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天的腳所幸沒什麼大礙,無非踝關節外側韌帶拉傷,得停止運動休息個把星期。
從醫院裡出來之後,範大哥又執意把他倆送回學校。車開到宿舍樓門口,幾乎是同時,範崇華跟秦翼從車上下來給翔天打開了車門。
這小子頓時有點木訥,“我說你們這麼緊張幹啥呀?我還不到要倆人工柺杖的地步!”
秦翼沒說話,拽着他的一條胳_膊輕輕一提,就把他給扶了起來。
翔天單腳着地,挪了兩步,回頭跟他範大哥說,“崇華哥,你回去吧……有他照應我沒事兒。”
範崇華頓了頓,撒了手,摸了摸這小子細軟的發,“那行,記得照顧好自己。”
“嗯……知道了,拜拜!咱下回再聚!”翔天話說到一半人已經給秦翼扯得三米遠了。範崇華倚在車蓋上遠遠地望着這倆小子一路上打打鬧鬧地往樓裡走。
翔天的腿壞了,不代表他的另一條腿跟手也廢了,秦翼這混蛋還真來勁了,當他殘疾拖着他的腋窩往裡頭死命拽,背脊蹭在他的胸口一陣陣發熱。韓帥突然冷不丁地把禽獸狠狠一推。秦翼是真沒防備,咕溜一下滾進了草叢裡。
翔天樂啊,可還沒來得及拍手叫好就見秦翼灰頭土臉地拍着草灰站起來,旋即撲了過來。韓帥一想不逃不逃我還能有命嗎?單腳蹭蹭幾下就跳出好遠,可剛到樓梯口就給結結實實地摁在牆上。
翔天滿頭是汗,“厄……我是病人……”
對方半天沒吭身,只是用黑漆漆的眼神盯着他,盯得渾身發毛。一樓的聲控燈忽然滅了。翔天在黑暗裡努力放大瞳孔,嘴突然就被堵上了。嘴脣被衝破,舌尖帶着霸道的意味侵佔了進來,翔天哼了兩聲就貼在牆上不動了,眼睛依然睜着略帶溼氣。
遠處範崇華將把玩着的打火機徹底熄滅,腳步一點點靠近,一樓的燈突然又亮了。
又是狠狠一下,禽獸被推得撞上了樓梯把手。
翔天撓着腦袋,笑咪咪地問,“哥,你還有事兒?”
範崇華餘光瞥了一下秦翼,“剛忘囑咐你了,五一長假我接你回去。”
“嗯,沒問題。”
瞅着範崇華掉頭把車開走了,翔天呼出口長氣轉身要上樓。
“你小子還真他媽來勁了,推出癮來了!!!!”秦少抓住這小混蛋的腰就往上拽,韓帥哎哎呀呀地喊疼。
“再喊,再喊就把你扛上去!”
“……”
長假轉眼就到。翔天的傷也基本痊癒。秦翼原本打算跟他一塊兒回去,但沒想到這小子出去吃了頓飯就再沒回來,晚上電話裡說已經給他範大哥送回家了。
秦翼當場火了,你丫什麼意思啊,回去了也不告我一聲,我他媽替你買了兩回車票都打了水瓢了。翔天捂着耳朵喊知道知道……我沒良心,我狼心狗肺,行了不?今兒個四月二十八,我媽生日……要不是崇華哥提醒我都忘了,能不回來過嗎?秦翼愣了會兒,又說,那咱們什麼時候見?說好了上我家住兩天。翔天撥弄着頭頸上掛着的掛件,嘿嘿嘿地直笑,說,我又跑不了,你急什麼……
秦少回來以後無聊了兩天,找翔天都說自己正忙着,電話裡頭全是嘈雜的歌聲喊話聲,一回來這小子就沒少玩。五月三號,韓帥終於揹着行囊找到了禽獸家。
那高檔住宅區很大,翔天在裡頭兜了兩個大圈終於迷路了,只得喊秦翼來接他。偌大的四房二廳複式房,裝修豪華,翔天從樓上晃到樓下,冷冷清清的,全拉着窗簾,“我說這麼大屋子怎麼就沒點人氣啊!”
