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翔天早早趴在了牀上,除了躺着他現在完成不了任何一個需要體力的動作,姓秦的去食堂打飯了,留下他一個人在牀上哼哼唧唧的――怎麼就這麼慢呀?
沒等到這傢伙,洛東跟林威倒全回來了,他們都聽說了這小子下午爲民除害的事兒。一起慰問了傷員好一陣,洛東又湊到他跟前,放心,你沒事兒啦!秦翼替你把事兒全頂下來了!聽人說他在教導處特風光,拍着胸脯說人是他打的,你是受害者,當時主任的臉就黑了……
還沒聽完,翔天的臉刷的一下就白了,從牀上蹦了起來,撞了桌子絆了椅子,剛到門口就一頭撞上了要找的人。
“笨蛋!!!你腦子掉糞坑裡了啊!!誰他媽讓你承認是你乾的了?誰讓你替我頂罪了!!!”
“你沒,我樂意,不行嗎?”
“媽的!是我乾的我就不怕承擔後果!!!你在想什麼!!!”
秦翼忽然湊到他耳朵邊上,小聲說,“我也不知道……也許吳遠靖的話一點都不錯。”
――你要是真心喜歡一個人,就總希望對方能比你過得好,付出什麼都願意。
翔天傻了,愣愣地看着秦翼的眼睛。
一轉身,發現楚敬堯站在那裡抿嘴笑,一直看着他倆。然後這小傢伙走過來,拍了拍翔天,說了聲謝謝,又送給他三個字,“要珍惜。”
韓帥才反應過來的時候,小楚已經跑進了屋,霸着自己的手**長途。
蔫蔫地挨着牆壁看這小子一臉幸福:原來真心是摸不到,但感受得到的。
轉眼一個學期又近尾聲,大家夥兒開始忙乎着複習迎接期末考。韓帥這學期依然沒有學乖,翹課是常有的事兒。按林威的話來說這人哪,就是有劣根性,更何況這小子還有秦翼這麼大座靠山,什麼參考書筆記本全給他準備齊備了。最後兩個多星期,天氣陡然熱了起來,翔天開始臨時抱佛腳,兼整日窩在屋裡吹空調。
洛東看不下去,這小子也忒會享受了,簡直到了驕奢淫逸的地步,尤其是這陣子隔三差五還老有人送水果來,今個三斤龍眼,明個五斤荔枝,顆顆新鮮逼人。翔天給了小楚半斤,林威一小袋,唯獨把他這個老大哥給忘了。其餘的這傢伙一晚上吧唧吧唧就全給剝完了,愛吃也沒他那樣拼死活的吃法啊,把洛東給氣的……呲牙咧嘴地詛咒起這小子七竅流血。
末了,還真靈驗了。第四天下午,翔天開始不停地流鼻血,當時他捧着書傻坐着,兩行鼻血就淌了下來,把林威給嚇了一跳,趕緊找棉花幫止血,可沒一會兒,又繼續淌開了,就這樣反反覆覆一直淌到傍晚。
洛東回來一看這架勢,稍有點幸災樂禍,“哈哈!早警告你了,這就是自私自利的嚴重後果!!”
翔天氣急,一激動,棉球噴了出來,當場鼻血四濺,頓時把洛東驚得腿軟,這才知道不是開玩笑的,扶着牀欄杆喊,“血光之災啊!!!”
這一喊把楊龍跟秦翼給喊進來了。
“喲,這怎麼啦?哈哈哈!鬧什麼呢番茄汁都喝臉上去了!!”楊龍捧着肚子,用手指沾了韓帥臉上的一小點舔了舔,剛纔還打着哈哈的臉瞬息萬變,驚天地泣鬼神的嘶叫,“啊!是血!!!殺人――啦!!!”
還沒喊完,秦少操起一本字典當板磚,狠狠砸了上去。隨即又一屁股坐上牀,使勁掰翔天的下巴朝天闕,“怎麼回事兒?”
