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時許,客廳……
“徐潤,多年不見,這些年辛苦你了……”品了一口徐潤親手奉上的龍井,徐乙微笑着向他點點頭。
徐潤已經年近三十,脣上留起了鬍鬚,看上去比當年更穩重、更老成了許多。聽見徐乙誇讚自己,徐潤也不像以前那般形動於色,表現出一副激動的樣子,只垂手而立,擡頭帶着深切而感激的目光看了徐乙一眼。
雖然徐潤並沒說話,但徐乙卻看到了藏在他眼睛中的一切東西,欣慰地點了點頭。同時也爲徐潤感到高興,因爲站在他面前的這個人已經從當年的商業天才,真正成了一個既成功又能獨當一面的人才。
“你也辛苦了……”徐乙當然也沒忘記張巖,這幾年裡,他和徐潤相互配合默契,並忠實地執行自己的命令,把淞滬的一切都打理的很好。這些事,他已經從趙虎和其它渠道已經知曉,也非常滿意。
“大人……這些都是小的應該做的……”張巖畢竟不是徐潤,聽到徐乙當面誇讚,樂得喜形於色,腆着臉在下面大拍馬屁。
“行了行了!這麼多年,沒想到你小子還是這個樣……”在外多年,徐乙好久沒見人如此奉承自己了,咋一聽幾聲馬屁,反倒覺得有些說不出的親切。
“那是!那是!”張巖不但沒停嘴,反而打蛇隨棍上,左一個千、右一個千,堆着笑嘴裡還不住地說道:“小的就是大人家養的一條忠狗,再怎麼着也不敢變性子呀!要不然……大人您還能放心小的看門麼?”
“你這狗奴才……”聽着這些話,徐乙差一點兒就大笑了起來。
“撲呲”徐乙憋住了,可詹天佑卻沒憋住,他在一旁見張巖這做派,再也忍不住,頓時笑出了聲。
爲了打破尷尬,詹天佑連忙問道:“徐兄,我們在淞滬大約要呆幾天?”
“這個暫時不知,不過時間不會很長,等我手上事一了,就動身北上。”
詹天佑眨眨眼睛,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接着笑着問道:“徐兄,如果我提前學會這些,能不能讓張兄弟帶我在淞滬走走?”
徐乙知道詹天佑初回國的好奇心,笑着點了點頭,當即就答應了下來。
等詹天佑和張巖離開後,徐乙站了起來,篤着步子在屋裡走了幾圈,隨後轉身向徐潤望去:“徐潤,把情況細說一下吧。”
“是!大人!”徐潤早就做好了準備,用着低沉但又清晰的聲音,把這幾年在淞滬的情況細細彙報。等說完商事後,徐潤又講到了眼前的太平天國起義。
“大人,那些長毛在南邊着實鬧得厲害,永安失守後,僞天王洪秀全先封五僞王,隨後又大封其下,聚集大軍向北殺來。聽聞前鋒已指到長沙,同時還調動軍隊撲向江南,如今的形勢*人啊!”
“長毛?長毛就是太平軍麼?”徐乙疑惑地問道。
徐潤點頭道:“大人猜的沒錯,因爲這些太平軍前面不剃髮,所以現今人稱爲——長毛。他們用黃布包頭,口喊着什麼天父附體,一路掃蕩,見人就殺,見房就燒,所過之處,就像蝗蟲一般……”
徐乙聽了幾句就明白了,覺得這太平天國其實和以前白蓮教沒什麼兩樣,都是用邪術蠱惑愚民。至於什麼天父附體,應該和白蓮聖母下凡差不多,都是一種手段。只不過太平天國聲勢浩大,影響和勢力是白蓮教遠遠不能比的,而且洪秀全還自封天王,建立國號,明擺着就是準備奪取江山。
“看來……江南形勢有些危急啊!”徐乙輕聲地自言道,接着眉毛一揚,問道:“朝廷現在怎麼樣了?那些八旗和綠營又在幹什麼?”
“長毛突然起兵,朝廷被打得措手不及,調兵遣將屢戰屢敗。不過……聽說皇上已讓肅中堂另調兵馬,準備攻打永安了。”
“肅中堂?你說的肅中堂應該是原御前大臣,鄭親王之弟肅順吧?”
“正是他!”
徐乙笑了起來,這個肅順他可是打過交道的,此人性格剛毅膽識不小,但缺乏才識而且又狂妄自大,讓他獨當一面還行,如果是統籌大局就差了點。估計咸豐是看在做皇子時候兩人私下交好,並有鄭親王的一層關係在內,這才把他提拔到如此高位。
“還有呢?”
“皇上還把科爾沁的僧格林沁王爺調回了京城,任命爲督辦京城巡防,參贊大臣……”
“僧格林沁?”徐乙聽到這名字,腦海裡頓時就浮現出一個身材瘦長,脾氣暴躁的蒙古王爺形象。這個僧格林沁按年齡可以當咸豐的老子,按輩份卻是咸豐表哥的傢伙,是道光異常信任的臣子之一,或者說是他的重要打手。如今咸豐居然把僧格林沁也從草原召回京城,估計就是看中了他手下的蒙古鐵騎,想借用僧格林沁的武力來對付太平天國了。
不過,徐乙知道,僧格林沁的騎兵一直都是朝廷的依仗,以咸豐的脾氣,估計不會讓僧格林沁南下主動攻擊,把他放在京城也是想壓住朝廷陣腳,好讓他騰出手來抽調京師周圍的兵馬。
再細細問了下朝中的其它動靜,徐乙心裡總算對現在的局面大致清楚了。他回到座位上,閉着眼睛把思緒好好整理了一下,這纔開口問道:“徐潤,前些時候我在電報中與你說的那件事,如今辦的怎麼樣了?”
“大人說的可是組民團、鄉勇之事?”
“正是!”
徐潤雙手放在膝上,搖頭說道:“大人,這事有些麻煩。”
“麻煩?”
徐潤點頭道:“鄉勇的人選倒是沒什麼問題,但是,在下與張巖一來身無功名,朝廷那邊又無文書,由我等自組鄉勇實是師出無名。二來,大人從美國買的那些火器威力實在太大,*作又極其繁瑣,招來的泥腿子們一是不會使,二是在下又怕他們不小心把火器流傳出去,如果……落到長毛手中會給大人您招惹麻煩,所以……”
“就沒別的辦法了嗎?”徐乙有些不悅地問道。