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的排斥開始了,弱小的木靈根看上去好像風雨中飄搖將滅的一點兒微光,紅箋催促木系靈種快點兒出手。
時間只剩下最後一天,到這時候木系靈種也認命了,它緩緩化形,就像一顆沉寂許久的種子經過漫長的等待終於開始生根發芽,自飽滿的身體裡探出了幾絲銀毫。
當那銀毫纏繞上搖搖欲墜的木靈根,竟激得後者驟然一亮,不知是誰吸引了誰,新生的木靈根與木系靈種迅速融爲一體。
合二爲一的木靈根飛快地成長壯大,瞬間便擠佔了水靈根的半壁江山。
它雖然暫時站住了腳,不過相較於水靈根那強大的道基,它此時在紅箋的體內還屬於無本之末。
雖然紅箋已在全力以萬化生滅功調整,卻無法馴服她身體裡原本靈根道基的自然天性,它們急切地要驅逐闖入的外來戶,絕不允許木靈根在自己的地盤上安營紮寨。
木系靈種向紅箋的神炁傳遞着意念:“看我的!”
它已經徹底脫離了種子的形態,融入新出現的木靈根當中,此時突然綻放出千絲萬縷,緊緊纏繞住飛旋的水靈根,一時精純的木系真元充斥紅箋整個識海。
先死皮賴臉抱緊了不撒手,再以木真元籠絡道基,建立聯繫。
但它與紅箋兩個顯然都將這件前無古人的事想得太過簡單了,由水靈根修煉築就的道基並不買賬,非但對木靈根的巴結攀附毫不理睬,在短暫的措手不及之後。它積蓄了足夠強大的力量,開始了劇烈的反抗。
反噬如海嘯一般席捲而來。
脫離開紅箋這主人的控制,道基的手段完全出自於本性,先是擺脫,但因紅箋和木系靈種的有意而爲,木靈根是與水靈根糾纏而生,想擺脫談何容易。
道基受阻。擺脫不成改而試圖吞噬,可木靈根若只是紅箋的修爲所化還好說,它此時已由木系靈種真身取代,此舉無異於以蛇吞象。
這一番拉鋸戰折騰下來,道基連連受挫。木靈根乘勝塞過去大量的木系真元,瞬間將道基淹沒。
紅箋下意識地感覺要糟,她停下“萬化生滅功”,卻不知道該當怎麼做才能理清楚體內的一團亂麻。
就在這時候,紅箋聽到了“喀喀”幾聲輕響,這聲音並不是傳到她的耳朵裡。而是直接響在她的識海。
隨着這幾聲響,紅箋身體巨震,她駭然發覺自己的水靈根竟然搖搖欲散。而道基更是在急劇萎縮,多出來一個木靈根,導致原先的水靈根承受不住,她的修爲開始崩潰了。
身不能動。口不能言,眼不能看,連感覺都在漸漸失去,唯有根基被摧折的痛苦主宰了一切,瞬息將她淹沒。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木系靈種覺察到有異,在陷入了混亂的識海里發出一連串驚呼。
紅箋強忍不適運轉水真元,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好在強大的神識還未潰散,可以及時與木系靈種聯絡,幾乎是一閃念間,她便將此時面臨的危急情況傳遞給了對方。
“啊!”木系靈種驚惶失措,頓時意識到這次可是真的大禍臨頭了,它現已化身爲紅箋識海內多出來的那條木靈根,宿主若有三長兩短,它自要跟着陪葬,連個後路也沒有。
“沒辦法了嗎,真的要完蛋了嗎?你快告訴我!”
