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趙安倫親自應下, 會留趙安錫一個全屍,趙安諾纔算是真真切切的鬆了口氣。
身爲一母同胞的兄妹,趙安諾算是盡到了自己的責任, 一時之間, 因着對趙安倫的感激之情, 趙安諾竟覺得趙安倫順眼至極。
寧謙自然是樂見兄妹和睦的, 眼下他們卻是在郊外大營不便多待。三人略略說了些話, 無非是保重、平安歸來之類的。
“來人!”趙安倫喚來一人,擡頭一看,不是唐俊星有是誰。唐俊星從點將臺回來之後, 徑直被趙安倫收在身邊做了個參將,唐俊星正想尋個由頭去感謝趙安倫一番。聽見趙安倫在大帳中喚人, 正是唐俊星求之不得的機會。
“主帥, 您吩咐。”趙安倫正要找個心腹之人送他們二人出營。既然是唐俊星, 這孩子雖然大大咧咧,卻也是個忠心耿耿之人。“好生送相爺與公主出營, 不要驚動旁人。”
唐俊星心道這不正是個表現的機會嗎?二話不說便拍了胸脯,“主帥只管放心,屬下定然不驚動任何人的送二位出去。”
寧謙與趙安倫略抱了抱拳,“早去早回。”二人多年的交情,一切盡在不言中。當下也不多說, 各自奔往該去的地方。
德十在趙安倫開拔之後才從公主府得了消息。揮揮手叫寧喜將公主府的下人帶下去, 賞了些散碎銀兩打發出府。德十雙手合十, 唸了聲佛號, “阿彌陀佛, 回頭真該在府裡建一個佛堂來纔好。這整日裡東征西討的,哪裡還有一個清靜時候!”
寧喜自外頭回來, 恰巧聽到德十要迎佛像建佛堂的事,笑道,“王妃難道不知,王爺向來不忌神鬼之說。甭說佛堂,往日裡這府裡要是有誰焚香燒紙,都是要罰的!”
德十皺眉,“竟還有如此規矩?我竟是不知。”
“王妃不知原是應當。這些事,也不過是當初管家順口提點的一句罷了。本就是約束着丫頭婆子們不得犯禁,哪裡還有人在王妃面前拿這事胡亂說嘴的。”德十自點頭應了,恰巧一早叫小廚房燉的合歡如意湯現今正好,寧喜接過小丫頭手裡的纏枝牡丹紋的湯盅,自盛了一碗奉到德十手邊。
“王爺不在,王妃更須顧念身子。若是王爺回來見到王妃再瘦了,可就要治奴婢一個照顧不周之罪。奴婢可是萬萬承擔不起的。”
德十靠在一對繡着戲水鴛鴦的迎枕上,就着寧喜的手略略用了兩口那合歡如意湯,“覺得倒是不錯,就是過甜了些。今日飯食想來是吃絮了,再配上這湯甚是失了胃口。”
寧喜將湯碗放了回去,“不若叫小廚房熱熱的熬一碗酸角湯來,開胃消食,此時用正好。”
此時卻有一個小丫頭着急忙慌的往德十的房內跑來,撞上了剛要出門的寧喜。寧喜作爲平固王妃的貼身大丫頭,相當於王府裡的半個姑娘。小丫頭眼見自己闖了禍,急急的跪在地上,“寧喜姑娘,求您萬萬救我們一遭罷!”
——
寧善尚不知在房中是個什麼情況,寧福在屋外乾着急。卻見寧歡寧樂匆匆趕來。
“可知是個什麼情況?沒什麼大事吧?”見寧歡一臉平靜的搖頭,便知不是什麼大事。這纔將將鬆了口氣。“這就好這就好。若是出了事情,回去又怎麼交代!”
半晌,終於聽見屋內有了細微的動靜。卻是寧善昨晚在屋內懊悔,夜深了,不用旁人伺候,便徑直睡了過去,不曾聽見寧福在門外等候。現在剛剛起身,有些口乾舌燥,正喚人進去伺候洗漱倒水。
寧福喜出望外,趕忙叫寧歡寧樂下去準備熱水,自己推了門就要進去。
寧善睡眼惺忪,一身的錦袍鬆鬆散散的掛在身上,露出一片玉一般的胸膛。“爺,可有吩咐?”寧善指了指桌上的茶壺,“換點熱茶來,裡頭是隔夜的茶水,你昨夜裡怎麼辦事的?”
