與你站在人前。你還是自己想辦法罷。”
“可,聖上只教我攜家眷,旁人卻是一概沒提的。你說,我又怎能抗旨不遵?”
寧善苦臉,“難不成還傳進宮中去了?”
“左右宮宴是在晚上,咱們一同從寧府過去就是。”傅京拍拍寧善,“換身衣裳,爺帶你見見大世面去!”
寧府滿府的紅綢,目之所及皆是一片紅。寧尚與寧善站在府門處迎客,寧儉穩坐中堂,寧慶與寧全來回奔走。柳翩翩與方夢嬌二人陪伴着老夫人慕容氏坐在壽寧院裡接待女客。
傅京從府中出來,站在寧善身旁,“可累了?”
寧尚轉頭望去,傅京生得高大,正好將寧善當了個嚴嚴實實。“傅大人。”傅京轉身,見寧尚正朝這邊揚手,“寧大人,恭喜。”
“傅大人也算半個寧家人,該同喜纔對。”寧尚笑道,“前幾日聽聞聖上遇刺,還以爲四哥的婚事又要延後。”
“聖上惦念着相爺,又特意吩咐了平固王爺着手督辦此事,算是聖上的恩寵。”
二人正說着,就有人來報,“平固王爺攜王妃來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