秦翼給他倒了杯水,“我爸跟省廳那幫子幹部上九寨溝旅遊去了。”
“哦……那你一個人住是夠冷清怪可憐的。”翔天的眼珠子鼓溜溜地轉着打量四周,突然耳垂就被咬住了,“看你傻的,沒人打擾纔好辦事兒吧?”
韓帥頓時氣急攻心,“去你的!”
晚上隨便叫了兩份外賣當晚飯,誰讓這倆小子都不會做呢。吃完翔天坐在客廳裡東摸摸西找找,從角落裡的箱子里居然給翻出個小霸王遊戲機,這小子笑瘋了衝進書房喊秦翼,“嘿!,這麼古老的玩意兒你還留着……來來來陪我玩玩……”
等秦少把手柄跟遊戲卡全部找齊了,倆人還真玩上了,翔天那叫一個興奮勁啊,小時候的寶貝啊,都多少年沒碰了。挑了最經典的KOF,調成雙人對戰模式,兩個人就打了起來。
翔天坐在地上,兩眼盯着電視機屏幕發着光,身體跟着手裡的動作左右搖晃,跟抽了筋似的。秦少則不同,背靠在沙發墊上,舒舒服服地躺着,關鍵時刻按幾下,刷刷刷幾腳就把翔天的角色給踹飛了。
“我靠……你怎麼這麼厲害!”翔天樂不起來了,怎麼老打不過他啊,KO了一局又一局,這小子惱了,捅了捅禽獸,“喂……我說你怎麼也不讓着我點啊,專發絕招殺我……”
秦少這才動了動胳膊,坐起身來,看了看牆上的掛鐘,“不早了……睡吧……”
“想都別想,今個老子不打贏你,誰都甭想睡覺!”
秦翼倏地一下往前傾,抓住這小子的領口就往地板上一摁,在臉頰上啄了一口,“有完沒完啊你?”
翔天的臉頰紅成一團,掙扎着想爬起來,“就最後一局……”
“好,說好了,我贏了就乖乖上牀。”秦翼這才鬆手,兩個人開始了決勝局的對決。
韓帥這回可卯足了勁,噼噼啪啪使勁按着鍵,也顧不上對還是錯了,上上下下左右左右BA,嘿!還給他打出一個神乎其神的絕招來,屏幕一閃KO,秦翼操控的**被打得七零八落。
翔天樂得拍手大笑,“哈哈,我贏了,哈哈哈……”這頭他還沒哈完,電視機的插頭突然被秦翼給踢斷了,屋子裡一團漆黑。視網膜還沒調節過來的一剎那,翔天已經被壓倒了,嘴被堵得嚴嚴實實。
扭着身子喘氣,“你……他媽的說話不算話……我贏了……”
秦翼抓着他的T-恤往上脫,“說了我贏了咱們辦正事,你贏了我可沒答應什麼。”
“騙子!!”翔天咬着牙,衣服已經快給扒乾淨了,**的地板磕着腦袋。秦翼似乎也覺着不舒服,拖着翔天的身子骨往邊上拽,身體磨蹭着,一塊兒栽倒在客廳的沙發上。
流汗了。
翔天的手抓着底下的沙發布套,咬着牙。
疼痛跟快感一併侵襲着自己的身體。
終於忍不住了,翔天的兩條腿支撐不了,“啊!!禽獸!!!給我停下……我的腰快折了!!!”
事實證明,翔天的柔韌性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差,只是一個早上都不想起牀。到了晌午兩個人肚子都餓了,翔天堅決不要吃外賣,要這小子買了菜回來煮。秦翼傻眼了,我不會煮你會煮嘛?都不會煮買回來擺着看啊!翔天窩在空調被裡,隨手一個枕頭砸過去,不會,不會你他媽的不會試着學啊!
秦翼出去了半小時沒有回來,翔天在牀上無聊透了,溜進書房翻出幾本相冊來看。有秦翼小時候的,長得圓鼓鼓的;初中時候的,戴根紅領巾正直的好學生模樣,跟現在簡直是鮮明對比!還有高中時候的,打籃球的,耍酷的,跟同學合照的。翔天一張張的翻,最後十幾張都是跟一個人照的,陽光帥氣的大男孩,親暱地站在秦翼邊上擺着各種pose,甚至在這小子腦袋上用手指豎起了兔子耳朵。
還有一張面對面的照片,兩個人貼得很近,臉幾乎粘在一塊兒。
翔天覺得這個男孩很眼熟,就是想不起在哪兒見過。突然門鈴響了,跳下凳子趕緊把東西塞回去,光着腳丫子奔出來,一晃神撞了凳子又摔在地上。一瘸一拐地走到門口才想起來,我靠!姓秦的有鑰匙啊按什麼門鈴啊?