這可是冤枉寧福了。他自己關了房門,誰還敢擅自進去!寧福也不辯駁,只管出去給茶壺裡換熱茶去了。
寧歡與寧樂端了臉盆,打滿了熱水進來,就見寧福正伺候着寧善穿衣,寶藍色錦袍特別襯寧善的膚色。團花的暗紋,配上一條藕荷色的腰帶,襯得更是長身玉立,格外挺拔俊俏。
“爺,咱們今兒還回府裡去?”寧福將一條玉蟬繫到寧善的腰帶上去,上面的絡子還是德十出嫁前親手打的,寧善戴了許久,也不見換下來。
寧善理了理腰帶,“也罷,左右在這兒也無事可做,回罷。”寧福小心翼翼將玉冠給寧善束好。人道“君子溫文如玉”,所以現下京城中不少公子的飾物均是佩玉,以此來表達對品質高潔、儒雅溫文的追求。寧善原本以商人自居,每日裡的衣着打扮,不是短褐就是直袂,看的傅京直皺眉。若不是傅京一揚手將寧善以往的衣裳盡數扔了,怕是寧善是怎麼都不肯做這副“君子”打扮的。
傅京一早上了朝,臨走前囑咐老管家,若是寧善今日回府,就讓他呆在府內看賬本,不許往外頭走動了。老管家知道自家大人是因着六爺這幾日沒回來,生了氣,忙應下了。老管家惦記着,待到六爺回來,一定好生勸勸,可千萬別吵架。
寧善從寧府出來,恰巧經過滿月樓。
有一段日子寧善未過問過滿月樓的事,平日裡全是鶯鶯在打理。寧善心道,往常看着多麼柔柔弱弱的姑娘,想不到這個滿月樓經了她的手之後,竟比之前還要熱鬧上幾分。除卻鶯鶯的會經營,私下裡調理花娘的本事也是堪稱一絕。
鶯鶯正在後院帶着幾個丫頭練習歌舞,因着是□□,前樓裡都沒有幾個人影。除了兩個護院還在樓裡走動,花娘們都縮在房內補覺。寧善留寧福在前樓呆着,自己慢慢往後院走去。
“腰身要柔軟,教了你們這麼久,怎的還是學不會?如意,背挺直了,含胸駝背的,哪家的爺看了會喜歡!”鶯鶯手執一根細棍兒,每每瞧見不甚滿意的姑娘,先是一棍子敲了上去。那些姑娘均是驚恐萬狀,卻也不敢不遵從着做了。
一見到寧善從外頭進來,姑娘們紛紛高聲尖叫。“媽媽,從外頭進來了一個外人!”
見是寧善,鶯鶯原本皺着的眉頭微微舒展。“叫什麼叫!看清了,這可是咱們滿月樓的主子,寧六爺。”姑娘們俱是規規矩矩站了,齊齊福身,“寧六爺萬安。”
“媽媽好生的辣手摧花,瞧瞧這一個個的小美人,可都是怕了你了!”寧善如今對那些鶯鶯燕燕的人物俱是隻賞不淫,嘴上說着疼惜,面上卻是絲毫不見一絲急色。
鶯鶯先是叫那些姑娘散了,引着寧善往屋裡去。“六爺有日子不來了,奴家還道莫不是傅大人又惱了奴家,再不許六爺往這兒來了。”一雙芊芊素手執起一隻描着迎春花枝的瑩白瓷壺,拿過一套喜鵲鬧春的茶具,先是用熱茶洗了,才又倒了一杯,放在了寧善面前。
“六爺今日來,是查賬,還是閒談?”寧善端起茶盞細細品了,覺得驚奇,“不過是路過,覺得渴了,討杯茶水喝。想不到你這兒還能有廬山雲霧,在京裡這可是稀罕東西。”
鶯鶯忙叫了一個小丫頭進來,“稱一些廬山雲霧給六爺包了帶走,對了,新到的六安瓜片也給六爺包着。”寧善剛要開口說不用,鶯鶯便像知道他心思一般,“不過是我們這些下頭的人孝敬六爺的一點心意罷了。誰不知道六爺如今當了皇商,連聖上都贊過的人物,我們這些升斗小民可不得好生巴結一番!”
再是推脫,就顯得格外小家子氣了。寧善乾脆坦坦蕩蕩的接下,大不了回府的的時候,不告訴傅京,徑直叫老管家收了便可。
說了會子話,眼見到了晌午,鶯鶯便要留寧善在樓裡用飯。原本進滿月樓若是叫傅京知曉了,便是要鬧上一番,若是再這兒用飯,豈不是傅府要鬧翻了天去。
“不了,今兒應了人在外頭做莊,左右無事,你便自去忙。”前邊樓裡已有花娘開始起身梳妝,鶯鶯也不再強留。“六爺便慢慢回去,今兒天冷,怕是一會兒又要落雨,不若叫人僱輛馬車,既暖和又防風,再好不過了。”
寧善自拿着兩包茶慢慢往外走,“走會兒罷,這幾日不曾動彈,身上都犯懶了。”
鶯鶯眼瞧着寧善並上寧福走遠,嘆了一回氣。與鶯鶯相熟的花娘上前,“媽媽嘆什麼氣,今兒可是滿月樓的大日子,您這一嘆氣,可別把到手的福氣給嘆沒了。”
鶯鶯這才記起今日是新進的一批姑娘開臉的日子,“哎喲,我這記性!快快快,趕緊教人把戲臺子上的的東西撤了,換上新的上去。”
早有龜公在一旁候了,“哎,這就去!”鶯鶯關了滿月樓的門,臉上滿是待客時最叫客人舒心的笑容。
“姑娘們,今兒可都打起精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