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明一雙眼眸盯着隨風,眼裡也有些閃着淚花。可是最終被他剋制了下來,強迫着自己仔細地想着江湖中還需要注意的地方。突然,他猛地一拍額頭,像是想起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入了壞內,最後在貼身的衣服裡掏出了一塊白布。這塊白布粗略看上去沒什麼特別的地方,可是仔細看的話還是可以見到裡面隱隱有些紅色,定是有人有紅色的塗料在上面寫過什麼字最後被摺疊了起來。
昌明的眼神一變,些許感傷的成分盡數消失不見。只剩下了一點精光和謹慎,像是想到了什麼極爲重要的東西。昌明頓了頓說道:“這塊布上的是我一次奇遇找到的一篇劍訣,一次我偶然地迷路在了龍陵石窟中,無意間找到了一具已經枯朽的屍骨,這篇劍訣就刻在它的背後。屍骨臨死都穿着道袍,應該是位道家高人,最爲讓我驚訝的是它身後的劍訣。我仔細地看了下,那些刻痕絕不是用刀斧之類的金屬治具刻上去的,深度,寬度,甚至是用力都極爲均衡。後來我試了下,發現竟然是用手指刻上去的!”
“手指?!”隨風的嘴長得老大,簡直可以塞下一個雞蛋,“世上竟然有這等高人?”前面昌明與他說了那麼多清玄的事蹟,可畢竟不是親眼所見,是以還沒有能用手指在石壁上刻字對他的衝擊大。
昌明點點頭,回想起來也有些難以置信,嘆道:“是啊,沒想到世上竟有如此高人。整個刻痕行雲流水,完全沒有斷斷續續的痕跡,好像這不是石壁而是一灘爛泥一般。我當時震驚之極,便用一匹白布將石壁上的刻痕盡數拓了下來。回去之後我細心研讀,可始終沒有進展。後來還是得到了你爹的指點才小有所成。便是這一點小成讓我大進了一步,如今我已經一隻腳踏進了先天境界。”
“這個劍訣的威力竟然這麼大?”隨風一驚,剛纔心裡多少還是有點不信的,可是聽昌明一說竟然突破境界,逼近先天,頓時對它重視了許多。
昌明下意識地看了看四周,小聲道:“這個劍訣的功效極爲不凡,施展起來可以引得天地靈氣入體,雖不能化爲己用但也可以起到拓寬經脈、洗精伐髓的作用。日後你切記不可在人前提起它的功用,不然不知道會引得江湖上多少人覬覦。經脈一旦拓寬,對於習武之人來說絕對是事半功倍啊。唯一的困難便是,此劍訣是道門之法,想要參透需要用到易學知識,本來這些我是一竅不通多虧了你爹的指點。而你不同,你從小就飽讀各類易學典籍,甚至易經也可倒背如流參透起來也會簡單許多。”
昌明說這話的時候,隨風已將白布展了開來。白布上用紅色的顏料畫了許多持劍的人擺出了各種招式,寥寥幾筆卻極爲傳神,將每個招式的重點原原本本地詮釋了出來。在每個招式旁邊還有用楷體寫的註釋和需要注意的要點,字不多,卻講得很到位。最邊上是幾個又粗又大的字“贈與有緣人”,而到了右下角快結束的時候字體就細了很多,顯然是當初刻得比較淺,不知是刻字的人功力告竭還是氣若游絲即將仙遊了。依昌明的說法在刻字前還有一具身着道袍的屍骨,估計是受了重傷最後臨死前用餘力刻下來平生所學的精髓。
接着,隨風以指代劍,按着上面的招式臨摹起來。可是看似簡單的動作,卻怎麼也做不到位,總是隻差了一點點,可是感覺上卻是天差地別。隨風這才深切地感受到爲什麼昌明說它極難領悟了。
看着隨風一板一眼一絲不苟的模樣,昌明心裡多了幾絲欣慰,對於未來的把握也大了幾分。柔聲道:“好了,日後有的是時間,也不急在這一時。你先聽我說,明早你出發後切記先去城外破道觀北邊三十里的盤古山,山腳下有一條幽徑。往裡面去便是你爹孃的墳冢,你臨走之前去拜祭一下,以敬孝心。”
聽得昌明這樣一說,隨風放下了手中的白布,他也覺得有必要去祭拜祭拜。即使昌明不說,他也會問一問的。想了想問道:“那,昌明叔,明日我幾時出城呢?”
昌明一愣,這個問題他沒細想。仔細一捉摸道:“我擔心夜長夢多,劉家與揚州刺史頗有關聯。我在他家這麼多年,隱隱發覺就連淮南道行兵大總管都與劉家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怕是這揚州的守城也是劉家的心腹,所以爲了安全起見,你還是早些出發,天不亮就要啓程。依我估計你到了你爹孃的墳前剛好未時左右,那樣你可在天黑前趕回道觀,你就可在裡面寄宿一晚,第二日繼續趕路。你今日還是早些休息的好。”
隨風也只能點點頭,小心地將刻有驚世劍訣的白布摺好,放入了懷裡。洗漱了一番之後,與王昌明兩人一起睡下了。
燭火雖然已熄滅,窗外月光皎皎,透過窗戶灑了進來。屋裡白瑩瑩的一片,隨風怎麼也睡不着,緊了緊懷裡的純鈞劍。也不知道是將它留有父親的氣息還是當做了日後漫漫江湖路上唯一的伴侶。當你前途迷濛的時候,想再多也是無濟於事,遠不如靜心地謀劃現在。隨風雖然沒有聽過這個道理,但也知道現在怎麼抗拒都是無用功,可以說他的路只有一條,日後會有多少岔路,絕不是現在可以預計的。
想了一會,毫無所得,便索性不再去想。專心地回憶起剛纔看的劍訣來,這篇劍訣是道家至高秘術。其中暗合三才、紫薇星斗、五行八卦等,不通內中關竅的人,終其一生也不會有所成就。好在隨風從小就爛熟《易經》《紫微斗數》《河圖洛書》等玄學鉅著,對各路道家經典也是牢記在心。雖然因爲年紀尚小,理解不深。可當他把劍訣與之前所學相對照的時候,往往能尋到一絲的心得。尤其是《易經》,之前他一直覺得《易經》極爲難懂,說是部天書也不爲過。只是當他思索許久毫無頭緒的時候,腦海裡總能迸出昌明牆上掛的那副易經六十四卦圖來。結合卦圖與配詞,如同曲徑通幽,又是一番洞天。
同樣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的還有昌明,隨風還是個半大的孩子,要他獨自一人從這江淮之地去往齊魯泰山腳下,此行一去何止千里?這中間說不得有哪處險山惡水、民風剽悍之地,萬一要是起了衝突,以隨風一介書生豈不是隻能飲恨江湖?怎麼想怎麼不放心,可是將他留下也不是辦法,還會耽誤了他學武的時日。尋常的孩童早的從四歲開始學武,隨風已然十三歲了,雖說他資質不凡,天賦過人,可是怎麼說也是晚了很多。天賦過人之人並非只有他一個,有些驚才豔豔之人也不過隨風這個年紀已是名動一方的少年高手了。
昌明內心裡受不住的惋惜,可是這一局面他毫無辦法。當下只有一條道可選,留在這裡危機重重。還不如狠下心讓他去闖一闖江湖,世間再沒有比這更好的磨練場了。“也許經歷了愛恨情仇,生離死別之後他纔會真正成長起來,不僅僅是在武學上,更多的是在人格上。”昌明心裡暗歎了一口氣,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