眼珠子湊到貓眼那兒一瞅,看見一隻手在那兒晃啊晃,也看不見人臉。操,這小子玩兒什麼呢!韓帥火大地開門,剛想給他來上一拳,來人突然往他身上一撲,抱緊了就要往臉上親,“秦翼……我回來啦!!”
翔天一驚,使勁推着那人,那小子也不撒手,終於撲騰一聲,兩個人全摔地上了。
染着黃髮的不速之客爬起來,仔仔細細看了看翔天,“嘿,秦翼,你什麼時候整的容我怎麼不知道啊?”
韓帥笑得幾乎背過氣去,拿腦袋敲着沙發墊。
“哦,原來你是他同學,我說呢,嚇我一跳。”那小子進了屋以後,輕車熟路地往秦翼臥室跑,翔天追在後頭,越發覺得這傢伙眼熟,好像剛纔就見過,對了!不就是照片上那兔耳嘛!
“我叫林玄,秦翼算我哥,也不算我哥。”直衝臥室以後,一下便栽進了還沒收拾過的大牀上,“一會兒他回來也別叫我……我有點累……想睡……會兒……”
最後幾個字還沒發音完整就已經睡死過去,翔天想這叫什麼事兒啊,老子還累着呢,這是我睡覺的牀啊!!我上哪兒歇去啊!!伸手就毫不留情地扯着林玄光滑的兩邊臉頰,誰知道那小子翻了個身,懷裡抱着個大枕頭,嘴角已經掛起了口水。
秦少回來的時候,就見姓韓的小子趴在沙發上看電視,“喂,起來……菜買回來了,誰喊肚子餓誰來煮!”
翔天鼻子裡哼了一聲,腦袋歪向另一邊,“我疼得厲害……不想起來……”
“起來,再睡就成豬了!”秦翼一把揪起他,勒住脖子送進廚房。秦翼把幾根黃瓜跟番茄洗了洗放上了砧板,翔天靠在冰箱上撲哧笑出聲來,“至於嘛你?出去大半天就買了這點東西……”
“少說話,多幹事,把黃瓜切了!”秦翼隨手就扔過去把菜刀。
“我腰疼……站不住……”韓帥剛想找藉口偷懶,禽獸兩隻手就從背後抄上來,整個胸膛抵在他背上,“站不住?這樣站得住了……”
“媽的……”翔天窩火地罵了一聲,一手操起刀切了下去,另一隻手就在咫尺的地方,看得秦翼膽戰心驚――再過去兩公分那就不是切黃瓜了,改剁手指了!
秦少睨了他一眼,“你還真想來一道燒豬手?!”說罷抓着這小子兩隻手慢慢一刀刀地切下去。
翔天樂呵了,自己壓根不用動,靠在禽獸胸口幾乎要打起瞌睡來,突然想起了正事兒,笑不起來了,“喂,你弟弟回來了。”
秦翼手上的動作明顯頓了,看了他一眼,“瞎胡鬧!他人在國外……”
“真的……就在你牀上躺着呢……”
秦翼表情有點僵,“行了,你在我屋裡倒騰出什麼了?別他媽拿他的事兒跟我開玩笑……”
話剛說完,肩膀上突然有人拍了拍,秦少猛地轉過頭,看見林玄站在他跟前。
驚愕得不知所措。
翔天憋着嘴,笑起來像朵苦菜花,“我剛說什麼來着……不信我……啊!!!”
食指忽然鑽心的疼,韓帥低下頭,秦翼一刀劃破了他的手。
秦少急忙回屋找創可貼。翔天知道傷口不深,但就是疼得厲害,使勁用嘴脣吮着食指。林玄迅速抽了幾張面紙過來替他止血,秦翼回來的時候,翔天的手指已經給包了起來。
林玄邊小心翼翼地打着蝴蝶結邊說,“秦翼這人就這樣,粗線條,千萬別讓他拿刀,他一動刀子準成劊子手!”