火熱的**開始倒流,翔天搖着頭,“沒…….我沒事兒……”
“還沒事兒?”林威在一邊看不下去了,“都快血流成河了!”
楊龍垂死從地上爬起來,眼珠子咕溜一轉“不會是……得了……那……什麼白血病吧!啊!好恐怖!!”
“給我閉上你的烏鴉嘴!!”秦翼的臉色陰沉,想起上回小楚的事兒的時候,這小子也莫名其妙地流鼻血,腦袋轟的炸開了。
楊龍在邊上也又急又委屈,“真的!!我爹同事一小孩白血病死的,起初就是這樣,嘩嘩嘩的鼻血流個不停!!!跟翔天一模一樣,我真沒騙你!!!”
麻利地把翔天往背上一甩就要上醫院,那小子哭笑不得,不依不饒地抓着他的衣角,“別……別……我不是白血病,我不上醫院!…….我坦白……我荔枝吃多了……上火了……”
結果韓帥只得把事兒招了,氣得秦翼牙癢癢,勒着這小子的脖子,說!哪兒來的那麼多龍眼荔枝!!翔天朝天翻着白眼,寧死不屈,就是不肯將同犯招認。就在這當口,有人敲門送進來兩大袋水果,“韓翔天……校門口有個姓範的大哥讓我捎兩袋東西給你……放這兒了啊!”
翔天餘光一瞥,只見秦翼目露兇光,三兩步走過去提起袋子,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他把東西扔進了垃圾桶。
韓帥鼻子裡直哼哼,在被窩裡滾了一圈又一圈,“崇華哥……我暴殮天物,我對不起你啊!!!”
折騰了一晚上,連飯都沒吃上。八點的時候,翔天被秦翼拽上了天台,兩人坐在地上背靠着背。秦少出去半小時捎回來一碗外賣的綠豆湯,說是清火的。翔天拿勺子唱了幾口,甜甜的,還是冰鎮的,讓他想起小時候的夏天老媽熬的一鍋鍋綠豆湯,胸口暖暖。
秦翼看着他把整一碗都吞進肚裡,“姓範的,常送東西來?”
“也不是……他平時都挺忙的,偶爾上這邊的分公司忙事兒纔有空來看看我……也就捎點吃的……”翔天意猶未盡地舔着嘴脣,“我挺賺的,認識了他之後就跟多了個親哥似的……林威早眼饞了,剛知道咱倆關係的那會兒還誹謗我傍大款……”
“……”秦翼聽他說得越樂呵,表情就愈加不自然。話說到一半的時候,翔天突然覺得腰被死死地纏住,像要把他揉死在懷裡那樣毫不留情。沉重的鼻息聲直竄進自己的耳朵,灼得半邊臉發燙,“媽的你……又給我獸性大發_!!”
秦少輕噬着耳垂,“翔天,我只說一遍,你給我記住了……他能給你的……我一樣給得起。”
“噗哧――”仰着臉對着星星笑開了花。
翔天的鼻血是止住了,但又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氾濫開了。
――秦翼,有一件事兒你不知道:你在我身上得到的,是除你之外的人永遠都不曾得到過的。
“流血”事件以後很快就放暑假,大家夥兒各自捲鋪蓋回老家。秦翼這回提前預訂的車票總算沒打水瓢,韓帥說是大奔坐膩了,一個電話打過去讓他崇華哥甭費時間特地繞道來接他了。在車站的時候居然還碰上小楚,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坐在候車室,說是吳遠靖來接他回家玩,八月倆人再一塊回敬堯的老家。
七月初,倆人各忙各的。到了中旬翔天在家正閒着無聊了,禽獸一個電話打來,聊了一下午總算商量好八月初一塊兒南下游蘇杭。打那天起,這小子就眼巴巴地等着日曆一張張的翻過,巴不得一眨眼就到了八月。
夏日炎炎的週末,小楚跟着吳遠靖在市中心的商業街上閒逛。到處都是人,遠靖緊緊攢着敬堯的手往前走,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跟他走散了。從一家商店進到另一家百貨,遠靖每每看見適合小楚的衣服都會讓他穿上試試,好幾件小楚都很喜歡,從試衣間裡出來跟那兒一站,周圍人的目光一下就全被這個清秀的大男孩吸引住了。
可每當小楚看見衣服上的標價時又使勁搖頭,任憑吳遠靖怎麼勸說都硬是不要,就這樣逛了一上午仍然毫無收穫。吳遠靖走得累了,說得更累,抓着小楚的手也鬆開了,“你……這也不要,那也不要,我都讓你自己挑了,你怎麼還是什麼都不喜歡?”
