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主”我剛要轉身離開,老石卻揪住了我的後襟。
“嗯?”我回身應道。
“其實我”老石含情脈脈地盯着我,欲言又止。
我怔了怔,說道:“您還有事要交代?”
老石松開我的後襟,幹脣一陣微顫,道:“呃,沒什麼。其實,我只是想跟尊主再交代一句。待會你施咒的時候,無論我與魔僵的搏鬥有多慘烈,你都權當沒什麼也沒看見。世間萬般,皆爲天命,你必須謹記,不能再以感情用事,否則必會動亂大局。”
“嗯,我記住了。”我隨口應了一句,便起身離開了。
老石的話,似乎是話有話,冥冥之中,像是在暗示着某種結果。大敵當前,我也顧不得許多,只有聽天由命,遵循自然。
我離開的同時,老石也艱難地爬起了身子,緩緩移向魔僵。魔僵見老石有備而來,卻也毫不忌憚,扛着它的乙炔瓶直接衝向了老石。“還愣着幹嘛?快用安靈咒收拾殭屍啊!”老石見我愣在裸僵面前遲遲不肯出手,着急的大叫起來。同時,他自己也已經與迎面而來的魔僵糾纏在了一起。
“哦!”我身子一顫,隨口應道。
老石與魔僵鬥得不可開交,我也顧不得督戰,使命在肩,只得開工幹自己的活去了。慶幸的是,我的對頭並不像魔僵那樣嗜鬥成性。由於它之前被老石禁錮過,身體內存在着兩隻截然不同的命魂。故而,魔僵見我姍姍而來,我不出手,它也沒有什麼大動作。我心中暗喜,真可謂天賜良機。只可惜,苦了石爺。
機不可失,我趁裸僵毫無防備,迅速摸出老石給我的安靈咒,嘴中開始發咒:“弟子空石,呃不不弟子司令,拜請五方五鬼將,陰兵鬼將來顯赫,吊捉僵爺三魂七魄十二元神齊歸齊歸臺上呃不不齊歸壇前來受命,人催催,鬼催催,催驅僵爺真魂正魄收符下,敕動陰兵邪將來出行,鎖鎖縛縛,心狂迷亂,唯尊我命,吾奉天天機祖師敕令。”我結結巴巴,勉強述完咒語。再看看眼前的裸僵,爹,不但沒有跪在我的腳下,反而甩着小向我撲了過來。我頓時大驚,捏着符紙一時間亂了分寸。“石石石爺,接下來該怎麼做啊?”
“焚符!快焚符啊!”老石一邊躲閃着砸向腦門的鐵罐,一邊着急地朝我大喊。
“你以爲我不想燒了它啊?只是這東西它死活就是不自燃,我有什麼辦法啊!”我衝動着叫囂起來。
“砰!”老石剛要喊話,卻因爲與我說話分了神,被魔僵的鐵罐砸在後背。老石當即一口鮮血噴出一丈多遠。
“老石,你你沒事吧?”我破腔大喊。話音剛落,我感覺有人抓住了我拿符的那隻手腕。我心裡明白,除了裸僵,還會有誰呢。
“去你的!”還來及回頭,我的腳已經踹在了裸僵的處。裸僵“哞!”的慘叫一聲,繼而連連倒退好幾步。我再看看老石,已經被魔僵用乙炔罐砸翻在地。“老石”我大叫一聲,剛要衝過去救他。突然一股鑽心的疼痛涌上眉梢,我發現裸僵的手指竟抓住了我的左肩,五支尖利的指甲赫然已刺透衣物扎進了肩頭的皮肉中。“哎呦”我疼得一聲慘叫,忙將右手伸向腰間去摸問天。我摸索半天,竟愣是什麼也沒摸着。“孃的,誠心毀老子!”我又急又疼,憤怒地大吼了一聲。就在我怒吼的同時,慌亂中竟將手伸進了褲兜裡。我感覺手心一涼,一隻火柴盒一般大小的硬東西夾在了手心。
