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腦袋嗡的一下子就大了,雖然對人頭不陌生,但那是古墓裡的骷髏頭,我要是見過正經的死人頭,那叫殺人犯。
我先是一驚,隨後便傻了,張敏大叫了一聲,不會是她被害了吧……
我壯着膽子爬過去,甲板上的霧氣,比空中的要稀薄些,能看清那人頭,似乎頭部包着一塊圍巾,還是個大腦袋。
我再一看,差點樂出來,這哪是人頭,是一個酒罈子,上面封着一塊包布,被紅色液體浸透了,看上去像人頭罷了。
出於職業的敏感程度,我拎起那酒罈子放在甲板上研究起來,從外在包漿和品相上看,是魏晉南北朝時期的東西,不是我眼尖,罈子底有明顯的標記。
罈子口被密密實實的封死,應該是用了油紙,還封了蠟,現在有些滲漏了。我搖晃了一下罈子,裡面還有液體,心底一喜,裡面是酒,老話說薑是老的辣酒是陳的香,這放了千百年的酒有沒有保質期,我還真不確信。
我雖然不饞酒,但這一罈老酒能賣個高價,前些年樓蘭出土幾壇葡萄酒,據說當時開壇時,考古隊的人醉了一票。那酒,用手指頭挑一下,像蜂蜜一樣粘稠,可見其品質多好。
正當我準備撬開看看時,突然聽見有人大喊了一聲,“別開!”
我抱着酒罈子一愣,“阿布?”
模糊的水霧中,一個龐大的身影向我走來,靠近了一看果然是阿布,他懷裡還抱着張敏。
阿布看了看我說,“沒什麼大礙,就是被打暈了。”
我點點頭,突然一驚跳了起來,“打暈了?誰打的?船上還有……”
阿布把張敏平放在甲板上,示意我也靠在角落處,這纔跟我說道,“我從船艙上來的時候,就看見張小姐被什麼東西捂着嘴巴拖走。”
因爲霧氣大,阿布正聽見張敏大叫了一聲,隨即她就被一個東西往海里面拖行,阿布上前抱住張敏的腿,詭異的是,船上沒有別人。
“不過張小姐的氣色和眼神有些古怪,嚇得說不上話來。”阿布如是說道,“我以爲她自己嚇着了,剛要問她發生什麼事情……誰知,我一抱她,居然從她背後長出一雙乾枯的手臂來……”
阿布的陳述,完全把我說懵了,我就去拉桅杆的這麼會功夫,居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阿布見我不理解,嘆了口氣說,“船上肯定有其他的東西,張小姐的狀況,就像中了某種符咒似的。”
我越聽越不對勁兒,看着腳底下的酒罈子,疑惑的說,“會不會是這玩意搞的鬼?”
這次換成阿布不理解了,“不知道,總之剛纔太怪了,張小姐看見我後居然都沒有反應,嘴裡嗚嗚的說着什麼莫名其妙的話,然後就被什麼東西拖走了。”
我說,“你既然不知道,爲什麼不讓我開這個罈子?”
阿布臉色一紅,支吾不語。我一看便明白了,我們在駕駛室裡看航海日誌時,阿布一定躲在附近偷聽,不過這孩子還不錯,不懂得
撒謊,讓我稍微放了不少心,這要是人人都像大頭那王八蛋似的,撒謊連眼睛都不眨,此行就更危險了。
我也沒責怪他,就說,“在古代,俺們國家有一種秘術,爲了防止一些人泄露國家機密,在他們嘴裡下了一種類似於降頭的東西,只要他們開口說出秘密,就會被詛咒。”
“啊……”阿布驚道,“這也能辦到,中國真是個神奇的地方……”
我不禁有些得意起來,“中國還有句老話,叫人死爲大,所以古代墓葬在帝王眼裡是頭等大事,爲了防止修造墓葬有關的人泄露秘密,當然要使出一丟丟手段了。”
至於這個封口破壞掉的酒罈子,要是我猜不錯的話,不是墓裡的東西,也八九不離十。詛咒、怨念、幽魂,科學上不太站得住腳,但確實有據可查。
古人用特定方式,將一種特殊的生物寄養在酒罈中,一旦封口被破壞,生物就會對破壞者產生攻擊性,遵循於達爾文的物競天擇學說。
阿布聽得瞠目結舌,“那張小姐就是被酒罈子裡的東西攻擊到了嗎?”
