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九的離家出走,讓柳牧原原本定好的瀘州之行算是耽擱了下來。
“你去與老王叔知會一聲,就說最近我有事脫不開身,暫時不會離開京城。你且讓他在家多休息幾日,過幾日再過來替我看醫館。”柳牧原如此這般與柳翩翩交待好之後,便要與良九一同去寧府。
兩人正打算出門,就遠遠看見寧二駕着馬車前來。
“是四哥。”
自昨晚良九走後,寧儉就將此事告知了寧善與寧謙。寧善吃了一驚,“原本我以爲也就老十貪玩好動,性格叛逆,原來九妹妹纔是深藏不露的那個。”寧家上下都認爲良九小姐是寧家四個小姐裡最成功的“淑女典範”,聽說了這麼個“爬牆事件”,着實讓人有些難以接受。
寧謙披着一件外衣,坐在堂上,“二哥這麼晚把我們叫來,是打算商量九妹的喜事了?”
寧儉給二人倒了杯濃茶,“喜事自是要好生商量的,但現在還有些爲時尚早。”
寧善打了個哈欠,“那二哥想要商量些什麼?” 喝了一口濃茶,只覺得又苦又澀。
“演一場戲,讓良九以爲苦盡甘來的好戲。”如此這般的與他們二人說了一通,完後寧善還有些雲裡霧裡,“二哥爲何要煞費苦心與他們演這齣戲?直接成全他們,讓他們終成眷屬豈不是更好?”
寧儉看了寧善一眼,眼中似有深意,“若是直接成全,少了壓力與阻撓,那麼他們日後一旦遇到問題,便會後悔現在所做的決定。若是讓他們歷經千辛萬苦,無論什麼問題都無法將他們分開的時候,不更是成人之美嗎?”
寧善深以爲然的點點頭,“那我明日就去接九妹妹回來?”
寧謙似笑非笑的看着寧善,“還沒聽明白嗎?你這個壞人是要當到底的。好人,自是我去做。”
良九心裡還在忐忑,不知道這個四哥到底是不是與二哥和那個寧善一夥的。
柳牧原迎了上去,作了一揖,“不知相爺大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寧謙擺擺手,“柳兄此話差矣,今後大家就都是一家人,這麼客氣作甚。”
良九鬆了口氣,好在,四哥不是寧善和二哥請來的說客就好。
柳牧原靦腆一笑,“相爺大人裡面請。”
三人落了座,“九妹妹,我與柳大夫有些話要說。”良九看了一眼柳牧原,“拿我去找柳小姐。”
看着良九走了出去,童子上了茶,寧謙才說明了來意。
“今天過來,就是想與柳大夫說一說您和舍妹的事情。”柳牧原看着含笑的寧謙,“我自知無論家世還是門戶都及不上九小姐,但牧原實在是愛慕着九小姐,還希望相爺大人能成全。”
寧謙笑笑,“放心,柳大夫。我來,自然是成全你們。況且,柳大夫的妹婿酒我是定要喝上一杯的。”
柳牧原狂喜,“如此,那便多謝相爺大人了。”
“哎,該叫四哥纔對。”
“對對對,叫四哥。”
兩人相視一笑。
良九重新入座,三人一起商量對策。
“我倒是有個法子,就是需要九妹妹受些苦。不知你們可能狠得下心?”
“我不怕!”良九的毫不猶豫讓柳牧原嘴角上揚。
“牧原可有能夠讓女子容貌變得醜惡的湯藥?善六爲九妹妹說了汪家的汪二公子,過幾日汪二公子定是要上門親自拜訪的。你們就趁此機會服下藥,藉此試探汪二公子的真心,也正好是牧原在二哥與六弟面前表明心意的好機會。”柳牧原與良九想通箇中關節,紛紛起身向寧謙行禮,“多謝四哥!”
寧謙從牧原堂出來,身後跟着春光滿面的良九。
“九妹妹這也算是馬上就要心想事成了吧?”良九上了馬車,“我定不會忘記四哥的恩情的。”
汪家二公子汪夢龍將自己收拾一新。望着銅鏡中面若冠玉的男子,心中暗暗得意,自己這副樣子,寧家那位九小姐定會對自己託付芳心。
美不滋兒的想着,將管家喚了進來,把見面時的禮品又一一詳查了一遍。
“走,去寧家。”
寧家此時早亂了套。寧府的九小姐三日前突然病了,聽說是全身生了皰疹,格外猙獰。昨日那些皰疹竟全部開始流膿,現在滿房全是腥臭氣,連粗使的下人都不願意靠近。
寧善在良九院子門前徘徊不前。他已經延醫問藥,城中的所有好大夫都被他請了個遍,居然一個個都搖頭表示束手無策。
寧儉正在看賬本,寧慶站在一旁抓耳撓腮。
“二爺,九小姐病了,您也該去看望看望。”寧儉聞言擡頭,“今日是第幾日了?”