小楚用袖管抹着額頭上的汗,他怎麼會不喜歡,但那些衣服實在太貴了……他根本買不起。
“是不是覺得太貴了?你放心……不用你掏錢!”遠靖掏出紙巾替他擦汗,“我早想買件衣服送你,就怕你不喜歡……”
“我……我不要你送。”小楚的眼睛眨了眨,“我……不要你的錢。”
“你……!!”遠靖忽然氣不打一處來,“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我的錢爲什麼不能要?一件衣服能值幾個錢,你身上這件襯衫已經夠破夠舊的了……連我媽都看不下去了!”
“你的錢?……你的錢還不是你爹媽的錢……你不心疼我替他們心疼!!”小楚咬了咬嘴脣,把襯衫的長袖小心翼翼地挽起來,“我就是喜歡這件衣服……你要是嫌我跟你走在一起丟臉,我……我自己走回去……”說完就真的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吳遠靖一個人傻傻地站在那兒,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小小的身影已經沒入人堆。
小楚仰着頭看着四周的高樓大廈,他並不知道回去的路,來的時候出租車坐了好久,他知道自己根本找不到回去的路,但他還是賭氣地走了。敬堯不想這樣,總是依賴別人,他費了那麼大勁,努力了那麼久才飛出來,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夠靠自己讓身邊的人幸福。但他也明白吳遠靖爲他做了那麼多,早已不分你我,只是他不想做一個一無是處的累贅。
眼眶溼潤了,但嘴角還是揚着幸福的笑,這些日子讓他感到無與倫比的快樂。
吳遠靖穿過人羣,搜尋着小楚,一次次撞到人,一次次賠禮道歉,可就是找不到。後悔了,居然對他說出這樣的話,他是一個這麼獨立堅強的孩子,他從來不需要別人的施捨。眼神在人堆裡來回的迷失,在一次次的遠望中看到希望,然後又在走近之後剩下失望。
低着腦袋晃到拐角的刨冰站,遠靖嘆着氣,累得幾乎癱倒,可當他看到眼下那雙簡單破舊的球鞋時,突然擡起了頭。小楚正坐在跟前手裡捧着一碗刨冰,搖晃着腿衝他笑。
遠靖“騰”地一下就跌坐了下來,小楚把另一碗紅豆刨冰推到他的跟前,“我買了兩份,我想你一定會找到這裡的……”
“你……不生我的氣了?”
敬堯使勁搖頭,舔着勺子上的碎冰,“好不容易纔能在一塊……要珍惜。”
吃完冰,倆人又牽起手走回了大馬路,小楚忽然看見街角一家不起眼的小店,拽着吳遠靖就小跑過去。櫥窗裡掛着好幾件DIY的T-恤,敬堯託着下巴看了好久,遠靖說,“要是喜歡就讓我給你買吧,也不貴……”
小楚笑了笑,從兜裡掏出幾張皺巴巴的人民幣,“還是我自己買給自己吧……別小看我哦!這是在超市打工掙來的錢。”
再出來的時候,小楚已經換上了嶄新的白色T-恤,圖案是吳遠靖給挑的,這傢伙也買了一件,黑色底的,給小楚挑了個俏皮的小精靈,自己則是一個痞痞的小惡魔。
走出來的時候,小楚剛想說什麼,忽然看見一邊商廈門口站着個熟悉的人影,大叫了起來,“翔天哥!!!”
