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重的呼吸聲。
是從胸腔中發出的“呼哧呼哧”的響動, 像是風吹動枯葉的聲音一般。
“你們到那邊看看,其餘的人跟我來。”外面有人指揮道。接着又有許多腳步聲傳來,看樣子, 對方不下一小隊人。
藏在暗處的人悄悄掩住了自己的口鼻, 防止粗重的呼吸聲溢出, 教人察覺了去。
“首領, 這邊沒有!”
“首領, 這邊也沒有!”
對方的首領顯然耐心有限,“繼續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來!”
衆人又散了出去, 繼續在周遭查看。
那人一動不敢動,唯恐暴露了行蹤, 卻不料那首領竟像是察覺一般, 轉頭往他藏身之處看去。目光犀利, 直擊人心。
首領緩緩站起,撥開了樹叢, “原來,你在這裡。”
——
趙安謨從睡夢中驚醒。
看了看周遭的環境,才釋然的鬆了口氣,擦了擦額上的冷汗。
“咳咳”胸腔中痛意不減,像是又回到當初那般。
“爺, 您醒了?”一個消瘦的人走了進來, 手裡還捧着一個托盤。
趙安謨隨手拿過榻邊的罩衣, 草草裹了自己, 下了榻。
“嗯。”趙安謨在桌邊坐下, 消瘦的人立刻將手中的托盤放下,“屬下熬了些粥, 爺先湊合着用些,回頭在想辦法給爺打些野味來。”
自趙安謨從大理寺的牢中逃出已逾數月,期間一直在郊外深山的茅屋中度日。飢一頓飽一頓,活像是逃難而來,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王爺樣子。
“外面,怎麼樣了?”趙安謨聲音低沉,邊說邊喘。消瘦的人一怔,看他面色潮紅,像是得了傷寒一般。
趙安謨的身子早在大理寺中,被各種刑罰給弄壞了,現在無非就是拖着這副殘破的軀殼,勉強活着罷了。
“聖上已下令四處通緝您,現在京城滿處都貼滿了您的畫像。城門安排不少人盤查,能混進城的希望實屬渺茫。”
趙安謨嘆了口氣,從他僥倖逃出大牢,身後就總是跟着追他的人。“總會追來的。”趙安謨三下兩下喝完了面前的粥。說是粥,不若用“米湯”來形容。米是米,湯是湯,涇渭分明,清可見底。
消瘦的人也十分無奈,“爺,咱們……”
趙安謨擺擺手,“你先回去罷,這裡暫時不要來了。”
——
寧善伸了個懶腰,大中午的太陽曬在身上暖洋洋的,直教人犯困。
街上人來人往,寧福跟在寧善身後,時不時的就要揉揉腰。
寧善發現了這個小動作,不禁笑道,“怎麼,昨晚……”
寧福忙低着頭,咬牙道,“爺,您以前這樣,小的可什麼都沒說過!”
“哎呀,伴當大了不由主子了。怎麼,要不要我好好備一份嫁妝,吹吹打打的把你送過去?”
寧福冷哼了一聲,“那也該是他帶嫁妝纔是!”
寧善像是才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一般,“哎呀呀,原來我們家大福纔是神勇的那一個!”
寧福剛想挺直腰桿,逞一逞威風,誰知寧善一巴掌扇在了後腰上,痛處立馬火辣辣的,逞威風變成了“齜牙咧嘴”。
“你什麼德性我還不知道?跟我裝!”寧福立刻偃旗息鼓,縮了腦袋。
“你說咱們怎麼就栽在他們倆手裡了呢?不應該啊?”寧善揪着一縷頭髮,苦苦思索。
主僕倆還未到“羣賢畢至”,剛經過一條花柳巷,就被裡面一聲嬌滴滴的聲音吸引了去。
“大爺,我們這兒新來了花娘,您進來給驗驗貨?”
這是花樓裡常用來攬客的言語。擱在以前,寧善保管就欣然答應,進去“驗貨”去了。現在的他再聽見這一句,不僅恍若未聞,還會加緊了步伐,像是避之唯恐不及似的。
寧福還在門口望着上面的花娘流口水,轉頭看主子都竄出去老遠了,這纔回過神來,“六爺!您等等我!”
“爺,您跑什麼呀?”忍着身上的疼,寧福才追上了寧善。
只見花柳巷被遠遠拋在身後,寧善才罵罵咧咧的停住了腳步,“媽的,差點兒就……”寧福沒聽清後面的話,滿臉疑惑。
“爺,您以前不是最愛來這種地方嗎,您怎麼現在跑的比兔子還快?”
寧善狠狠啐了一口,“呸,誰也別跟我提花樓!”
這事還得從傅京第一次上花樓找寧善,並綁他去傅府時候說起。
彼時二人還沒有現在這麼好的關係。寧善極不待見傅京,處心積慮的想要噁心噁心傅京,讓他徹底打消對自己的想法。想起剛開始傅京對花樓的厭惡,寧善就乾脆日日往那花樓裡跑。一待就是一整日。
傅京聽說了,二話不說就帶着傅甲去捉人。
寧善也不是善茬兒,儘管心裡怕得要死,面上仍舊一副“爺就是來狎妓的要殺要剮隨你”的無畏樣子。傅京一怒之下先是狠狠的“打”了他一頓。此“打”非彼“打”,旁人生氣動怒,拳拳都是往人臉上招呼,怎麼解氣怎麼打。而傅京則是抱起寧善,放在腿上打屁股。
寧善怎麼說也是錚錚男兒,自小到大,除了老太爺那個暴脾氣對他行過家法,再有就是西席先生用小棍兒打過手心兒,還有誰敢這麼對寧家的六爺。
有,傅京就算是一個。
下狠手,他捨不得,但不打又實在難消怒氣。乾脆挑了個肉多不易受傷,還不會留疤的地方打。聽着清脆的巴掌聲,寧善殺豬般的大叫,傅京心中的怒意纔算是消了大半。
花娘們在外面聽得面面相覷。乖乖,聽這動靜是要把人往死裡打呀!
打完,幫他整理好衣衫,傅京單手扛着寧善就往傅府走。寧善覺得丟盡了臉面,羞於見人。乾脆把頭埋在傅京的身上,任由他帶着自己回了傅府。
回去,又是一番折騰。
寧善打了個冷戰,想起傅京說的,“以後再讓我看見你往花樓走一步,我就當着所有人的面打你。”
打不可怕,這麼大人了,還被人抱着打屁股就丟臉了。打完了還得折騰一番,更是消受不起。罷了,不去就不去。
寧善毫不留戀身後嬌滴滴的聲音,帶着寧福就往“羣賢畢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