“哦……”翔天擡頭看着禽獸黑下來的一張臉,哭笑不得。
林玄一下轉過身來,早知道有人站在背後,“你這什麼表情?我說的是實話吧!”
秦翼仔細盯着這小子,終於還是忍不住揚起了嘴角,走上來狠狠地抱住拍了拍,“死小子……回來也不先打個電話。”
“手機沒電了。前兩天去看我媽了……我估摸着你正放假,也沒地方去,準在家。”
翔天預料這倆兄弟再見面還得感慨一番,倒了杯涼水準備溜出廚房。
“一年多沒見,想我了吧?”林玄笑得得意揚揚,隨即在秦翼臉上親了一口。
翔天眼一花,碰的一聲撞上了牆,杯裡的水也撒出大半。
林玄回房收拾自己那箱行李的時候,秦翼又倒了杯果汁送到翔天手裡,“剛怎麼搞的?走路也不看着點。”
韓帥正看着電視,很白爛的一部電視劇,大致劇情就是男女主角正處於熱戀進行時的時候,男主角的舊情人回來了,二人之間馬上出現了隔閡,女一號鬧得死去活來的。
翔天吸着果汁不動聲色地說,“沒事兒,我有點頭暈。”
秦翼沉默了一會兒,“情緒不對啊你?是不是林玄跟你說什麼了?都是些過去的事兒了……高中那會兒……”
“行了行了!!”翔天惱了,“你們那點破事兒我懶得知道……你心虛什麼呀?讓開點,擋着我看電視了。”
屋裡林玄正喊秦翼進去,他站起來又揉了揉翔天的頭髮,“剛纔我不是故意的……一走神就傷着你手了。”
“嗯,我知道,久別重逢是個人都激動。”翔天盯着電視機若無其事地點了點頭,再想起什麼要說的時候,擡頭一望人已經不見了。
於是又專心致志地看電視,這會兒正演到女一號跟男主角談判,之前男主角跟女二號已經舊情復燃,準備結婚。女一號親耳聽見之前的那些日子他只把她當一個替代品的時候幾乎昏死過去。言情劇的**部分來了,最後女一號在家中拿起一把小刀片想要割脈自盡。
翔天託着腦袋看着,終於忍不住自言自語,“嘖嘖,傻冒!夠他媽窩囊的!要我就不會想着自殺,好歹也該先捅那男人一刀……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多解恨啊!”
午飯到了一點才吃完,就三個菜,燒雞是買現成的,黃瓜是秦翼涼拌的,番茄炒蛋還是林玄的手藝。翔天扒着飯就着涼拌黃瓜,林玄見他沒動其他菜,還以爲這菜多好吃呢,夾了一筷嘴裡立馬就吐了出來,瞪了眼秦翼,“這黃瓜你拌的?”
“怎麼了啊?”秦翼自己也嚐了一口,下巴差點掉下來,故作鎮定,“鹽放多了。”
倆人這麼說着,翔天還一個勁地吃着黃瓜,半天才發覺兩道目光詫異地望着自己,“呵呵,鹹嗎?還行啊,我還就喜歡醃鹹黃瓜。”
下午秦翼在書房上網,翔天一個人在客廳打瑪麗,林玄無事可幹也鑽了過來,“一個人玩兒多無聊啊……來,咱倆打拳皇。”
兩人聚精會神玩了好一陣。翔天自打昨天起吸取了經驗,只要是亂按一氣,沒有一局是不贏的。中場休息的時候,翔天覺着老坐着也不是回事兒,隨口問了句,“秦翼那時候怎麼沒跟你一塊兒出國啊?”
“他?他對國外沒興趣,我出去那是有原因的,他跟着算怎麼一回事兒啊?”
“那他不是你哥嗎?我怎麼老聽你叫他名字?”
“嘖,還不是慣了。咱倆高中時候認識的,我比他小一年,那會兒就是特好的哥兒們了,後來巧了,他爸看上我媽,最後在一塊兒了,我就莫名其妙成他弟了。”林玄說這些的話時候眼裡閃着光,翔天感覺那背後有很多故事。
“再後來,老兩口又分了……說來也就因爲我那點破事兒。不過說句實話,我還真一直把秦翼當我哥看,那些年他什麼事兒不照顧我呀,咱倆好到蓋一牀棉被。就是改不了口了,叫他哥覺着特別扭。”
這時候,秦翼走了出來,“說什麼呢這麼高興?”