韓帥正舔着冰激凌,一見小楚跟吳遠靖立馬跑了過來,“好傢伙!……怎麼在這兒碰上你們了?喲……還穿上情侶裝了,真遭人嫉妒!”吳遠靖寒暄了幾句,“你怎麼一個人上這兒來了?等人?”
“嗯,等人……”翔天又看了看錶,“時間到了,我得走了……約了人打球。”隨即扯了扯小楚的臉蛋,“玩得開心點啊……最好把這小子榨乾了!”
說完,風也似地溜走了。
韓帥前腳剛走,秦翼居然也從商廈裡走了出來,被眼明手快的吳遠靖逮個正着,“巧了,你怎麼纔來啊?他剛走!”
秦少沒明白過來,“他?誰啊?”
“翔天不約你打球來着嗎?”
“沒啊,今個我來旅行社諮詢,給他打了一上午電話都沒人接。”秦少一窒,擡頭看了看不遠處的體育館,突然狂奔起來。
秦少一路奔進羽毛球館。範崇華一個人坐在場邊休息,見有人氣勢洶洶地朝他徑直走來,不慌不忙地站起來打招呼,“真巧,你也來打球?”
秦翼一眼瞥見地上另一個球拍是姓韓的小子的,脣角微微翹起,“不是,我來逮人。”
“逮人?我這兒可沒有在逃通緝犯。”範崇華隨手從地上的包裡抽出條藍色的大毛巾來擦汗,突然之間手腕就被不速之客給狠狠箍住,秦翼犀利的目光瞪着他,“放下他的東西!”
範崇華一愣,隨即反手一個巧力便掙脫了束縛,“既然是他的東西,能不能動你說了不算。”
就在這時,沒心沒肺的小祖宗手捧着一桶哈根達斯屁顛顛地走了回來,嘴裡叼着勺子遠遠地就伸出另一隻手直招手。可再看清楚一點,發現才幾分鐘時間一成了雙,範崇華身邊站着秦翼,惡狠狠的眼神好像要把自己給生吞活剝了,瞪得心裡直發毛。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啊?”韓帥有點措手不及,“敢情在我身上安了GPS系統?”
秦翼沒說話,臉色黑如閻王爺,一把扯過範崇華手裡的那條藍毛巾丟過去,翔天趕緊接過去抹臉上的汗,賊賊地笑開了,“哇塞!不會是聞着味兒過來的吧?我都忘了,禽獸嗅覺都賊好……哎唷!”
剛說完,就遭滅口,秦翼一把將毛巾裹住這小子的腦袋,按到牆壁上一陣修理。翔天的笑聲跟喘氣聲從裡頭傳出來,“我操……說不過我也不帶動手的啊!!!崇華哥!!救我!!!”
這一喊,一直站在邊上看他倆瞎胡鬧的範崇華回了神,剛想過去幫忙,秦翼撒了手,敵意的目光止住範崇華的步伐,明目張膽地伸手撫了撫翔天的臉頰,“你小子……說好了跟我一塊兒看電影,居然放我鴿子跑這兒來了!要不是遇着楚敬堯,我今就得站在大太陽底下乾等了。”
“靠!誰他媽答應你看電影了?你什麼時候約了我了?”翔天心想自己記性再差也不至於把約了這傢伙的事兒給拋在腦後啊,敢情是自個兒做夢時候答應的?秦翼壓根不管他說什麼,胳膊纏住他的脖子就要把人給帶走,“就現在,下午場,還來得及。”
……翔天眼一黑,這分明就是光天化日之下劫持人質。
“秦翼,總得有個先來後到吧。”背後,範崇華冷冷的聲音傳來,“你想把人帶走,好歹問問我這個當事人。”
秦少滯住,忽然瀟灑地一轉身,嘴角揚起,“人,我要定了。你說怎麼辦吧。”
韓帥的猛地一陣咳嗽,好像被什麼給嗆了。
範崇華提議比試球技,一局決勝負,翔天覺得這主意絕好,他私底下早就揣測了無數遍禽獸跟他範大哥究竟誰更厲害,卻始終沒個結果。兩人很快擺開陣勢,翔天一屁股坐在場邊觀戰,一勺一勺挖着哈根達斯,嘴裡喊着,“加油!贏了我請哈根達斯啊!”