我見張敏心跳正常,面色慘白,八成只是嚇昏了,想想還有些後怕,“幸虧你及時趕到,稍微遲到那麼一小會,也許這娘們兒就危險了。”
還是很早以前,我認識大頭的時候,他跟我說,在滇南有這種神奇的秘術,墓主人下葬時,把一種蠱蟲寄養在棺槨裡,盜墓賊一開棺,蟲子聞到生人的味道,就會拼命的爬出來,然後往盜墓賊的嘴裡爬,因爲活人的嘴裡溫暖溼潤更加適合它們寄居。
盜墓賊的嘴裡爬進蟲子,支支吾吾說不上話,被人誤以爲下了詛咒,過不了多久,蟲子順着食道爬如五臟六腑,那人也就歸西了。
阿布說,他抓住被拖行的張敏時,發現她背後長出一雙小手來,估計就是一種寄居生物。
當然啦,我所說的這些,都是儘量用現代科學,試圖解釋古代的超自然現象,是否有據可循,只是考古學者的妄自猜測罷了。
我給張敏做了個半全面檢查,保險起見給她吃了些藥,這女人花季的年齡都獻給祖國的墓葬了,不少的職業病,身上也帶了些稀奇古怪的藥,不過,當我看到張敏兜裡那個乳白色小瓶子時,心裡頭還是一驚……
東漢的帆船,按照它千百年來固定漂行的航線行駛,湖面大霧封住視線,現在張敏昏了,我和阿布只能坐等。
倚在甲板上和阿布閒聊,很自然,又說起這艘幽靈船。我心知阿布偷聽我和張敏談話,但還是把航海日誌的記載跟他說了,包括日誌中提到的佈列大叔。
阿布表情陰鬱下來,破例跟我要了根菸抽緩解他的焦躁,“佈列確實是我父親,真的很抱歉,之前張小姐委託我做嚮導時,我沒告訴你們。”
阿布以前在內蒙古呼倫貝爾打工,直到佈列大叔出了事,他才趕回布里亞特老家,說到這兒,阿布生澀的冒了個菸圈,“這次帶張小姐你們來貝加爾湖,讓我想起,我佈列老爹當嚮導的事情。”
大概七八年前,有一批中國人來到佈列家中,讓佈列帶他們去貝加爾湖,那些人神神秘秘的,既不像探險旅遊,更不是狩獵打漁,連他們的裝備都很另類。
我心底暗笑道,盜墓賊用的東西確實奇特。事實上,和小說中不一樣,並不是什麼洛陽鏟摸金符,又是發丘又是摸金校尉,什麼裝備是跟盜墓者的手法,以及習慣相連。比如賈胖子我們用大繩而不是安全繩,用熒光棒而不是火摺子。
阿布看着我說,“我看的出來,張小姐你們和那些人的目的一樣。不過你放心,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想弄明白,當年我佈列老爹他們一行人,是怎麼出的事。”
我現在心裡七上八下的,七八年前就有人來過了,還是佈列老爹帶來的,是否他們找到了湖底墓葬呢,還是半路出事無功而返。“阿布,佈列老爹沒留下什麼線索?比如關於那些人行蹤什麼的?”
阿布把半截煙扔進海里,一隻手伸進懷中,嚴肅的說,“老爸爸(他爺爺)揹着我父親,在巴爾圖草原,和那些人拍了一張合影,我一直留在身上。”
我頓時驚喜若狂,“真的!”
阿布掏出一個泛黃的牛皮紙信封,把它折開手裡一抖摟,一張老照片便飄了出來。
我急忙拿過照片,手電一照,整個人都懵了。彩色照片中七個男人,除了阿布爺爺外,其他的六個確實是中國人。
六個人搭肩而站和牧民老大爺合影,臉上都帶着笑容。偏偏在這六個人中,我居然認識其中的兩個!
一個身材消瘦年過古稀之齡,穿着一件古樸的襯衣,老北京布鞋,這人……是我師傅,張皇上啊!
再看六人中站在最邊上的一個胖子,笑面虎似的呲着牙,臉上擠出一堆褶子,大爺的,怎麼是賈胖子啊!
我所認識的兩個人中,出現任何一個,無疑都讓我驚掉腦袋。師傅死於十年前,失蹤於羅布泊,居然時隔兩年後出現在貝加爾湖。
再說賈胖子,他又是怎麼和我師父搭上關係的?他們這是要逆天嗎。
阿布看我表現怪異,忙問怎麼了。我這才喘了口氣,搖搖頭說,沒事看錯了。
我心裡隱隱感覺到一絲怪異,前些天剛和賈胖子進了七星塔樓墓,轉而就得知,他在七八年前就和我師父“有一腿”,既然他活着,說明我師傅多半也活在人世。
難道說,貝加爾湖底下真有古墓,還勾着我師傅等人過來,那他們到底進墓沒有呢?我大腦飛速運轉着,很快得出結論,我師傅沒找到貝加爾湖底的古墓,抑或是,因爲條件限制、突發情況,他們沒能進去。
我終於明白了,阿布所說的這一場貝加爾湖海震,震出來一片新的湖區,這纔是進墓的關鍵,我師傅賈胖子一行人,雖然乘上這艘東漢幽靈船,卻沒等到海震的時機。
我思考着,拿起照片仔細一看,照片裡師傅笑得如此坦然,卻感覺另一種異樣,怎麼說呢,笑得很虛僞,甚至有些陰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