“終於知道出來招待客人了啊?”林玄招呼他過來,“秦翼,我這怎麼老打不過他啊……”
秦少坐下來,看了看屏幕,“這小子發起狠來你哪兒招架得住?來,我替你報仇……”
這一局僵持了好一陣,林玄快抗不住的時候,秦翼就幫忙發幾個絕招。翔天有點惱火,啪啪啪地按着鍵,就是打不死他,都快走火入魔了。
一眼瞥過去,林玄窩在秦翼跟前,兩人手把手地握着手柄。
突然電視傳來一聲“KO”,等翔天再回神的時候已經輸了,他愣愣的盯着屏幕眨着眼睛,有些刺痛。
秦翼腿坐麻了去倒水,摸了摸這小子的臉頰,“怎麼啦?看你玩兒的,眼睛都紅了。”
撲通一聲倒在沙發上,翔天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心裡默默唸道,沒事兒的,韓翔天,你是這麼小心眼兒的人嗎?他倆充其量就是兄弟……能有什麼事兒……
能有什麼事兒啊……
晚上那頓是一塊兒出去吃的,回來翔天覺得特累,秦翼讓他先洗,洗完了就回屋睡覺。翔天一愣,“我睡哪兒啊?”
“不廢話嗎?昨晚上睡哪兒就睡哪兒。”
韓帥拉長了音節,“不―合―適―吧……你弟在這兒……”
“你管他!他愛睡哪個房間愛打地鋪隨他去!”秦翼把他往浴缸裡趕,“再不進去我可一塊兒進去洗了。”
“靠!你他媽急什麼,我褲子還沒脫呢,出去!!”
翔天泡在浴缸裡玩着肥皂沫,心裡無來由地偷樂――我說什麼來着?禽獸跟他怎麼可能有事兒?
多心了吧?就算是他倆以前有那麼一腿,可那畢竟是陳詞濫調了,要想在一塊兒早成了,還能輪到他插上一腿?
從浴室裡出來,擦着頭髮上的水,翔天吹着口哨走到秦翼房門口,剛想推門進去,聽見裡頭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
“秦翼……你……用力啊……擡高一點!”
“再?嗦我壓死你……”
“再進去一點……啊!快了!”
“你快摸啊……完了沒有,操!”
“……”
――你趕我出去就是要忙這事兒?
翔天的表情僵住了,手裡的毛巾突然掉在了地上,腦袋像被一顆地雷轟開了一般。他站在原地,只聽見自己沉重的心跳聲。
門開了,林玄滿頭大汗地跑出來,拍了拍翔天,“我去洗澡,你進去吧……”
秦翼正坐在一片狼藉的牀上套上T恤,看見姓韓的小子傻傻地站在門口,“進來啊……怵在那兒幹什麼?”
翔天咬着嘴脣,突然早已握得發白的拳頭狠狠砸在門上,撕聲力竭地吼,“秦翼!!你他媽把我當什麼!!”
秦少也愣了,走過去使勁抓住他的胳膊,“你鬧什麼啊?吃了炸藥了?”
翔天的瞳孔圓睜着,秦翼從沒見過他這樣的眼神,“我他媽的算明白了,你不就是有戀弟情節的變態嗎?你一直喜歡林玄……你相冊裡全是他的照片,連電腦桌面都是他,他出國你很失落?你想找個人代替他陪你玩兒?”
翔天說着說着居然笑出聲來,“對,你喜不喜歡他壓根就不干我事兒,但是你爲什麼要來招我?爲什麼啊??!!爲什麼還要在我面前演這麼場戲?我韓翔天哪點像他?是眼睛?還是在牀上的感覺啊?你說啊?”
“閉嘴!!”秦翼惡狠狠地抓住他掙扎的手腕。
翔天用腿蹬着,抗拒着,突然,轉身往外跑。
林玄在浴室裡只聽見外頭鬧鬧哄哄的,還有砸東西的聲音,披了條浴巾出來的時候,看見他哥倒在門口捂着流血的腳。
“媽的……這小子瘋了……”秦翼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腳邊全是玻璃碎片。
林玄眨了眨眼睛,“他準是誤會什麼了吧?”