從一開場,秦翼就展開了氣勢洶洶的攻勢,然而範崇華的防守很強,幾乎個個擊破,前幾球的輸贏幾乎都是雙方無意之中的失誤造成。翔天託着腦袋計分,見範崇華不緊不慢地一味防守急了,拍着大腿嚷,“崇華哥……進攻啊!”範崇華微微一笑,“不急,先熱熱身。”秦少握住球拍的手攢得更緊,兩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了片刻,球從秦翼手中飛了出去。接下來的你來我往令翔天咋舌,他總有種錯覺,秦翼殺球時候的氣勢與兇狠程度好像不是在殺球而在殺人,好像跟誰有仇似的往死裡殺,其間有一球幾乎擊中範崇華的胸口。範崇華顯然是不露聲色的人物,只有在抓住對手漏洞的一剎那纔會抓住時機,一召斃命,殺球的點很刁鑽,幾次都將秦翼殺個措手不及險些撲地。
翔天看得心裡的一根弦繃得賊緊,面部肌肉都抽筋了,臨近尾聲的時候兩人仍然不分上下,這小子覺得再這麼懸念下去準得嚇出心臟病來,於是只得搬出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口號宣佈比賽結束,雙方打成平手。
平手的結果意味着秦少沒有贏,就不能把人給帶走;範崇華也沒有贏,自然留不得人。
翔天左右爲難地舔着冰激凌,挖出一大勺遞給範崇華,“真他媽精彩……尤其剛纔你那招點殺,什麼時候傳授?”
範崇華把哈根達斯送進嘴裡,“下次吧,包學包會。”
“哈哈…….一言爲定……”翔天笑得咧了嘴,可忽然就被兩片嘴脣堵住了,秦翼抱着他的腰貼上來,舌尖的熱度從嘴角一直蔓延到深處。得逞過後,秦少拍了拍已經傻了的人,“謝了,你的哈根達斯。”
範崇華坦然地迎視這種挑釁,眼神第一次變得尖銳。
韓帥這回咳得弓起了身子,確信自己是被一頭禽獸咬了一口,只能自認倒黴。
妥協的結果是三人一同看電影。翔天是百分之一百的和平主義者,這兩號大人物自己一個得罪不起,但又分身乏術,乾脆一塊籠絡。三人進了電影院之後,這小子爆米花大桶大桶的買,捧着一大袋零食跟春遊似的走進放映廳。前腳範崇華開路,秦翼跟在後頭擋着一擁而入的人羣,自個兒就像是被貼身保鏢簇擁着的關鍵人物。摸黑找到座位,崇華站在一邊紳士地讓這小子先坐進去,孰料秦翼一把把他給拽了出來,自己跨了進去,又把他給安頓在自己邊上坐下。
電影很快開場,剛來的時候晚了沒得選,只剩下這部不怎麼賣座的文藝片還有票。從一開始韓帥就只顧着啃爆米花,電影在放什麼倒沒怎麼注意。禽獸的賊手時不時從左邊伸過來,從他胸前的桶裡抓上一把爆米花。翔天覺着照他這麼偷食的速度沒一會兒就得掃蕩乾淨,一抽手就把爆米花桶挪到了他範大哥那邊。
秦翼的眼睛始終直視着前方,再把手伸過去的時候居然摸了個空,貼着翔天的胸膛就滑了下去。翔天“啪”一聲就把禽獸的爪子給拍飛了。秦少這才轉過頭來,見範崇華津津有味地往嘴裡塞着爆米花,姓韓的小子又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無辜樣聚精會神盯着大屏幕。秦少一火,抓起一袋薯片,翔天反應賊快,追着賊手要搶回來,兩人貓着身子一陣胡鬧,另一邊的觀衆被攪得難受,嚷了一聲,“喂!還讓不讓人看了?!”韓帥這才撒了手,忿忿地瞪了得逞的秦翼。這時,範崇華湊了過來,又遞過來一袋薯片,餘光裡秦翼的眼睛泛起血光。