“孃的,添堵!”我惡狠狠的抽出右手,剛要用那小硬件去丟裸僵,卻突然眼前一亮,趕緊剎住了手。“天不亡我啊!”說話間,我“當”的一聲撬起小硬件的蓋子,一柱火苗霎時照亮了我的眼睛。我這纔想起,之前我們在外室肉搏紫紅蟲的時候,架在衝牀上的石爺曾用他的火石機丟過我的腦門。我當時雖是不客氣地叫囂了一陣,可還是暗地裡拾起火石機塞進了自己的褲兜裡。因爲我明白,這是石爺的命根子,他還得用這東西消遣那兩毛二一斤的“雲南金絲王”咧。真可謂是天無絕人之路,沒想到我當時的一念之仁,恰恰撿回了自己的一條小命。
當務之急,焚符爲要。符咒燃起之時,便是裸僵跪在本司令腳下給我當孫子的時候。我迅速將火石機的焰火移向安靈咒,“呼”的一聲,符紙頃刻間燃起一道幽幽的藍色火焰。“弟子司令,拜請五方五鬼將,陰兵鬼將來顯赫,吊捉僵爺三魂七魄十二元神齊歸壇前來受命,人催催,鬼催催,催驅裸僵真魂正魄收符下,敕動陰兵邪將來出行,鎖鎖縛縛,心狂迷亂,唯尊我命,天機祖師敕令!”焚符的同時,我再次發咒。
咒畢,符紙化灰。“嚓”的一聲,我感覺左肩猛然一陣疼痛,魔僵拔出了抓進肉裡的手指。我看看肩頭,五隻一寸見底的小窟窿清晰可見。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奶奶個熊,叫你插爺爺的肩!”我噔的一腳狠踢在殭屍的膝蓋處,而此時的裸僵,早已今非昔比,儼然一副任人宰割的龜孫把式。我這一腳踹上去,雖然跟踹在天線杆子上沒什麼兩樣,心裡卻着實是舒暢了不少。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好歹小爺的大仇得報。正當我樂得合不攏嘴的時候,忽然見一黑乎乎的東西朝我飄來。我剛要細看,“啪”的一聲,自己整個人不偏不移的已經被砸翻在了地上。
“孃的,什麼東西!”我趴在地上,腦袋瓜子一陣眩暈。“石爺!你怎麼?”我揉了揉雙眼,定眼一瞧壓在我身上的東西,居然正是老石。
“老石!你你你怎麼搞成這樣了啊!”我帶着哭腔,抱起老石,頓時嚎啕大叫。
難以置信,才短短的幾分鐘,老石竟已被魔僵摧殘得沒了人形。簡言之,自己眼睜睜地看着的同伴受到極大殘害,而自己卻又跟個廢物一樣束手無策。那種感覺,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甚至比自己受到傷害更加讓人難以接受。我抱起老石,他的全身上下竟被魔頭殘害的找不出一塊完好的皮肉來。他的眼睛,鼻孔,耳朵,嘴角,處處往外涌血。額頭,臉頰,更是有好幾塊居然活生生地被撕破了皮肉。還有還有“狗孃養的,王八蛋!”我不禁咆哮一聲。老石的一隻胳膊居然愣是被扯斷,血淋淋的骨肉暴露在外面
這怎麼可能?以老石的道行,即使鬥不過魔僵,那也不至於被傷成這般模樣啊!除非除非是他
我低頭看看老石那血肉模糊臉,它所顯現的,並不是痛苦的哀鳴與掙扎,竟是一種讓人難以琢磨的欣慰。這讓我更加堅信自己的猜測——老石是有意而爲之!
“老石,你”我豁然開朗,痛苦地大叫。
其實,我一直在奇怪。四合陣是四個人才能夠布演的一個大陣,我,老石,加上裸僵,也只不過三人而已。老石當時給出的解釋是:“這個你就先別操心了,到時候我一定會想盡一切法子搞齊四個人。空石即使豁出性命不要,也必然要使四合大陣圓滿布演。”
如今想想,我才豁然明白,原來老石早就已經爲自己安排了一條不歸之路。冥冥之中,這條路通向的,居然正是自殺式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