“算了,讓他跑……老給我一驚一乍的,前陣子剛吵完,這小子就是火藥脾氣。”
“秦翼……我記得,你從來不隨便往家裡帶人……”林玄尷尬地笑了笑,“你要真不在乎他也不會問我要回這條破手鍊了吧?”
翔天什麼都沒帶就跑出來了,穿着一條黑褲衩跟白背心一路狂奔,一直跑出小區,跑到大馬路上,攔了輛車。
他看着倒視鏡裡漸漸消失的樓房,突然不明白這兩天上他家幹什麼來了,一團亂。
到了自家樓下的時候,翔天下車的時候給什麼絆了一下,前陣子剛好的腳突然又疼了。
一瘸一拐地走上臺階,身後突兀地又響起了汽車喇叭聲。翔天正火大,媽的!車錢不是給了你嗎?!
再回頭,看見熟悉的大奔。範崇華坐在車裡望着他。
翔天頓時眼睛一亮,騰騰騰地跑了過去。
爬上了車,這小子咧了嘴,“嘿,你怎麼在這兒啊?”
“死小子,說好了明天去郊遊今晚上來接你,我剛上去你媽說你上同學家住了。”範崇華使勁掐了一下翔天的臉頰,“翅膀硬了,敢放我鴿子了是吧?”
“哪的事兒啊!”翔天着急了,嚥了口口水,說真的還真把這事兒給忘了,上禽獸家那是後安排的,“我這不回來了嘛!走,立馬上你家。”
範大哥笑了笑,啓動了車,“不上去拿幾件衣服?我怎麼覺着你像給人打了劫逃出來的?”
翔天注視着前方黑漆漆的路面,鼻子突然一酸,“可不就是……”
“喲……誰啊?膽兒夠大的。”範崇華笑得合不攏嘴了,餘光瞥了翔天一下,卻發現這小子表情不大對勁,平素生龍活虎的眼神少了銳氣。
翔天挨在車窗邊上吹着風,眼神飄忽不定。剛出來的時候把花瓶砸了,那混蛋也真他媽蠢,跑着也不看路,一腳就踩上去。這一腳八成踩得血肉模糊了,翔天皺了皺眉,又毫不在乎地哼了一聲,我他媽憑什麼替他擔心阿?我吃飽了撐着!!
忽然,風小了,翔天擡頭一看,車窗給關上只露一條縫,範崇華的一隻手搭上他的額頭,“彆着涼了。”
翔天果然打了個噴嚏,崇華抽了張紙巾遞過去,“對了,你那個朋友放假沒找你?”
“哪個啊?”
“就是那個挺拽的小子,常跟你一塊兒。”
“哦……沒。”翔天不自在地吸着鼻子,“他事兒多……忙着泡妞呢,怎麼好攪和。”
範崇華看了他一眼,“翔天……你撒謊的時候眼睛通常不敢看着人。”
翔天的心咯噔了一下,發現倒視鏡裡的自己笑得異常扭曲――是啊,韓翔天,你在騙誰呢?
剛纔跑了一路又出一身汗,翔天泡在按摩浴缸裡好好享受了一番,什麼都不想。範崇華坐在客廳裡只聽見裡頭傳來的一遍又一遍聲嘶力竭的歌聲,有多少愛可以重來,有多少人值得等待。
崇華笑着走到浴室門口,“大歌星,怎麼唱來唱去就這兩句啊?”