電影剛過半,翔天就困了,這片子文藝得能催眠,再加上之前打球沒少消耗體力,不一會兒眼前的男女主角就模糊了。不知什麼時候,範崇華只覺得自己的左肩一沉,翔天的腦袋耷拉了下來,咧着嘴睡得不省人事。就這樣好一會兒,崇華沒敢動彈,生怕把這小子的美夢給打破了。
秦翼在偶爾回頭的間隙突然察覺到不對勁,看見翔天的腦袋已經栽到了範崇華那邊,愣是伸手把他給掰了過來。翔天嘟嘟囔囔,睡得死沉,可腦袋在秦翼的肩膀上沒逗留多久,好像有慣性一般又搖搖晃晃地往右邊歪了過去,再度歪在了範崇華的肩上。
翔天的腦袋又一次被掰過去的時候,範崇華面無表情地說:“凡事不能強求。”
秦翼輕笑:“咱們走着瞧。”
韓帥醒來的時候,已經在放片尾曲了,他揉着發酸的脖子問:“什麼結局?什麼結局!兩人在一塊兒了嗎?”
秦翼伸了個懶腰:“沒,女主角絕症死了。”
“切……白爛情節。”翔天接過範大哥遞來的紙巾擦了擦嘴角上殘留的口水,“現在那些個編劇真夠俗的,死個人就等同悲劇了,不過也是,誰讓悲劇刻骨銘心深得人心呢?”
秦少推着他走出放映廳:“那你丫覺得什麼纔算悲劇?”
翔天想了會兒做嚴肅狀,“我的悲劇……就是這輩子遇見了秦翼。”說完,逃也似地投奔範崇華。
秦翼默默站在原地,忽然笑出了聲。
吃過晚飯,兩人一起把翔天送回家。這小子道完別鑽進大樓就沒了影。範崇華回到車裡點了根菸,見秦翼從他身邊經過問了句:“要不要順道送你回去?”
秦少半倚着車前蓋:“不必了,車坐多了雙腿容易退化。”
範崇華苦笑,“秦翼,你何必處處跟我針鋒相對?”
秦翼乾脆利落地跳下車,走出幾步又回過身來,比了一個挑釁的手勢,“範崇華,是我的東西,我從不會輕易讓給任何人。”
崇華輕笑,把車開了過去,按了一下喇叭,“巧了,我也一樣。”
秦少在旅行社訂了八月中旬的票,下蘇杭前一天晚上,韓帥扛着鼓鼓囊囊的行囊投奔了秦翼家裡,坐在客廳裡頭邊看邊電視邊把這小子特地替他準備的一大袋零嘴全給吞肚子裡去了。秦翼洗完澡出來的時候,地板上已經是一片狼藉:“我說你吃完了能不能麻利點丟垃圾桶裡?就那幾步路……”
韓帥球賽錄像正看得起勁呢,液晶屏就好像磁石一般把他那倆眼珠子給吸住了,“哎喲!這球打得……臭!!!你剛說什麼?垃圾?撿了你就丟了甭跟我商量!”
“好你小子……”秦少三下五除二收拾完,立馬就竄到翔天背後狠狠扯了一把他的耳朵,“這是我家……由不得你放肆!”
“哎喲……”翔天遭了偷襲身子骨往後一倒,就磕在了秦翼胸口,“我從家長途跋涉到你這兒,下車的時候還連人帶包摔了個狗吃屎,你就不能體諒體諒我?我他媽容易嘛我?”
“得了,盡誇張!”秦翼在他脖子邊上一個勁吹氣兒,“你現在就這麼懶,將來咱們在一塊兒怎麼過?”
翔天用手託着的腦袋刺溜一下就滑了下來,嘴角抽了兩下,“操!誰他媽說以後要跟你過了??!!誰說了?你別自作多情成不成!”