“對不住,小傢伙,看來這次我們是真的出不去了,不管怎樣,我會堅持着活下來。”修爲會崩潰到何種程度,只這會兒身體那糟糕的反應就叫紅箋有了最壞的心理準備,她已經無法多想其它,出秘境、結丹、了卻恩仇這些都拋到了腦後,當下最重要的,哪怕變成活死人,也要留存一息,畢竟活着纔有希望。
這些悲觀而強烈的情緒充斥着她的神識,不需再經神炁傳遞,木系靈種已經全部感受到,它放脫了水靈根,身體急劇地扭曲了幾下,帶着哭腔叫道:“完了,完了,我真的變不回去了。”
紅箋不知道怎麼安慰它,但隨着它鬆開對水靈根的桎梏,收回了充斥紅箋體內的大量木系真元,即將潰散的水靈根竟然顫巍巍地穩住了。
失去依附,木靈根像只沒頭的蒼蠅一樣在識海里亂竄。
“還看不見?還不能動?難道真要我去遷就這條該死的水靈根?試試吧,死就死了。”隨着紅箋的神炁接收到木系靈種如此一句話,木靈根如抽絲般變細拉長。
若是此時紅箋能感受到身體外界的情況,她會發覺這個“修煉靜地”裡那些粘稠的靈霧正向自己蜂擁而來,爭先恐後鑽進自己的身體,靈霧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變淡變薄,這比她以“萬流歸宗”吸收要快得多。
木靈根吸收了大量的靈氣,卻沒有變得更強,乳白色的主幹鼓脹起來,越脹越大,撐得外殼幾乎要薄至透明,緊接着木靈根無聲爆裂,化作千絲萬縷輕如飛絮的殘粒一下子填滿了整個識海。
登時便有不少殘粒被歪歪扭扭猶在運轉的水靈根沾到,微光一閃,融入到水靈根枝丫中消失不見。
那些殘粒飄浮在識海中,水靈根上沾染得多了,一時交相輝映,到像整個水靈根都是泛着微光。
紅箋大爲吃驚,如此一來她的體內不但是水靈根,連道基都起了很大變化。
幾乎是瞬間紅箋便看到了光亮,她整個人恢復如常,因爲修爲崩潰的時間很短暫便得到了彌補,這次危機並沒有給她帶來多大損失,紅箋甚至感覺全新的靈根道基之下,自己變得更強了。
只是木系靈種呢,它去了哪裡?
紅箋以神炁細梳識海,最終集中於那色彩稍顯斑駁的水靈根。
需要傾盡全力去感應,才能獲取木系靈種那斷斷續續微弱之極的意識:“這下可好了吧,累死我了。我要睡了,這一睡過去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等我睡醒了再和你說還我自由的事。你一定要出去啊,要成爲真仙,與天地同壽,可不能半路死掉……”
木系靈種的意識波動越來越弱,最後沒有聲息。
紅箋覺着有些揪心,不過它既然這樣說了,應該是消耗太大,就此陷入沉睡,並不是真的徹底消失。
紅箋暫時將木系靈種的事放下,這纔開始內視自身,她本意要以“萬化生滅功”打造出一條木靈根,但因爲排斥反應出現得早,後續都是由木系靈種完成的,她此刻的修爲比進入秘境的時候稍有後退,但遠未到掉落境界的地步。
她的水靈根以一種奇異的方式完全融合了木系靈種,她現在還算是一個單純的水修嗎?
紅箋當下便想拿出“中空劍”來做個試驗,一擡頭間她才恍然發現眼睛看出去清清爽爽,周圍石壁清晰可見,這牢籠裡先前濃郁的靈霧竟然一掃而空。
這都是木系靈種的功勞啊……她喟嘆了一下,目光一掃,果見側後方的石壁讓開了個一尺寬的空隙,那靈泉到是沒有騙自己,看來這就是出路了。
紅箋不敢耽誤,幾步到了那縫隙跟前,閃身而出。
一道強大的神識自她身上掃過,這一次不同於剛進秘境時的遲鈍,紅箋立時便有所感覺,是那上古靈泉!
紅箋腳下頓了一頓。
她的眼前是連綿的羣山,山峰峽谷環環相套,往哪裡去好呢?
上古靈泉的聲音在她識海中響起:“你竟然真的找到辦法出來了。還將那顆種子與靈根融合了,可惜,自從折風華一死,足有幾千年了,我還是第一回遇到這麼有用處的東西。”
這語氣聽起來到不像是要出爾反爾,紅箋盼着秘境開啓的時間趕緊到來,回答上古靈泉道:“你覺着木系靈種對你有用,便要將它的精華盡數吸收,那你可知道在秘境外邊有那不懷好意的修士同樣在打你的主意?”
“折風華的後人呢?我們有約定,他可以找我相助,打開護宗大陣,只要不是真仙都需止步。”
紅箋微微苦笑,她自上古靈泉的語氣中聽不出它情緒有絲毫波動,也沒有問打他主意的是些什麼人,大約在它心裡世間的修士只分爲折祖師的後人和其他的人兩種。
“覬覦你的惡人在二十年前便害死了能與你溝通的凌宗主,現在他們就守在赤輪峰上,尋找你,也尋找控制你的辦法。我和師弟陳載之受師祖遺命,師祖叮囑我們要早日煉成元嬰,繼續你與丹崖宗那個相護守望的約定。”
紅箋幾句話將丹崖宗的現狀和它交待清楚,雖然不知道上古靈泉在秘境之外是個什麼情況,總要叫它也引起些警惕,免得不等陳載之修成元嬰,它已被戴明池等人得了手。
“你修煉到元嬰還需要很久。不知你師弟怎麼樣?”上古靈泉實話實說。
陳載之的情況紅箋全然不知,她一邊迴應道:“自是要比我厲害。”一邊暗忖:“既然說我會修煉到元嬰,看來是不會再爲難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