“九小姐病了第三日了。”
“汪家二公子可是今日下帖子?”寧慶點點頭,“是今日,看日頭,估摸着這會兒就要到了。”
寧儉放下賬本,“那敢情好。走,去看場戲去。”
寧善望着進進出出的丫頭捧進去一盆清水,又捧着一盆混着膿水和血水的髒水出來,心裡老大不是滋味。
寧福從院子外跑進來,“爺,汪家二公子到了。”寧善一個激靈,“啥,快請去前院花廳去!別讓他到後院來。”
寧儉望着忙的腳打後腦勺的寧善,笑得歡暢,“快去請柳大夫過來,讓他先在門房等候,什麼時候汪二公子回府了,什麼時候再讓他進來。”
寧慶依言出去了。
汪夢龍被寧福引到了花廳,“汪公子,您喝水。我家六爺這就過來。”寧福捧着茶托,小碎步的跑了出去,躲在屏風後頭的寧善將他一把拽過去,“汪家公子沒說什麼吧?”寧福搖搖頭。
寧善鬆了口氣,“行了,到門口候着去吧。”
寧福如蒙大赦,屁顛屁顛的跑走了。
“哎呀,不知汪公子今日駕臨,有失遠迎,失敬失敬。”寧善理理身上的袍子,,拱手走進了花廳。
汪夢龍見到寧善陡然一喜,“六爺說的哪裡話,,很快就是一家人了,何須說這些見外的話。”
寧善被汪夢龍的“不見外”弄得有些尷尬,“呵呵,是啊是啊。”
二人寒暄一陣,汪夢龍四處打量,“話說六爺,爲何一直不見令妹?”
寧善望望他身後管家模樣的老者領着一應家僕,人人捧着一方朱漆雕盒。心思流轉間,“舍妹最近身子骨不太好,在屋裡正休息。大夫說舍妹這病最忌見風,所以今日沒能出來見客,實在是抱歉。”
汪夢龍擺擺手,“無礙無礙,身體要緊。要不在下去看望令妹?正巧我這兒有棵老山參,最是溫補,不若就給令妹下藥,身子要緊嘛!”
“這個,她房中藥味甚濃,怕是唐突了汪公子。”他前兩日剛得知良九生病時,也是被駭了一跳。
“無礙,我母親也是整日延醫問藥,房中湯藥味甚重。但時間久了,倒也不覺得難聞,六爺還是前面帶路吧。”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汪夢龍這一副深情款款,關心備至的樣子,讓寧善實在提不出什麼異議。
饒是寧儉修養極高,忍耐力極強的人,進了良九的屋子也不免掏出了手帕掩住了口鼻。
看着像模像樣躺在牀上“虛弱不堪”的良九,寧儉不由低笑。
良九臉上、胳膊上佈滿了淌着膿水的皰疹,抽了抽嘴角。這個柳牧原下手也真夠狠的。這幅醜樣子,無論是哪個男人見了,哪裡會起丁點兒“色心”。
汪夢龍望着房門緊閉,門簾緊掩的樣子,皺了皺眉。現在他在院子裡沒有見到一個侍候的丫頭僕婦,該不會是個不受寵的庶女吧?
剛一撩起門簾子,一股腥臭氣味撲面而來。汪夢龍頓時面色大變。
寧善嘆了口氣。汪夢龍剛想開口,就被那股氣味嗆了個臉紅,忍不住跑到一邊,扶着牆大口喘氣。
“六爺,我突然想起家中還有些事情未完,既然令妹身子不爽,在下就改日再來探望。這就先行一步了。”說完拱拱手,猶如火燒屁股般逃離了寧府。
寧善搖搖頭,“唉,原本還以爲汪二公子是個可以託付的良人,想不到啊想不到。”
良九聽見外面的動靜,脣角微揚。她已經成功一半了,接下來就剩下讓柳公子前來“剖白心跡”。
柳牧原見到寧慶,就匆匆忙忙趕來了寧府,還未到寧府的門房,就看見一位俊俏公子急匆匆的離開,身後呼啦啦的跟着一羣捧着朱漆雕盒的家僕。
寧慶將柳牧原帶進後院便沒了蹤影,柳牧原按照先前計劃好的,徑直奔向良九的院子。
寧善一見到柳牧原進來,還像模像樣的攔了一攔。
“誰準你進來的?這裡是女子閨房,得避嫌!”良九一聽到柳牧原的聲音,眼神一亮。
柳牧原給寧善深深作了一揖,“求寧六爺讓我見九小姐一面。”
“你也是來糟踐我妹妹的嗎?我告訴你,我妹妹身份尊貴,天生就是做貴婦人的命格。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個什麼身份,哪裡能配得上我的妹妹!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別讓我放狗攆你出去。”寧善的話說的尖酸刻薄,就連寧儉都不由皺了眉頭,不敢苟同。
那隻柳牧原就好像壓根沒有講寧善的話放在心上,不爲所動。
“撲通”一聲,柳牧原跪在了寧善面前,“牧原自知身份卑賤,但求六爺讓我見上九小姐一面!”
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柳牧原這一跪,不僅是寧善,就連寧儉與寧謙都爲之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