秦翼眯着眼,勾起嘴角,“我也就是說說,你這反應也忒大了。快進屋洗澡,都臭了!”
翔天從浴室裡出來的時候聞到一股子酒釀圓子的味道,心想姓秦的小子哪兒學來的功夫啊,剛想去看看兜裡的手機響了,這小子轉身就進了臥室。秦少得意洋洋地將兩碗夜宵端進屋的時候,這小子正翹着二郎腿躺在牀上跟人將電話,笑得雙眼眯成了縫。
秦翼見他在那恩恩啊啊的沒完沒了,舀了一勺酒釀圓子吹了幾下就往他嘴邊送,這小子用鼻子嗅了一下還真香,一口就嚥了下去,甜到心坎裡。送上第二口的時候,翔天拿手推了推,邊示意秦翼自己喝邊講着電話,“崇華哥,你也太客氣了……可惜咱時機不對……我明就下蘇杭,自助遊,要不等我回來咱們再去海南也成啊!”
秦翼的臉色突然一沉,“啪”的一聲,翔天的手機就給秦翼一掌拍飛了,碗裡的甜湯嘩啦一下全撒在了腿上。翔天哀嚎一聲,從牀上蹦起來,“燙!!”
秦翼也沒料到出了這麼一茬,拽住這小子的手就把人往浴室裡拖,用冷水衝了好一會兒腿上的紅印才消,翔天這時候依然還是呲牙咧嘴的,狠狠一拳頭就砸在禽獸背上,“流氓,你剛摔我手機幹嘛?”
秦少擡頭瞥了他一眼,“韓翔天,以後你給我記好了,在我面前別跟那姓範的嘮嘮叨叨的,我他媽看不慣。”
“靠!我跟人打電話又不犯法怎麼礙着你了?你心理不平衡什麼?”
“對,我就是不平衡。”秦翼擠了點藥膏,一巴掌拍在大腿上激得翔天嗷嗷直叫。
疼得眼眶裡都擠出水來了:“不是吧…..秦翼……你也有不平衡的時候?你這話說得活象那些個言情小說裡吃了醋的男一號。噁心!寒磣!”翔天說完這話突然眨巴了下眼睛,“莫非……秦翼……你不會也….....”嘴巴頓時張成了O型,身子哆嗦了一下,“不,不可能……這笑話夠冷的。”
秦翼也頓了一下,慢慢站了起來,嘴角一揚,“難得,還真給你猜對了。還有一條,我最厭人在我想辦事兒的時候來騷擾……”
“怦!”翔天膝蓋一軟,差點摔趴下。
再出來的時候,不知是誰的手把臥室的燈滅了。冷不丁的黑漆漆一片,也不知道是誰的腳先絆上了牀腳,撲通一聲翔天就給撲倒在牀上了。滾在一堆被單裡好不容易翻過身,胳膊就被壓住了摁在了頭頂。沉重的呼吸聲中,感覺胸口牙齒野蠻地撕扯着衣服,獸性的吻從左胸口一路蔓延到下腹部。翔天睜大着眼睛扭了一下腰,腦袋充血一般渾身發熱,“瘋子……你想玩**,老子可不奉陪!啊……!!”
胸口的紅點被輕輕地啃噬着,翔天抓着禽獸的背一陣顫慄。
指尖在上頭一圈圈地打轉,禽獸的腦袋湊上來,鼻尖對着鼻尖,“翔天,你丫要是敢揹着我招別人,我就把你給生吞活剝了,連骨頭都不剩。”
翔天掐着被子直哼哼,“算你他媽的狠……我又跑不了……我對別人那都只是朋友,哥兒們,到你那兒我就跟丟了魂似的。”
“那就老老實實地在我身邊呆着,將來咱倆一塊兒過。”秦翼支着胳膊在他身邊躺下。
“呸!”翔天揉了揉發酸的肩膀,“就你他媽的整天換着法子虐待我,這日子沒法過!”
秦少癡笑一聲,“腿還疼呢?”