韓帥正吹着肥皂泡,“我忘詞了……”
“當懂得珍惜以後回來卻不知那份愛會不會還在。”範崇華輕輕叩着門打節奏。翔天躺在浴缸裡跟着哼,只覺得肥皂沫好像鑽進了眼睛,火辣辣地燒。
洗完澡,翔天坐在客廳地毯上吸着橙汁,才喝了幾口腮幫子一陣難受,“哇……好酸……”
範崇華正準備洗澡,走過來嚐了一口,“挺甜挺新鮮的啊。”
韓帥不服氣又吮兩口,還是他媽的酸得掉牙,崇華揉着他的頭髮,“心裡頭什麼滋味嘴裡的東西也就是什麼味。”
翔天在客廳裡轉了一圈,不是第一回來了,一切都沒變。嘆了聲氣往地毯上一仰,怪無聊的,又坐起來準備看會兒電視。開了抽屜才知道範崇華還挺喜歡看電影,翔天翻了一張又一張,看到一疊白色封面的牒的時候起勁了,嘿,這包裝夠有個性的!隨手塞了一張到DVD機裡。
舒舒服服躺回去,按了play鍵。42寸液晶屏的影像效果跟聲效可不是蓋的。屏幕上慢慢出現兩個男人,翔天正納悶着,這片子怎麼拍得黑森森的,連臉都看不清,兩個人突然就抱在一塊兒接吻了。
“噗――”翔天嘴裡一口橙汁噴了出來。韓帥是真目瞪口呆了,等回過神知道這什麼片子的時候,電視裡倆人已經進入正題了。翔天窘得不行,趕緊跳起來要按stop,卻發覺脊樑骨上一陣寒氣躥了上來,手伸出去的一剎那被另一隻給制住了。
翔天驚得擡頭,範崇華已神不知鬼不覺地坐在了身後。一雙深邃成熟的眸子盯着他,深沉而琢磨不透。
全身都在瞬間沒有了反應,像被禁錮住了一般,翔天圓睜着雙眼。連嘴角被突兀地親了一下,也只是微微牽動了一下眼角。
範崇華抓住他腰間的帶子,那件浴袍原本就是他的,穿在翔天身上明顯大了一號。電視裡喘息的聲響縈繞在四周,恍惚之間,崇華一使勁已經把他給推倒在地毯上。
翔天在這個時刻顯得很遲鈍,只覺得後腦勺磕上背後的茶几一陣發麻,什麼東西在腦袋裡嗡嗡嗡的打轉,眼裡的焦距突然恢復正常,扒住範崇華的胳膊吼,“瘋了!!我是男的!!”
範崇華愣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我三年前就知道了……”
翔天的身體顫了一下,說話的聲音有點沙啞,“你……是同性戀.....?”
崇華輕輕握住掙扎的手腕,湊到他的耳朵邊上,“記得咱倆剛認識的時候?你去看球賽,我送你票的時候說什麼?我說我失戀了……票是給他買的。”
“……崇華哥……我真沒想到……”翔天突然笑出聲,面部肌肉卻不自然地**着,“你......喜歡我?!”
“翔天……我是真喜歡你……”範崇華試探地親着他的嘴脣,沒有抗拒,深深地吻了下去。
快要窒息的熱度讓翔天一再短路,又咯咯地笑出聲來,“你怎麼早不告訴我……”
吻落在還留有水珠的鎖骨上,“與其告訴你讓你逃,不如就這麼把你拴在身邊。”
翔天的嘴角揚着,一連串的畫面在腦海中閃現,過往的,範崇華跟自己在一塊兒的景象,遇見那匹禽獸,糾纏不清的影像。還有幾個小時前,一切猜忌都成現實。
這時候他想起有人說過,如果不能跟你愛的人在一起,就找一個愛你的人,這樣也是會幸福的。
翔天的眼睛傻傻地看着電視裡很HIGH的畫面,兩條胳膊隨意地往邊上一擺,直挺挺地躺着忽然笑出了淚花,“你來吧……我給你。”
“……”
範崇華一愣,忽然深深喘了一口氣,從他身上站了起來。
翔天看着他往浴室的方向走,猛地坐起來吼,“操,範崇華!!到這時候了你又跑你到底想怎麼我啊!!”
“你不願意的事情,我不做。”咔嚓一聲門落了鎖。
十幾分鍾後,一切恢復了沉寂。翔天站在陽臺上。從三十多層的高樓眺望,城市的夜色令人陶醉。他從茶几上拿了一根菸出來點上,抽了幾口發現自己還是學不會,嗆人的味道讓他咳嗽。
範崇華推門進來,拿了一件外套給他披上。
翔天扭頭衝他笑笑,指尖的星光一閃一閃,“我大概一輩子都對這玩意兒過敏。”
“一輩子的事說不好。”崇華淡然,“指不定哪天你喜歡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