翔天狠狠就瞪了他倆眼,“疼!簡直就是滿清十大酷刑!”
秦翼伸手就纏住了他的腰,另一隻手直往下竄,“我替你揉揉……”
…….
“我操!!!你往哪兒摸呢!!!!”
第二剛矇矇亮的時候,牀頭的手機震了,秦翼這時候睡得淺,一折騰就醒了。姓韓的小子那時候整個腦袋還蒙在被窩裡,右胳膊右腿全搭在禽獸身上,半個人幾乎都粘在了上頭。秦翼睡意朦朧地聽了半晌電話,突然坐了起來,翔天的身子順勢一挪動,胳膊在空中晃了幾晃,給塞進一個大枕頭,又心滿意足地淌起了口水。
過了五分鐘,這小子總算醒了,見身邊的禽獸變成了個大抱枕,弱弱地叫了聲,“秦翼……”說完又失去意識了。
半晌,房間門敲了兩下,模模糊糊看見一人站在門口,“喂,出了點事我得出去一趟,你起來自個兒吃了早飯就上火車站,在那兒等着我別瞎跑!”
“哦……”韓帥翻了個身,夢裡,他倆已經站在西湖邊了。
仨小時以後,這小子被鬧鐘吵醒了,磨磨蹭蹭半小時,提着兩個人幾大袋子的行李攔了車到火車站的時候韓帥的腰已經提不上勁了,一屁股坐在候車室的椅子上動彈不得了。可才坐了一會兒,肚子裡一陣翻攪,實在沒法忍了只得喊邊上位大爺看着點包直奔廁所去了。
翔天跑着進去,出來的時候是貼着牆蹭回來的,隔了一刻鐘又去了一回。替他看包的大爺體貼關心地問了句,“小同志,冰棍吃多了拉肚子了吧?”
韓帥眼角抽筋地陪着笑,“對……我這是自作自受,昨晚上吃多了……還開空調,涼氣兒全鑽進去了……”說完就在心裡把禽獸給詛咒了一千遍。
等到候車室裡人越來越多,還不見這傢伙的影子,嚼着魷魚絲的翔天終於沉不住氣了,掏了手機就撥了過去,對方半天才接電話。
“喂!你什麼時候到啊?限你五分鐘之內給我出現,這麼些東西我一個人搬不動!”邊說邊一腳踩在秦翼的一個包上。
對面沙沙沙的一陣響好一會兒才傳來秦翼的聲音,“我在回家路上,我來不了了,林玄在澳洲出事兒了。”
翔天像是沒聽清楚,叼着根魷魚絲,“嗯……昨你買的魷魚絲挺入味的。”
“別失望……下回吧,下回咱再一起去。”秦翼的聲音在喧鬧的候車室裡顯得很清晰,“林玄現在躺在醫院,還不知道醒不醒得過來…...簽證下來我就過去……”
到點了,人流開始攢動,翔天站起來,扛起包一步一步地往回走,“行了,你甭解釋了,我又不是小孩,去不了就算了……”
“喂,翔天……我手機沒電了……回來再跟你說!”
韓帥剛掛電話,暈忽忽的就被前頭擠過來的人羣給衝得重心不穩,拉拉扯扯地退出候車室的時候已經滿頭大汗,兜裡的電話又響了。
翔天虛脫地靠在牆邊,“崇華哥……我去不了蘇杭了……你來接我吧。”
十分鐘後,翔天拖着大包小包走出火車站,暴雨頃刻之間就澆了下來,還沒來得及反應,渾身已經溼透了,眼巴巴地望着前方。直到熟悉的大奔開來。
範崇華迅速從車裡下來,跑過去替他披上一件外套塞進車。
一路上,翔天不說話,只一個勁地打噴嚏,崇華遞過去一塊手帕,“怎麼又去不成了?昨興致不還挺高的?”
“事兒黃了……沒人陪我去,乾脆回家睡覺。”
崇華轉過頭來,輕輕一笑,“要是不介意,我願意當導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